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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这间会所装修得富丽堂皇, 任凭是谁,一踏进这里,都得想到纸醉金迷四个字。

    不过今天, 大概是它开业以来最冷清的一天,没有醉生梦死的客人, 没有不时飘荡出来的欢声笑语, 没有肢体交缠的糜乱。

    但随着导演的一声令下,冷清瞬间被打破。

    扮作服务员、客人还有浓妆艳抹的小姐的群演都从各个角落走了出来, 再点缀上一首靡靡之音, 又一个灯红酒绿的夜晚开始了。

    包厢里灯光昏暗, 杯里的洋酒在屏幕画面切换的光影闪烁里倒映出迷醉的光。

    每个人身边都坐了个小姐,将这些客人奉承得舒舒服服。

    阮茵梦边上这个是常客, 据说是做建材生意的, 花销起来也算大方。

    男人在这种地方挥金如土, 为的就是舒服, 面子上要舒服, 心里也要舒服。

    他搂着阮茵梦的肩, 身体紧贴着她的, 眼睛不住地往阮茵梦胸口的缝隙里溜, 一笑起来,油光满面。

    阮茵梦应付这样的客人已经很有经验了,要她笑,她就笑,要她嗔, 她就嗔,顾客至上,什么样的客人到了她手里, 都能应对得妥帖。

    她娇笑着将酒杯往男人嘴里送。

    男人就着她的手将酒都喝进嘴里,露出一副风流做派。

    半晚上推杯换盏,桌上的酒瓶空了一瓶又一瓶,包间里的男男女女都搂到了一起,耳鬓厮磨,丑态毕现。

    阮茵梦在男人有过分动作时,借着倒酒,轻轻脱开身。

    那男人酒意上来了,不管不顾地拉起她,口上嚷嚷道“我不管,你今晚一定得陪我”

    他这一声响得突然,却半点没人意外,来了这地方,几杯黄汤下肚,什么荒唐事做不出来。

    众人一阵起哄。

    阮茵梦由他拉着,柔顺地靠在他身上,抬手在他胸前一点一点的“我倒是想啊,可今晚真不方便出台。”

    男人叫她柔软的指尖勾勒得浑身发软,可听她一开口,脑子一热,火气就上来了。

    阮茵梦觑着他的神色,轻声软语地哄他,这要在平时,这出也就过去,可男人这个月来了不下五次,每次都被她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推脱过去。

    这肚子气积蓄到现在可没法轻易过去了。

    他到这儿来是花钱当大爷的,可不是给人裙下做孙子的。

    男人冷笑着逼视她“你今晚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那堆喝得烂醉的酒鬼,听了这话,不知戳到了哪根筋,发起疯来,大叫着“就在这办了她”

    阮茵梦到了这时,真有些慌了,她面上笑意不减,恭维奉承着“周先生想在哪儿都行,可今晚真不方便,改天我一定好好”

    话没说完,就被猛地推到了沙发上。

    阮茵梦什么阵仗都见过,拒绝客人也不是第一回,许多年前,她挣扎过不知多少回,可没用,人一旦陷进了泥淖里,哪儿那么容易就能出来。

    不过跟以前不同的是,她现在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了。

    她张口说话,看似软声软语,实则带着刺,直挑着男人动气。

    会所里不容许闹事,一旦闹大,必然会有人来。

    男人果然动怒,抬起手就要打。

    阮茵梦打算拼着受点皮肉伤,可这一巴掌却没落下来,领班听见动静赶过来了,身后是一排形形色色的莺莺燕燕,先上来拉住了男人。

    “她今晚真不方便出台,您何必和她一般见识,您看这儿,要什么样子的都有。”领班陪着笑,朝那些小姐一示意,小姐们业务纯熟地上来,要他消气。

    男人被这许多温香软玉围绕着,怒气总算消了些,但他还没打算放过这个削了他面子的人。

    他冷冷地一指桌上的酒“把酒都喝了,今晚的事就揭过去了。”

    桌上还有三瓶没开的洋酒,度数都不低,平常人喝一瓶就有的受了,三瓶灌下去,晚上少不得送一趟急诊。

    领班朝阮茵梦使了个眼色,暗示她服个软就算了,没必要和身体过不去。

    阮茵梦却是笑了,走过去,端了酒“让周先生扫了兴,是该罚,我给您赔礼,您消消气。”

    她说完将杯里的就一饮而尽,嘴唇沾了酒液,愈发的红润诱人,她笑着又倒一杯,仍旧没停留地灌下去。

    白皙如玉的脖颈仰起,薄薄的一层皮肤下,看得见淡青色的筋脉,有种别样的脆弱美感。喉咙微微地动了动,酒液顺着滑落下去,

    整个包间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都不约而同地看着她,都闭上了嘴,静了下来。

    难怪阮茵梦艳名那么盛,她真是和别人不同,温柔来得,冷艳来得,同样俗气的妆容,在她脸上却没有分毫媚俗,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清冷,让人觉得哪怕早就沦落到了卖笑卖肉的地步,她身上那根傲骨,还在。

    整整三瓶,她全喝下去了,姿态从容漂亮,等到酒喝完,男人面上露出讪讪的神色,怀里抱着的这个一下子就没了意趣,有些后悔了。

    可话是他自己说的,那么多人看着,出尔反尔不合适。

    他笑了起来,软下声“你这人,真是快去休息休息,我下次再来找你。”

    阮茵梦笑笑,和众人道了别。

    出了包间,满目迷醉的灯光泛着重影。她走去洗手间,用手指催吐,想把喝下去的酒都吐出来,可干呕了半天,却没吐出多少东西。

    酒意已经蔓延开,多亏胃里灼热滚烫的剧痛,让她还维持住了清醒。

    身后传来脚步声,从后头递过来一张纸巾。

    阮茵梦回头看了眼,是领班,她将纸巾接了过来。

    “啧。何必呢”领班抱胸站在边上,“一个月没出台,真打算上岸了”

    阮茵梦没说话,她按下冲水,冲了马桶,胃痛伴随着头晕目眩,她得扶着墙才能站稳。

    “是哪个男人,靠不靠得住”领班又问,她见得多了,小姐想从良,无非两种,一是到了年纪,不得不另谋出路了,再来就是对谁动了心。

    第一种的人,不会不出台,相反还会趁着韶华尚在,多接几个客,多赚些傍身钱。

    阮茵梦显然是后者,只有对人动了心,才会这么拼命又徒劳地守着贞。

    洗手间的灯光要亮得多,冷光的吊灯照下来,阮茵梦难受地蹙着眉,胸口的肌肤白雪又透着酒意泛上来的红,既脆弱又绯靡,让人浮想联翩。

    看得领班都不由赤红了脸,转开眼。

    阮茵梦仍旧没说话,和其他叽叽喳喳抱团取暖的同行不同,她很少说话,不提经历,不提过去,也从没说过将来想做什么。

    将来啊,这个词真是美好,对于深陷泥潭的人,更是像空中花园般美好。大多都聊过的,要回家乡,要生孩子,要有个家,要赚很多钱。

    愿望总是各种各样,但归根到底都是像有个能停靠的港湾。

    只有阮茵梦从来不提,仿佛她就是一个没有将来的人。

    领班总觉得她应该是最清醒的那类人,绝不会为那些好似过眼云烟般抓不住的感情动心,多赚点钱,等到年华逝去,在这行做不下去了,再拿着那些钱,做点小买卖也好,做别的也罢,总之过稳当安定的日子。

    可现在看,也不知道是哪个男人,是欢场里遇见后假戏真做的,还是外面碰上动了情的。

    她理所当然地以为是男人,世人观念里,命如浮萍似的女人总得有个宽阔的臂膀来依靠。

    胃里烧得越发厉害,感觉随时就会撑不住,倒在地上。

    可阮茵梦还有心情笑,她打量了领班一眼,有种冲动,想问,如果是个女孩呢是个十七岁还没经历过复杂人生的女孩,是干净敞亮得像皎洁明月的女孩,是会在她身边为她念优美诗句的女孩。

    但她终究没有说,一来怕节外生枝,给池生惹去麻烦,二来她其实没想过要和池生有什么长久的瓜葛,即便是现在也不敢想。

    只是池生对她真心实意,她没什么好报答她的,下意识地便想至少在她还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得守着这一时的干净,算是她唯一能给池生的尊重。

    而尊重这么贵重的东西,哪里是能轻易给的,难免要付出些代价。

    阮茵梦感觉自己全身都瘫软下来,胃部疼得痉挛。

    “你可想好了,你什么都不会,又这个年纪了,离开了这里能做什么你那点钱也剩不了多少吧多的是人在岸上走一趟又回来的,到时候身价可就要大跌了。好好考虑,别得不偿失。”领班好意劝道。

    只是她没说完,眼前的人就倒了下来,领班忙扶住她,朝外头喊人。

    阮茵梦失去意识地最后一瞬间,牵肠挂肚的是,今晚要让池生白等了。

    这场戏拍得不顺利,直到晚上,还有许多镜头要补。

    沈宜之挂念宁稚那边,下午时,助理便通知她,宁稚有些发烧,大概是白天那场戏,又是淋雨又是暴晒的。

    梅兰看了一圈,今天的拍摄强度太大,各组的人都露出了疲态。

    她干脆让散了,明天再继续。

    沈宜之替宁稚请了个假,梅兰爽快答应。

    拍摄进展比计划好得多,时间也充裕了不少,请个一两天假没问题,何况明天还得补今天的镜头,多半拍不到宁稚的戏份。

    沈宜之直接回了酒店,路上和助理微信联系问宁稚的情况。

    “请医生来看过了,热度不高,吃点退烧药,好好休息就行,没必要挂点滴。”

    沈宜之看到这条,松了口气,但紧接而来的一条让她又将心提了起来。

    “但她不肯好好休息,医生劝也不听。”

    沈宜之皱眉,正要翻出宁稚的号码,便见“橘色”有未读信息。

    不好好休息,找网友聊天,沈宜之更加不满,她打开社交软件,便看到小狗的对话框停留在最上方。

    “你最近怎么样在忙什么”

    只有这样一条,是下午两点多发来的。

    沈宜之思索着要怎么回她,最好能让她放下手机去睡觉,宁稚便凑巧又发了消息过来。

    “你好忙,还是太久没联系把我删掉了”

    “我有点烦恼,你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听我讲讲”

    沈宜之被她软软的语气弄得什么脾气都没了。

    “没时间也没关系,忽略我就好了,反正,我只是想找个地方说说话。”

    宁稚又说。

    搭配上她的头像,是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沈宜之还能怎么办,只能回复“你讲吧。”

    然后转到微信,让助理多看着宁稚,让她喝水,给她测测体温。

    她搜索了糖水店,仔细看了评论,比对出一家口碑好的,让司机拐去了那里。

    在沈宜之拍戏的时候,宁稚在做什么呢

    宁稚在想她。

    她刷微博,看到了个热搜,第一批领结婚证的同性伴侣现在怎么样了

    宁稚点进去,才发现,同性婚姻合法已经半年了。

    新闻里有个采访合集,采访的是第一对领证的情侣,是对女生,落落大方地在镜头前牵着手。

    是爱情美好的样子,让人很羡慕。

    宁稚想起她和沈宜之领证那天的事。

    她们其实也是第一对,是家乡那座小县城里第一对领证的同性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