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妈的远房亲戚
“观此朱砂梅应该是一株江南朱砂,可否问过赠梅之人这江南朱砂梅是从何处得来”同样都是江南朱砂梅,也是各有姿态,这株薛家刚种下的江南朱砂梅,梁照水怎么看怎么眼熟,不就是昨日她卖了二百两银子的那株梅花吗。真巧啊。原来那位公子是买来送给薛夫人的。
“那人倒未说,只说是到了此地偶然看到,得知夫人素来喜爱梅花,便买了送来,说是答谢夫人这些年对周妈的照顾。”花农解释道。
“那人长什么样”
“白白净净的,大概这么高,听口音也是讲着吴语,但不是我们这里本地的”
听完花农的描述,梁照水几乎可以断定,送梅之人这就是那位买她江南朱砂梅的年轻公子。
只是没想到,那位公子会是周妈的远方亲戚。
梁照水见过那位公子,衣着料子都是上等的,一看就是书香门第的公子爷,怎么会成了周妈的远方亲戚了,奇怪。
梁照水听梁老爷给她讲过,一般给当官的送礼,都是极为讲究的,真金白银送的数量多了,不仅扎眼,还会被当做行贿。万一送出去的还不讨官员喜欢,也容易遭恨,而若送的讨喜,明目张胆的也会被人诟病
谄媚,脸皮厚的还好说,那些清流之人便拉不下这张脸。但找个由头,送给官府后宅女眷,就送得容易了,送个胭脂水粉的,送个钗环首饰的,或者送个时令果蔬,送个花的,那些后宅女眷多半都是喜欢的。一旦得到官家女眷的垂青,那吹吹枕头风,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梁照水暗道,难不成那位年轻公子也是打的这个主意,讨好了薛夫人,那便是搭上了薛通判这个船。
哎,年纪轻轻的,皮相又好的读书人,怎么也会这么败坏世风呢。
梁照水为那位年轻公子惋惜道。
除了植花,插花也是一门技法,并也是当下最为流行的文雅之事。梁照水在家跟秦姑母学过一些插花,将盛开的梅花连枝剪下,插到花瓶中。
“梅姿孤傲,以疏、瘦、斜为韵,清高志洁,薛小姐,您不妨攀折几株朱砂梅为主花,配上绿萼、柔枝、千叶等,主次相宜,薛夫人看到了定会喜欢。”梁照水顺便给薛柔讲解了如何插花。
薛柔刚跟梁照水学了如何分辨这些梅花的品种,现学现用,根据梁照水提到的这几株梅花品种,一一去凑齐。
“薛小姐真聪明。”
梁照水不得不承认这薛小魔头对梅花也是有天赋的,她也只是教了一遍梅花品种,并带着她在园子里认
了下,这薛小魔头竟然都记住了,还知道哪株梅花叫什么,是什么品种,
薛柔被梁照水夸赞,得意洋洋道,“那是,本小姐的聪明还用你说。”
将几个品种梅花凑齐,薛柔将它们放入了花瓶中,小脸欣喜,“我会插花了我现在就拿给娘看。”说完,就抱着花瓶兴冲冲地去找薛夫人了。
说到底,薛小魔头也只是个孩子。
身后,她的八个丫鬟也一起跟了上去。
园子里没有了薛小魔头,众花农、丫鬟下人们都松了一口气。有人向梁照水竖起了大拇指,能将通判府的这位小魔头哄得这么高兴的,这么多年梁照水算第一个。
“照儿哥哥,你有没有伤到”杏儿过来,要查看梁照水刚刚被薛柔鞭子抽到的胳膊。
梁照水哪好意思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袖口撩得这么高,忙道,“没事没事,我不疼。”
抬头遥遥望向水亭,薛公子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亭子内空荡荡的。
梁照水不免有些失落。
在通判府的院子里绕了一圈,梁照水也没敢走太多地方,怕生出是非来。
“奴婢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突然,内宅远远地传来一个丫鬟的求饶声,哭得很
是凄惨。
杏儿拉住了梁照水,“照儿哥哥,周妈在行家法,别过去。”
梁照水也并不想去插手管闲事,但这丫鬟哭得可怜,她有些于心不忍,“这样打下去,要出人命的。”
重重的板子,换个男子都吃不消,何况是柔弱女子。梁照水听那丫鬟哭声越来越低,后面几乎是有气无力,连求饶声音都快没了。
周妈不过是个管事,但行事做派,比薛夫人更像通判府的当家主母,梁照水有些不明白了,这周妈做事心狠手辣的,薛夫人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吗
“杏儿,你别拉我啊,好歹是一条人命”梁照水看不下去了,挣开杏儿的拖拽,忙向内宅跑去。
“照儿哥哥,不可以啊”杏儿也跟了上去。
梁照水也不知自己是哪来的勇气,冲动之下,就跑进了薛夫人的院子,大喊道,“不要打了住手”
这一声大喊,喝住了正在打板子的粗壮仆妇,也使得周妈看向了她,这个小花农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当通判府是什么地方,有他说话的份吗
“周妈,人命关天,请手下留情啊。”梁照水见周妈的脸色严肃起来,身边还有几个粗使仆妇在瞪着她,便也吓到了,但话都喊出来了,她哪能这么没骨气,更何况她还要救人呢。
周妈道,“照儿小哥,我是不是跟你说过,通判府
的事不该你管的,你最好别管。夫人的那株台阁梅,你若治好了,好处是少不了你的,你若不知轻重,管了不该管的事,哪怕你治好了台阁梅,你也走不出这通判府。”
一个小小的管事老虔婆,心怎么这么狠毒啊,且这老虔婆是薛夫人最看重的心腹,看来这主仆二人蛇鼠一窝,都不是个好东西,梁照水想到昨晚看到的薛夫人,心道,自古都说蛇蝎美人,果然没错,一张这么美丽的皮相之下,竟然裹了一颗黑心,一颗草菅人命的心。
“我若执意要管呢”见死不救,梁照水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