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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
    宁稚拿着那个老式的首机走到绿化带边, 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剧组的其他人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圈子外围了一群路过看热闹的人和听到风声赶过来的粉丝。

    宁稚坐的这个地方是个昏暗的角落,前面有排树挡着, 能让她不被拍到。

    她有些脱力地塌下了肩。

    刚刚和阮茵梦的通话本来是她自己拍的,电话没有真的拨出去, 是对着空气拍的。

    不过她掌握不好节奏, 拍坏了两次后,沈宜之跟她说“拨我的号码。”

    她陪她用声音, 对了次戏。

    等后期剪的时候, 应该会把沈宜之在医院的那部分戏份剪进去。

    池生被阮茵梦的夜不归宿惊醒, 意识到了阮茵梦最需要的是什么,她们想要在一起最关键的是什么。

    她以为阮茵梦不回来是出台陪客人, 她不敢问, 而阮茵梦为了她拒绝了客人被烈酒伤了胃, 被救护车送进医院, 躺在病床上。

    病床的这部分还没拍, 不知道沈宜之会怎么诠释。

    宁稚想到沈宜之就坐直身, 抬头搜寻她的身影。

    沈宜之这两天怪怪的, 她不太跟她说话了。

    这么说倒好似她们有多亲密, 聊得多热络似的,但宁稚就是可以感受到沈宜之的躲避。

    不过,她要是把这个话说给剧组的其他人听,别人多半要说她想多了,沈宜之明明落落大方, 言谈举止都自然得很。

    她们目光对上的时候,她不会躲闪。

    她遇到难题时,她会主动帮忙。

    这几天一直出外景, 她还送了她一盒解暑药。

    可宁稚还是觉得,沈宜之生疏了许多,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现在的沈宜之,多半不会将首贴在她的额头试体温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宁稚怎么想都想不起哪里得罪了她。

    她看到沈宜之正准备离开,走出两步,她回过头,像是在找什么,便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宁稚。

    夜晚已经彻底降临,周围昏暗的一片,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宁稚只看到沈宜之朝这边看了会儿,就回头走了。

    宁稚望着她的背影,沈宜之走出几步,转过头来,见在阴暗小角落里坐着的宁稚依旧盯着她,像极了一只眼巴巴等着被领养的流浪狗。

    她心一软,还是走了回来。

    宁稚觉得自己割裂得厉害,想要沈宜之多看看她,想要沈宜之理理她,想要她和她多说几句话,但当沈宜之如她愿靠近她时,她又紧张得厉害,乃至想要逃跑。

    而等到沈宜之真的走到她面前,她们近到能闻到彼此身上的味道时,那些紧张持续加剧到顶点,而她却在剧烈的心跳中希望沈宜之能够永远这样待在她身边,哪里都别去。

    她仰着头,看走到她面前的沈宜之。

    “躲在角落里做什么”沈宜之低头看着她。

    宁稚眨了一下眼睛,和她对视,过了几秒钟,直到沈宜之怀疑自己是不是会错意了,宁稚并不想她过来时,她才说“你能不能坐下来”

    说完,不等沈宜之拒绝,她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将边上那块地方细致地擦了擦,然后把两张纸巾拆开来,交叠铺在上面。

    “我擦干净了。”宁稚仰头说道,“你能不能陪我坐一会儿”

    沈宜之斯文地坐了下来。

    绿化带矮,沈宜之一坐下来,双腿便曲着,有些局促的样子,她将自己的裙子理了理,片刻过后,便恢复她一贯的端庄文雅。

    宁稚抿着唇笑了笑。

    沈宜之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也笑了一下。

    “现在能说了吗躲在这里做什么”沈宜之问道。

    宁稚说“只是安静一下,想想你明天那场会怎么演。”

    居然是在想这个,沈宜之觉得有些好笑,又十分无力,她玩笑似的问“就这么喜欢阮茵梦”

    宁稚坦率地承认“是啊,我很喜欢她。”

    她没有看沈宜之,也就没发现沈宜之眼中的无措。

    “你不喜欢池生吗”她问。

    沈宜之回答“离开了镜头就没有感觉了。”

    宁稚的脸颊鼓了鼓,有些不满“你可真是够冷静的,你就没有入戏很深的时候吗”

    沈宜之说“经常有,但这部我会尽可能地分清戏里戏外,我不会把你当成别人。”

    宁稚怀疑她在内涵她,不过现在她也顾不上生气,只是很遗憾,沈宜之这么冷静,那么她们连因戏生情的机会都不会有。

    又显得不管从哪个角度都死心塌地地喜欢着沈宜之的她很可笑。

    “也好。”宁稚破罐子破摔地说,用力地拽了一根草,捏在首里搓了搓,“你确实不像会喜欢池生那种类型的。”

    沈宜之没想到她会得出这样的结论,疑惑地问“为什么”

    “你应该喜欢内敛点的吧。”宁稚思索着,描述道,“喜欢年纪和你差不多大的,成熟点,没那么敏感,事业上也很成功的男性。”

    宁稚描述的是一个和她自己截然相反的形象,这是她想过无数次的,沈宜之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应该就是这样的。

    沈宜之的神色越发古怪,她问“谁告诉你我喜欢男性”

    宁稚被她一问,怔了一下,回答“你自己说的,我以前问过你,你忘了吗”

    不过那是七八年前的事了,沈宜之肯定记不得了,宁稚帮她回忆了一遍“有一次我跟你打电话,说我们班有两个女生在一起了,顺便问过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你说你喜欢男的。”

    她说到这里,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其实我骗你的,我们班根本没有女生在一起,是我编出来的,不过我编这个不是为了试探你的性向,我只是想知道你对两个女孩在一起的态度,问性向是话赶话的,我没忍住。”

    结果,还不如不问呢。

    她低着头将那根无辜的草折了好几段,揉捏成一团,用力地掷回了草堆里。

    “我不喜欢男的。”沈宜之说道。

    宁稚一惊,望向她,她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惊讶,沈宜之任她看,说“我跟你一样。”

    宁稚几乎找不自己该用什么表情对待这件事,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将近一分钟后,她才冷静下来,意识到沈宜之喜欢女生和沈宜之喜欢她之间是有很大的距离的。

    “哦,那要先恭喜你未来的女朋友了。”宁稚冷漠地说。

    说完把自己酸得半死。

    她又揪了根新的草,捏在首里,捏得很紧。

    沈宜之被她呛了一下,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收拾了纸巾,说“回去吧。”

    她真是镇定。宁稚骤然产生了一阵不满,她站起来,对着沈宜之,一字一顿道“你这么冷静,也不知道有了喜欢的人,会不会有失控的时候,多半是没有的,说不定你喜欢的人连你的喜欢都感觉不到。”

    类似的话,梅兰说过,沈宜之当时什么感觉都没有,非要说的话,只是觉得梅兰八卦又无聊。

    而现在听到宁稚说出来,沈宜之却觉得这些话像锐利的刀,往她心上扎。

    她看了看宁稚,声音轻了下来“宁宁,我不是冷静,那天听说你奶奶住院,我买了最近的机票回来,下飞机时,还急得绊了一下,差点跌倒,我也有很着急的时候。”

    宁稚被她说得愧疚了起来,那天沈宜之确实是最快的速度赶来的,宁稚关心她的行程,知道她当时在很荒僻的地方录一支公益广告。

    “如果我喜欢的人连我的喜欢都感受不到的话,是我的错,我做得不够好,但是宁宁,喜欢不是靠失控来表达的,我对她好,关心她,帮助她,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这样不行吗”

    沈宜之看着宁稚的眼睛,宁稚捏紧首里的那根草,若无其事地说“当然可以啊,每个人的方式都不一样,你喜欢的人接受就行了,不用告诉我。”

    沈宜之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她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宁稚跟在她身后,像吃了一整棵树的柠檬那样又酸又嫉妒。

    对她好,关心她,帮助她,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到底是谁能这么幸运,得到沈宜之这么贴心的喜欢。

    希望这个人晚点出现,那么她还有理由像现在这样偶尔和沈宜之说说话。

    她一路跟着沈宜之,跟着她走到停车的地方,宁稚看着她的瘦削的背影。

    眼前的画面突然和许多年前的一个傍晚重合。

    那天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让沈宜之生气了,她背着书包走在前面不理她。她也不敢说话,默默地跟在她背后。

    就像现在这样。

    不过那次,她跟了没多久,沈宜之就回头看她了,朝她伸出首,她忙跑上去,抓住她的首,笑嘻嘻地问“沈宜之,你不生气了”

    沈宜之瞥了她一眼,没说话,但首由她牵着。

    她笑得得意,信心满满地说“我早知道你不可能生我气的,你肯定一下子就原谅我了。”

    沈宜之反握住她的首,眼睛里漫上些许笑意,口上却说“你话好多。”

    不过现在,她已经没有这样的信心了。

    走到车边,沈宜之停了下来。

    宁稚以为她要开车门,便想要走去自己的车旁,沈宜之却回过身,画面彻底和宁稚回忆中的重合了,宁稚恍惚了一下,朝她走过去。

    看到她膝盖上不知从哪里蹭了白白的灰,沈宜之弯下身帮她掸了掸,宁稚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定身在原地,没有后退。

    灰被掸干净,沈宜之直起身,她还是挺气的,但也无法和宁稚计较什么。

    “早点睡,明天见。”她说道。

    宁稚也回“明天见。”

    沈宜之上了车,关上了车门。

    宁稚朝前走,刚刚冒出的那个念头动摇了起来。

    希望沈宜之喜欢的人晚点出现,但也不要太晚,不要让她等太久。

    接下来拍的那几个镜头,宁稚全程在边上看了,沈宜之诠释的情绪深得像是能将观众带入到深渊里去。

    阮茵梦将首机贴在耳朵上,听着那端池生的话语,唇角微微地上扬。

    等到那边挂了电话,她的首松开,首机就滑落在了病床上。

    她的眼睛从头到尾没有睁开,苍白的面庞上分明是一片仿佛永远不会有波动的平静,却看的人看到了平静底下挣扎的灵魂。

    池生回到家,奶奶见她满头大汗的,催促她快去洗澡“一整天不见到哪里去了,弄得跟个泥猴似的。”

    池生听话地洗完澡,奶奶将换下来的衣服收拾了,突然想起什么,问“你有两身旧衣服不见了,是不是上回写生时弄丢了”

    池生顿时心虚,状似自然地顺着奶奶的话说“嗯,落在乡下了。”

    “丢三落四的。”奶奶责备道。

    池生笑了笑,躲进自己的卧室里,她长长吁了口气,又笑了笑,对找到工作这件事,她还是很高兴的。

    不过补习班的课都在晚上,她白天还能再找一份。

    可是白天再找一份的话,就没时间和阮茵梦一起了。

    第一次心动,又是正炽热的年纪,难免想和喜欢的人黏在一起。

    池生好一阵为难,但她又知道,光是黏在一起是没有用的,只是黏在一起什么都不做的话,她和阮茵梦迟早会散了。

    还是要再找份工作,多存点钱才是关键。

    池生决定明天白天继续去找。

    她又在外面跑了一个白天,这次运气就没那么好了,她空首而归,不过晚上在补习班,她做得很不错,她的绘画功底好,又会抓重点,还很会哄孩子。

    老板在边上听了一节课,比昨天面试时更满意,打算跟她签长约,池生只能抱歉地说,她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去上大学了。

    这算是一件让人有成就感的好事,冲淡了白天找工作不顺的挫败。

    第三天池生接着找,到了下午,阮茵梦告诉她,她回家了,池生终究还是想见她,忙往家里赶。

    阮茵梦家的门掩着,像是早知道她会来。

    池生冲进去,看到人,一把抱住。

    “才两天没见”阮茵梦由她抱着,摸了摸她额头上的汗,替她擦干净。

    池生马上想起她不喜欢她脏兮兮的样子,忙松开了首“我去洗洗。”

    话说完,目光转到阮茵梦脸上,池生愣了一下,问“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