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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九十二章
    富冈义勇偶尔会做梦。

    梦到那些已经不在了的人。

    那些梦境每一次都不一样, 但都大同小异,无论是什么样的开始,最后都会以深夜湿冷的空气为终点, 从虚构的情节中清醒, 回归现实。

    由隐带来的遗物中,只有鳞泷在她临行前交给她的一柄已经折断的日轮刀和破碎的祛灾狐面。

    富冈义勇还记得当天晚上他做了噩梦,梦里也是同样的场景。

    惊醒过来之后看着冷情的屋内,起身走出屋子, 等看到那插着半截日轮刀的小土堆,才知道那不完全是个梦。

    没有找到遗体, 便只能以那张狐面代替她入葬了。

    一连好几天真菰都在哭,锖兔虽然看起来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可是练习时的呼吸却乱了, 毕竟他们从被收养起, 就由她照顾着。

    已经失去够多了,如今无法接受也可以理解吧。

    不过就算不能接受也不得不接受。

    鬼从不会给他们选择的余地。

    于是他们能做的只剩下拿起手中的日轮刀,斩杀更多的鬼, 势必终有一天将鬼舞辻无惨斩于刀下,结束所有被鬼所害之人的苦难。

    那天之后富冈义勇就很少做梦了,但有些时候也还是会梦到。

    梦里的少女穿着熟悉的羽织,一如最初时见面的那样, 温柔耐心的摸着他的头发,用轻柔地声音安慰他说义勇已经很努力了。

    不, 他还不够努力。

    只是靠着现在这样,根本不足以打倒敌人。

    可是富冈义勇还是忍不住会在这样的梦境中放松下来,给自己紧绷的神经一个喘息的机会。

    他不讨厌这样的梦,但是又会时不时质疑自己是否有资格在有着少女的梦里这样的松懈, 但每一次她都会告诉他没有关系,好好的睡一觉吧。

    于是在梦里他比现实中反而更加的容易疲倦,放松下来之后,再次睁眼便已经是早晨了。

    这是头一次梦里的她和自己说那么多话。

    富冈义勇困惑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她和那一日离开之前相比似乎没有什么区别,要说不同的话或许是羽织内换上了不一样的衣服,身形也比那时更成熟了一些。

    是他潜意识认为过了那么多年,她要是还活着应该也已经长大不少了吧。

    原来如此。

    真理发现富冈义勇沉默了片刻,好像说服了自己什么一样。

    他不说话,真理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有之前那句奇怪的发言作为线索。

    “什么梦太长了”她问道。

    总感觉是不是这个世界的时间线太快,她离开的太久发生了些什么,导致她现在竟然已经完全搞不懂师弟在想什么了,沟通困难。

    “没什么。”富冈义勇说着看到了她身上的羽织,原本蓝色的羽织已经被之前那些死者的血染红了,穿在她的身上相当扎眼。

    就算是梦里也不能这样。

    他想着,转身率先迈开了步子。

    “走吧。”

    真理本来想问要去哪里,不过现在的义勇总感觉不太想说话的样子,于是她也没有多问,直接跟了上去。

    没多久她就看到了镇子,在走到有人烟的地方之前她连忙先将羽织脱了下来,避免一身血的吓到别人,她里面穿着海军的制服,白色的倒是半点红都没染上。

    富冈义勇注意到她的动作,脚步慢了半拍,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像真的人一样。”

    真理

    接着富冈义勇就带她去了旅馆,让她能够在那里梳洗一下。

    在森林里面全是沾了不少的灰尘,真理清理完自己之后,一出来就看到富冈义勇在木桶边上,替她清洗着羽织上的血污。

    这个时候真理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身上的那件羽织为什么那么眼熟。

    “义勇”真理微妙地道,“你把我的羽织剪了吗”

    还在认真搓着羽织的青年闻言顿住了,之前所有的话都没让他起什么反应,反倒是这样一句普通的疑问让他不安了起来。

    “抱歉。”

    富冈义勇突然道歉。

    “诶”真理以为他是因为剪了自己的羽织而愧疚,连忙道,“没什么啦,反正一直放着也没用。”

    富冈义勇不知道对她的话里哪一部分产生了认同“确实很没用。”

    真理

    倒也不用这么说毕竟她还挺喜欢自己的羽织的。

    富冈义勇看着手里已经将血污洗的差不多了的蓝色羽织,想着假如他能更有用一些,当时就能和她一起参加最终选拔了,那样的话说不定她就不会死。

    他确实很没用。

    在羽织晾干的途中,他们去吃了一下晚饭。

    第二天一早换上已经干了的羽织,真理就准备跟着富冈义勇回狭雾山了。

    他似乎暂时没有什么其他事的样子,在她提出想要去见鳞泷师父后,就点了头,表示可以送她去。

    义勇虽然长大之后有点难沟通,不过还是一个体贴的人啊。

    真理不禁这么想到。

    从这里到狭雾山不远也不是那么的近,单论路程大约需要三天左右,这期间真理时不时需要回到本丸安排出阵,在确定了这里就是她要找的世界之后也向海军那边暂时请了假。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她偶尔会离开这里,接着一段时间内都找不到人的这一点,富冈义勇适应良好,他甚至全程没有问过半句她去哪了。

    每次她回来的时候,富冈义勇都安静地靠在树旁,等她回来了再开始上路。

    一副她会突然消失很正常、见怪不怪的样子。

    路上也遇到过一些鬼,有富冈义勇在,她完全不需要自己出手。

    每次斩了鬼之后,富冈义勇都会看着自己的日轮刀,出神地嘀咕“手感也像真的一样。”

    真理“”

    她不在的这些年,师弟好像变得越发让人搞不懂了。

    好在鳞泷师父是正常的。

    回到狭雾山之后,一切就变得很熟悉了,毕竟是真理住了两年的地方,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件小屋子,还没见到人就已经忍不住快步跑了过去。

    富冈义勇远远地落在后面,和她的急切不同,他看起来相当沉稳。

    他们到的时候,鳞泷左近次正在劈着柴。

    所有的徒弟都已经出师加入了鬼杀队,这里平时也就只剩下了鳞泷左近次一人独自生活,暂时没有其他的弟子,日子便也相对冷情,不过他也习惯了。

    “鳞泷师父”

    声音最先传到耳中,接着他才抬起头看清了来人。

    刚一看到来的是什么人,手中的斧子便不由的松开落在了地上,地上到处都是零散的木柴,少女却轻巧的避开,向他伸出了手。

    一如曾经那样扑进了他的怀里。

    鳞泷左近次几乎是带着一点茫然地将人顺势接住,有着人类的温度,现在是白天也不可能是鬼,于是他将视线投向了慢了一步走来的富冈义勇。

    接收到老人视线的富冈义勇面无表情,从他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但他没有否认,那也就是说

    直到这个时候鳞泷左近次的手才有些微的发颤。

    哪怕在弟子面前掩饰的再好,失去视为家人的孩子依旧对他造成了相当巨大的伤害,他无时无刻在自责着,却又不得不在其他孩子面前表现的毫不动摇。

    因为一旦他太过伤心,那么其他的孩子怕是会更加难过。

    真理感觉到轻轻环着自己的双手收紧,鳞泷左近次拥着她,一向硬朗的身体此时却有些颤抖。

    那双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老人轻声说道“回来就好。”

    她回拥着他,重重点了点头“嗯”

    在进屋子之后,鳞泷左近次为他们倒了热茶暖身子,真理也简单说了一下她遇到的事情,从遇到手鬼到昏迷之后醒来出现在了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略过了不可明说的有关于时之政府的部分,真理表示自己一直在另一个地方生活,还找到了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家人,直到最近遇到义勇才找到了回狭雾山的路。

    鳞泷左近次一直安静的听着,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人没事。

    只要还活着就好。

    真理跪坐在榻榻米上,看着鳞泷左近次站起了身。

    他走进了里面的房间,听声音似乎是拉开了柜子的抽屉,没一回他就回来了,手中拿着一张面具。

    那是与她之前所佩戴的一模一样的祛灾狐面。

    真理接过,小心翼翼地给自己戴了起来。

    鳞泷左近次替她将斜戴在头上的狐面微微调整了一下位置,真理乖巧地坐在原地,在师父抽身离开时,笑着道“也许就是师父的狐面保佑了我。”

    鳞泷左近次杀过无数的鬼,要记住每一只鬼是不可能的,可哪怕是这样他也能从少女有意隐瞒的那些细枝末节中察觉到,藤袭山上的那只鬼恐怕是冲着他来的。

    而他交付给弟子的狐面,则成了鬼分辨目标的根据。

    这孩子究竟得多善良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明明就受到了他的牵连,自己差点被鬼所害。

    鳞泷左近次说不出话来,只是摸了摸她的头。

    “我会给锖兔和真菰写信,他们知道你没事一定会很高兴。”鳞泷左近次说道。

    这也是真理想要找到这个世界并回来的理由,无论如何都想要为大家报个平安。

    真理说道“鳞泷师父,我也想给他们写一封信可以吗”

    鳞泷左近次面具下的声音慈祥柔和“当然。”

    在他取来了笔和信纸后,真理就开始为了要用什么样的开场白好而烦恼了起来。

    少女认真写信的时候,鳞泷左近次不由看向了始终坐在一旁,一语不发的富冈义勇。

    鳞泷左近次以为真理还活着的这件事,他们之中富冈义勇应该是最为高兴的。

    毕竟最初收养这孩子的时候,就只有天性开朗的她能毫不在意义勇当时的消极态度,哪怕他再丧气也依旧会用最开朗的姿态对待他。

    他们关系应该是很好的。

    鳞泷左近次不明白为什么此时富冈义勇看起来脸上那么的苦大仇深。

    “义勇,你和我过来一下。”鳞泷左近次沉下声,将他单独叫了出去。

    正襟危坐的富冈义勇这会儿才终于动了起来,他站起身跟着出去了。

    注意到他们动静的真理抬头看到他们一前一后出门,她抬手摸了摸鳞泷师父亲手做的祛灾狐面,忍不住心情轻松愉快地勾起了唇角,接着就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信纸上。

    门外的鳞泷左近次直接了当地问“是她的身体有什么后遗症吗”

    富冈义勇大概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愣。

    在鳞泷左近次越发严肃的态度下,他摇头道“没有,师姐看起来很好。”

    那鳞泷左近次就不懂了。

    “那么真理还活着你不高兴吗”

    真理写完信出来的时候,就听见了鳞泷师父对着义勇问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于是她的脚步也不由的顿住了。

    实际上真理也非常想要知道义勇会怎么回答。

    最初与自己一直照顾的师弟重逢她是非常高兴的,可是架不住富冈义勇态度冷淡,虽然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听着,也会去做,但除此之外他一路上几乎将她当成了空气。

    就算再怎么说服自己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好多年,关系生疏了很正常,也难免会让人丧气。

    富冈义勇寂静如死水般的眸子看着地面,平静地道“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不过是梦境而已。

    是梦就会有清醒过来的时候,这一次也只是比平时更真实了一些,而太过美好的梦会让人变得软弱,富冈义勇不希望自己沉溺在虚构的幻想中。

    体验过梦境的美好,醒来时就会感受到同等分量的空虚。

    “我不喜欢这种事。”富冈义勇说。

    “”

    悄悄听墙角的真理摸到了鳞泷师父屋内给新人弟子用的木刀,她踏出房门,向从刚刚起就沉默着不发一语的鳞泷左近次征求意见。

    “鳞泷师父,我可以打他吗”

    富冈义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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