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照水将耿太医也在研制解药的事告诉了萧如韶,萧如韶听过耿太医之名,若有耿太医出手,就多了一份希望。
“是我大意,也怪他们太精明,眼下也不用再顾虑该不该同七公子说了。他都知道了。”梁照水将七公子和沈青廪审问她的事,也一一坦白,“采摘药草七公子也出了力。”
萧如韶道,“迟早都要知道,无妨。”
秦继珉在一旁气道,“人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梁照水,你倒实诚。”
梁照水道,“你这一个病人,哪那么大气性。就查你这点事,对他们来说还不易如反掌,之所以没抓你,一半是看在萧伯父的面上,一半是忌惮那个想要认你当儿子的太师。”
提到童太师,秦继珉眼中多了一分恐惧,他时日不多了,太师要的东西如若再不给,那接下来死去的会是谁萧如韶、梁照水秦继珉看着她们二人,这都是他最身边最亲的人。就算拼上性命,也得保她们安全。
梁照水发现了秦继珉捉摸不透的眼神,问道,“秦表兄,你怎么了”
秦继珉靠在木椅上,因太过焦虑而喘不上气,“太阳快落山了,梁照水,你挡住我看天边云彩了。”
萧如韶道,“落日之景属登高远望为最,可惜开封地处平原,周边没什么山,离得最近的是登封县的嵩山了。听闻杭州有座浮玉山,分东西两峰,古木成荫,瀑布流泉,到了夏日尤为清凉。”
秦继珉玩笑道,“若我还能活着回杭州,就带你去浮玉山采药草。或者,你们把我葬在那里,给那些草药当养料。本公子这辈子吃得好,皮肉也是好的,那些草药得本公子供养,想来不会差。”
“那我就在旁造个草屋,看着你。”身为医者本该看淡生死,但听到秦继珉说到死这个字,萧如韶心中悲痛。
梁照水听不下去了,“死什么死啊,秦继珉,你给我争口气,好死不如赖活着。”
“晚膳在这里用”萧如韶准备吩咐桃枝去准备饭菜。
“好啊。”梁照水这回把七公子气得不轻,哪敢回去同七公子他们一起用膳。
萧如韶担心道,“你若不方便回去,就在萧家住几日。外头的人监视归监视,却不打扰我们过日子。”
“要不我吩咐段二,把那些讨厌的人都处理了”以段二他们的本事,清理这些个阉党派来的爪牙,还是办得到的。
秦继珉阻拦道,“切莫轻举妄动。你这么做,一则打草惊蛇,二则也暴露了段二他们。你以为太师手下就这些人吗,清理几个,明日来一堆。”就算要清理,也不该他或者梁照水出手。
“那我想个法子吧。让他们知道,本姑娘也不是好惹的。”梁照水又道,“那童太师也奇怪,光派人来监视我们却不行动,他想做什么”
“他人现在不在开封,可能还没想好怎么对付萧家。”秦继珉心知那些人不仅仅是监视萧家,还在看他会不会奉命行事。怕梁照水和萧如韶又提除阉党之事,秦继珉再三叮嘱她们,“明日我入宫见官家,跟他一起鉴赏玉石,你们在家,都好好待着。”
“知道了。”梁照水对官家的认知又多了一条,这是一个玩物丧志的官家。
晚上喝了点酒,梁照水微醺。
“我让槐枝送你回去。”萧如韶不放心。
梁照水摆手道,“外头有那些人看着,安全得很。萧姐姐,留步,我回去了。”
萧如韶给了梁照水一个灯盏。
梁照水接过,走出了萧家大门。
“连个狗叫声都没有,真安静”梁照水说着醉话,“明天本姑娘要去报官,让开封府的人来查一查,到底谁把附近的狗啊猫啊都偷走了”
监视的人听到这话心道不好,若开封府派衙差来查,他们岂不会被发现,于是,在梁照水说完没有狗叫声之后,汪汪汪声响起。
梁照水醉笑道,“真听话。明日我让陆管事准备几根骨头,让你们啃一啃”
监视的人各个一脸黑,还真把他们当狗了。
梁照水边走,边踢着路上的小石头,说道,“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一个女子大晚上独自走夜路,还哼着小调,监视的人不禁觉得秦继珉这表妹的胆子不是一般大,就不怕遇到个歹人
“梁姑娘,您总算回来了。”贺丰在梁照水回去的路上,找到了她,“您再不回来,采兰都要出来找您了。”
梁照水将灯盏递给贺丰,“贺大哥,你家大人休息了吗”
贺丰道,“看到您跑了,大人气得连晚膳都没吃几口。这会儿坐在正堂,等着您呢。您这去哪里方向反了”
“我看我还是回萧家借宿好了。我怕他再拿戒尺打我。”梁照水看着手心,戒尺打过的红肿已经消去,但那种痛,却留在了她心里。
贺丰道,“大人也是的,怎么说您也是女子。”
“他对别的女子都客客气气的,对本姑娘我,不是动口,就是动手。”梁照水控诉道,“还是个大人呢,一点都不爱护小辈。”
贺丰道,“大人虽有不对,但您千万别冤枉大人。那些个庸脂俗粉,大人连看都不看一眼,更何况对她们上心。大人这是爱之深,恨之切啊。”
“我爹都不曾打我骂我,他明明答应县主姐姐好好照顾我的,说话不算话。”梁照水委屈道,“我知道他让我学礼法,学诗书,是为了让我跟那些大家闺秀一样,可我为什么要跟她们一样那些女子日后都是要嫁给深宅大户去当贵夫人的,我没想高攀,也不想困在大宅子里。我爹说过,如果一辈子不嫁,他也会养着我的。”
“梁姑娘这是说气话,哪有女子一辈子不嫁的。”贺丰如同兄长似得开导道,“高攀有何不可那些高攀不上的女子,她们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您可不要妄自菲薄您还记吗,您是要嫁给状元的。”
“贺大哥,你也在笑话我。以前是我无知,总觉得状元是天底下最有才华最有担当的男子。但这次科举,都选了什么人啊,薛茂他是个”伪君子三个字,梁照水还未说出口,就被人用手捂住了嘴。
贺丰退后一步,“公子,梁姑娘有些醉了,她自个儿都不知道在说什么,明日睡一觉,肯定忘了。”公子到底坐不住了,自己跑来找人了。
“没醉,我才喝这么点。”贺大哥怎么跟七公子说谎呢,梁照水觉得自己很清醒。
七公子叹气,“真是小孩子脾性,一不高兴就往外跑,还喝酒。”
“上来吧。”七公子蹲下。
梁照水熟练地爬上七公子的后背。
贺丰见此,笑而不语。
监视梁照水举动的人却看得目瞪口呆,堂堂兵部侍郎赵大人,居然把梁照水背回去。都说这位赵大人极护短秦继珉的表妹,看来何止是护短,简直是呵护有加啊。
梁照水趴着道,“那些苍蝇嗡嗡嗡地叫,吵得我头疼。”学了武功,那些监视人的任何风吹草动,梁照水都听得一清二楚。
七公子看了眼贺丰。
贺丰道,“属下这就去抓几只,丢开封府,让聂府尹听听这嗡嗡嗡的叫声。”
“何须到开封府,丢太师府,也合适。”七公子冷声道。
“太师会记恨您这份大礼的。”贺丰说完,喊上石北等护卫,消失在黑暗中。
接着,一阵打斗声响起,很快,又没了声响。
七公子颀长的身姿在月光下移动,梁照水闻着他身上淡漠的气息,很是舒适。
“梁照水,少吃点肉,你又重了。”明知道这样背着一个女子于礼不合,但日后既然是她,他便不会放手。
梁照水不满道,“我还小,我还在长身体。”
七公子被她逗笑,“你是哲儿吗,还小。”
“那比哲儿大一点点。”梁照水说这话的时候,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
“怎么哭了”七公子感觉到了梁照水的哭音。
“我想起胖老爹了。小时候,他也是这么背我回家的。”
梁照水的回答,让七公子又气又无奈,论煞风景的本事,没有人比得过她。但也能理解,毕竟是梁老爷一手带大的。梁老爷一个大男人,能教她什么啊。
“七公子,你会一直在开封这里当官吗”开封再繁华,也非久留之地。
七公子嗯了声,“只要开封还是帝都,只要官家没罢了我的官,我想我会一直在这里吧。”
问到这里,梁照水已经知道了答案。有些事真的很难改变,比如皇城,从立朝以来就在开封;比如身份,她再怎么努力也改不了出身。或许哪天官家迁都了,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抢七公子,就和那些榜下捉婿的一样。
但迁都,可能吗
梁照水暗笑自己异想天开,要真有那日,天下就大乱了。
七公子忽然道,“人活于世上,见此间百姓多苦难,若视若无睹,非君子所为。漫漫官途,梁姑娘忍心让我一人独自前行吗”
梁照水心跳如鼓,她又不傻,哪能听不出来七公子话中之意,只是她才把自己安慰好,让自己绝了不该有的念头,七公子这么一说,又让她忐忑难安了。
“我我要回家问问我爹。”梁照水结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