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姑娘，过来一起坐。”有祝英带着，梁照水很快融入了这些女眷当中。众人谈笑风生，年长的夫人们说的是孩子，未出阁的姑娘们说的是闺中趣事，梁照水偶尔应付两句，一心扑在糕点上。

    祝英同梁照水年岁相当，直呼其名，打趣梁照水，“难道你在赵大人府上挨饿了”

    “他太抠了，什么好吃的都不舍得买。”但不管梁照水怎么诋毁七公子，在祝英等女眷心里，七公子还是最好的。

    梁照水憨厚地笑笑，祝英也拿她没办法，仿佛说什么，到了梁照水那里都无法得到回应，梁照水眼里只有吃的。

    祝英便也不管梁照水了，任由梁照水一人埋头吃。

    “采兰，彭家的糕点果真与别处不同。”梁照水拿了块糕点递给采兰，采兰惶恐不敢收。梁照水道，“那我先替你拿着，等回去路上吃。”

    采兰汗颜，别家的姑娘都没怎么吃，梁姑娘却毫无顾忌，比平日吃得更豪爽了。瞧，嫌手镯碍事，她都把镯子往胳膊处撩高了。太丢人了。大人若知道，定会罚梁姑娘抄曲礼百遍的。

    采兰原本不知曲礼，但见梁照水被七公子罚抄曲礼最多，便也知道了些。

    “有两盏茶时间了吗”梁照水就是来混吃混喝的，两盏茶时间是她与七公子约好的，等熬过这时间，她就可以溜走了。所以，不管在场的女眷怎么看待她，觉得她傻，或者无知，她都无所谓。

    采兰摇了摇头。

    梁照水抬头，没看到石北人影，若是约定的时间到了，石北也肯定会来催她的。

    女眷人多，谈得是非也多，说完了赵大人，就说近日风头最盛的新科前三甲薛茂、温阳和秦继珉。她们说薛状元为人温和，梁照水差点被糕点噎住，薛茂哪里温和了，明明是一头凶猛的豺狼。说温榜眼是个书呆子，除了读书一无所长，刻板无趣。说的最多的，就是秦探花了。那一日新科前三甲跨马游街，全开封城轰动，见过秦探花的，皆惊叹于秦探花的美貌。梁照水听到她们夸秦继珉，心道这些女眷也都是肤浅的，只看了秦表兄的相貌，不知他的深不可测。

    有人玩笑道，“秦探花你们就别想了，他是萧侯爷的乘龙快婿，你们谁敢跟永定侯府的贵女抢夫婿。”

    又有知情人道，“听说温榜眼将要迎娶户部沈尚书之女。”

    那就只剩下一个薛状元了。

    “薛状元眼高于顶，至少得娶个县主娘娘吧。”

    一道嗤笑的声音响起，祝英等人循着声音望过去，才发现发出声音的是满嘴塞着糕点的梁照水。

    祝英道，“梁照水，你认识薛状元”

    “不认识，呵呵，我怎么会认识薛状元。”梁照水在听到那些女眷夸赞薛茂时，她就听不下去了，就薛茂这样反复无常的阴险小人，怎么会是个温润公子梁照水本也可以坐视不理，任由这些女眷打薛状元的主意，但薛茂这个人，实在太坏了，她不忍心会有无辜的女子被薛茂所骗，若她们中有一人嫁给薛茂，那才是一生痛苦。梁照水道，“府上曾经一位下人同薛状元身边的随从薛福是老乡，我听他讲过，薛状元心高气傲，立誓要娶个高门府邸的贵女，光耀薛家门楣”梁照水信口胡编，但又说到了薛茂的随从薛福，故而在场的女眷不疑有它，皆认为梁照水说的是实情，一个来自江南的落魄举子，娶个高贵嫡女做正妻，合情合理。

    祝英道，“就算是状元，有什么了不得的，他看不起我等，我等也不是眼巴巴地非瞅着他。”

    “就是，当日榜下捉婿，也没见有人去抢薛状元，呵呵。”

    这些官位不高的女眷，一听薛状元瞧不起普通官员之女，当即对薛状元也没什么好印象了。

    梁照水接着起哄，附和道，“是啊，薛状元想攀附贵女，那就让他去攀附好了。”一句话，不同的说法，就是不同的效果，而梁照水这句话，就相当于将薛茂形容为一个攀附权贵之人了。

    祝英道，“就是”

    梁照水周围这一众未出阁姑娘们，都是兵部官员的女眷，她们同祝英一样，也是直爽之人。说到榜下捉婿，就道，“那日我爹去看皇榜了，那人抢人的，好不热闹。”

    祝英道，“琪姐姐，詹伯父都亲自出马了，怎么没给你抢一个进士回来”

    詹琪道，“你爹不也去了吗”

    祝英也不别扭，“抢不过啊，我爹最后抢到的那个，白胡子这么长，都可以当我爹了。我自然不乐意”

    一揭皇榜，中举的读书人，年轻的毕竟是少数，故而也是众人哄抢的对象。梁照水暗庆秦表兄早就被萧姐姐定了，否则遇到祝英、詹琪这些个如狼似虎的兵部官员女眷，岂不要被抢得撕成两半。

    与在金明池见到的那些花团锦簇、假模假样的贵女们相比，梁照水觉得她周围的这些兵部官员女眷就真实多了，喜欢就是喜欢，不遮遮掩掩。

    詹琪道，“听我娘说，今日彭夫人名为幼子办满月酒，实则是为她儿子彭荣相看未来媳妇。”

    詹琪边说，便往彭夫人那边看去。

    祝英道，“放心，我娘她们几个在陪彭夫人说话，听不到我们说什么。”

    有了祝英这句话，詹琪继续道，“这彭荣游手好闲，还好色。听说他之前绑架了一个渔家女入府，把人生生折磨死了。那渔家女的尸骨就埋在彭家院子里。若不是碍于彭夫人的面子，我才不会来。”

    彭夫人除了是侍郎夫人，她的另一个身份才是最令人忌惮的，她是当朝少宰之妹，王希懋的亲姑姑。

    在场的女眷听到彭荣残忍地将一个女子折磨死了，吓得花容失色，皆在心里希望彭夫人别看上她们，谁嫌命长要嫁给彭荣至于祝英说的彭荣强抢渔家女入府的事，因是传言，也就无法证实真假，除非挖到渔家女的尸体。仅凭一些流言蜚语，官府也不会贸然前来搜查兵部右侍郎府邸。但不管真假，空穴不来风，就彭荣这品行不端的，平日做的那档子事也定然不少。

    梁照水一听彭荣面上一慌，不行，在彭荣出现之前，她必须得赶紧走人。

    但祝英接下来的话，让梁照水放宽了心，祝英道，“日前有位女侠出手教训了彭荣一顿，简直大快人心，彭荣现在啊，还躺在床榻上养伤呢。”

    詹琪等女子们纷纷大赞那位女侠，各个佩服地两眼发光。梁照水很享受被她们追捧的感觉，嗯，误打误撞当了个女侠，还不错。

    “梁照水，你不好奇那位女侠是谁吗”祝英问道。

    梁照水故作镇定道，“女侠行踪不定，我等不去追问，就是对女侠最好的保护了。”言下之意，让她们不要再去好奇了，再这么好奇下去，查到她头上，那得罪彭家，再加先前得罪的王家，她就要进开封府大牢了。

    祝英等女子们皆觉得梁照水说得有理。祝英道，“对，我们要保护女侠，别让开封府的那些衙差抓到了。”

    开封府衙差还在抓她啊，这彭家想抓她的心，真够坚定的，梁照水心道。

    祝英道，“梁照水，你住在何处等过些日子，我来寻你，我们一起去城外踏青。”

    梁照水道，“你知道虞城伯府吗”

    祝英恍然，“原来是赵大人买下了虞城伯的府宅。那处离萧侯府很近，我小时候去过。”

    梁照水惊讶，“你知道”

    “是啊，我小时候常找伍婷儿一起玩。噢，你可能不知，伍婷儿是伍大人之女，住在萧侯府。可是伍大人死后，她也失踪了，生死不知。”祝英说到伍婷儿，一脸悲伤。

    梁照水却心下惊喜，今日，她来彭侍郎府上果然来对了，萧侯爷掌兵权时，与兵部官员往来密切，伍向文是萧侯爷的军师，必然也是同兵部官员打过交道的。所以，祝英能同伍婷儿玩到一处，也算合理。

    “别难过，说不准伍姑娘流落在其它州县，还活着。”梁照水安慰道，“昨日萧家人来答谢七叔的相救之恩，他们聊天时，也说到了伍姑娘。这些年，萧侯爷一直在找伍姑娘，从未放弃。只是人海茫茫，如果能多些伍姑娘的线索，那就更好了。比如伍姑娘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印记之类的。”

    “有。婷儿的额上有伤疤，是她练武时不小心弄伤的。就在这里。”祝英边说边比划，“还有，婷儿的眉毛很淡，当年我还开玩笑说她不长眉毛；她的手上有茧，除了练武，伍大人还让她学琴，她最喜欢的是唐代卢纶的塞下曲，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祝英越说越多，伍婷儿性情样貌就在梁照水心里渐渐地清晰起来，茅山书院，秦表兄，伍婷儿，婷儿

    难道是梁照水拿着糕点的手开始颤抖起来，她想，她应该知道伍婷儿在哪了。秦表兄，伍婷儿也是你其中一个埋藏多年的秘密吗

    “梁照水，如果你再看到萧侯爷，务必要将这些告知萧侯爷。”祝英求道，“如果能找到婷儿，我祝英欠你梁照水一个人情，日后刀山火海，但凡你梁照水所求，我都帮你决不食言”

    “好我梁照水认你这个妹妹”祝英与梁照水同岁，但比梁照水小几个月。

    祝英喊道，“梁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