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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三章
    冬天天黑得早, 刚入夜,小区里来来往往的人却不少,大多是下班了匆匆回家的。

    阮茵梦拎着包和橘子沿着路边走, 边上同方向的两个路人一路聊着天。

    忽然其中一个说“美院前两天有个学生跳楼了你知道吗”

    “都传遍了,”另一个语带指责, “爹妈养到这么大, 供着上了大学,不学好不说, 还敢跳楼, 没有一点良心。”

    他们这一带离高校园区近, 哪所大学发生什么大事,不多久就能传过来, 成为居民茶余饭后的谈资。

    阮茵梦一听美院, 就放慢了步子。

    听到跳楼的字眼, 她蓦地心头一跳, 想到池生生日那天的反常, 是看到了, 所以吓着了吗

    可要是因为这个, 池生不至于不告诉她。

    “不然还能怎么办, 做了那种事被撞见了,走到哪儿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什么事啊”另一个人显然吃瓜没吃全,见似乎还有隐秘,顿时来了精神。

    “同性恋啊。听不懂就是”

    阮茵梦加快了步子,从她们身旁走了过去, 议论的声音被落在了身后,她走得飞快,甚至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里的, 只开了灯,关上门,才靠在门后胸口剧烈地起伏。

    她把东西都放下,坐到桌边,那天池生的反常是因为这个吗

    她在学校里也会听到类似的话吗

    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是以前常有的事,再难听的话,阮茵梦都听过,都能装作听不到,不往心里去。

    可现在那两个路人说的话甚至不是冲着她和池生来的,阮茵梦都觉得难以承受。

    不是为自己,她这样的人,哪怕被人当面说几句,骂上几句都没什么,可是池生呢

    池生那样明亮的人,她处在这样的流言中该多难过。

    她一整晚都心不在焉,头一次在翻开书后走了神。

    时间一分一秒地捱,好不容易到了十点,她估摸着池生应该快来了,起身把橙子拿去厨房洗干净,切了一盘。

    她想跟池生谈一谈,她知道那种滋味不好受。

    可她却没等到池生来,只等来了一个电话。

    “我今晚不能来了。”池生在那端说,语气有几分懊恼,“明天早上有事。”

    阮茵梦按在桌上的手一紧,低低地应“好。”

    池生却没急着挂断,她那边有风声,似乎是在走路,阮茵梦也没挂断,便听着她的呼吸与风声。

    “阮茵梦。”池生叫了她一声。

    她总喜欢这样连名带姓地喊她的名字,却不显生疏,反倒有种说不上来的亲昵。

    阮茵梦一贯喜欢她这么叫她,可此时,不知怎么,却是心头一紧,轻轻地问“怎么”

    “真想抱抱你。”池生说道。

    阮茵梦揪紧的心一松,居然有种脱力的感觉,她挨着桌边坐下,唇角弯了弯。

    池生突然犯了傻,没听到她的回应,在那边追问“你喜欢我抱抱你吗”

    她声音带着笑,使得阮茵梦也跟着笑了起来,她点了点头“嗯。”说完,笑意更深,即便池生不在面前,还是羞涩地低了头,说“喜欢。”

    走到站牌下,正好一辆公交车进站,池生上了车,找到后面的空位坐下。

    老师刚刚才打电话通知她,把周日晚上的指导改到了明天早上,池生对画还有很多不满意的地方,只能晚上回学校去改。

    到学校都快十一点了,她直接去了画室。

    画室还有几个同学在,凑在一起说笑打闹。池生都不太熟,便只笑了笑,算作打了招呼,然后就专注自己的事了。

    过了十二点,画室只剩了她一个人。

    她沉浸在画中,天快亮时,就在画室里睡了会儿,直到老师打她电话。

    这个比赛影响力很大,奖金很高,要是能获奖,她和阮茵梦接下来一年都能过得轻松点,还能给她的画一个很好的平台,对将来的发展有极大的好处。

    池生抱着画到老师的办公室。

    办公室是单间的,布置成了一间画室的模样,只在入门处放了张办公桌用来办公。

    池生到的时候,已经有两个同学在了。

    美院只有两个参赛名额,原本已经定了这两人,但老师突然看到了池生的作品,大有眼前一亮的感觉,想要重新确定名额,把她加上去,如此一来,原本定下的两人就得退出一个。

    谁也不愿意退出,老师也不好强制,这次的画作指导,其实是一次内部选拔,三人之中选两人,谁的画出色,就谁参赛。

    见池生来,老师面上就有了笑容,朝她招手道“来,把画给我看看。”

    池生走过去,把画递给老师。

    往年的参赛者都是大三大四的,像池生这样大一就入了老师眼,大力推荐的学生很少见。

    不过池生优秀惯了,她得过很多奖,一路被人捧着,天赋卓绝这类的夸奖不知听了多少。

    于是受了老师这样的青眼,她感激,却并不惶恐,大大方方地就带着画来了。

    老师把画接过去,池生才把目光落在房间里的另外两位同学,礼貌地朝他们点点头,不卑不亢地打招呼“学姐好,学长好。”

    学姐凑到老师身边一起看,只看了一眼,就赞叹“灵气。”

    灵气是最难得的,是怎么练都练不出来的。

    学长是池生同个高中毕业的,比她高两届,没急着去看画,而是关心地问了池生是不是晚上没睡,黑眼圈这么重。

    池生跟他不熟,不太习惯被这么套近乎,笑了笑,说了句“还好”,就把注意力放在老师身上。

    老师将三幅画都一一点评了,又给他们指点了些不足的地方,讲完都中午了。

    “好了,选拔结果礼拜一告诉你们。”老师让他们先走,只把池生单独留了下来。

    老师指了下身前的椅子让她坐下“学长学姐的作品你看了,知道自己的弱点在哪里吗”

    三幅画都放在画架上,风格不一,各有各的特点,其中池生的个人风格最强烈。

    她画风像草原上飞驰的骏马,像穿过绿林的一缕风,也像盛夏最耀眼的太阳,既清新又浓郁,既自由,又带着一种齐整与克制,十分矛盾,但偏偏是这种矛盾,让她的画格外夺目。

    池生想了想“基本功不够扎实。”

    老师点点头“你缺少练习。”

    这也是天赋型选手的通病,领悟力超绝,但在练习上就缺点定力,尤其都还是孩子,坐不住,让他们多画几张素描,简直是要了命了。

    老师带过的学生多,早就见怪不怪了“你这样,遇到老派的评审会很吃亏。”

    毕竟天赋令人称颂,但勤奋更值得嘉奖。

    池生听到评审两个字,心下一动,但老师神色自然,未必就是指这次比赛的评审,那点意动便压了下去,带着学生被老师训过的蔫头耷脑“我知道了老师。”

    门外人影一闪,但二人说得投入,谁都没发现。

    老师看了看池生,摇了摇头“不要光说不做,听你们辅导员说你经常跑校外去,干嘛去了去玩吗要收收心思了。”

    她说着,抽了张白纸出来,拿笔在上头刷刷刷地写了一通“这是布置给你的作业,这周末完成,星期一交给我。”

    池生接过一看,都是基本功练习,她头一下子就大了,跟老师求情“好多啊老师,能不能少一点,就一点点。”

    她清隽眉眼都皱成了一团,一副不堪负重的模样,却一点儿都不让人讨厌,老师让她逗笑了,虎着脸说“一点点也不行,必须给我完成,以后也要练”

    池生求情无效,只好抱着这一堆练习走了。

    她算了算时间,除去家教,大概都得泡在画室里了。

    这星期见不到阮茵梦了,池生哀叹了一声,把这件事跟阮茵梦报告过,便专心地做起了练习。

    紧赶慢赶了两天,终于在周日中午做完了。

    她急急忙忙地去了家教学生家,授完课,一阵松快,这忙碌的一整周终于结束了。

    等公交车时,接到了苏苗苗的电话。

    苏苗苗还在生气,接通了,也不说话。

    池生才不惯着她,靠在车窗上,懒洋洋地说“不吭声就挂了。”

    苏苗苗顿时像机关枪似的一同扫射“我们要去北湖南路的那家烧烤店了,你来不来”

    池生本来是因为晚上要见老师才拒绝的,但老师把时间提到了昨天早上,她也把练习都做完了,今天一整个晚上都是空的。

    她好久没和同学朋友一起玩了,池生有些意动。

    “来吧,张烈也在,都念叨你好一会儿了,等等还有几个学姐学长过来,难得这么热闹的。”苏苗苗软下声,又开始劝。

    池生看着后边飞快后退的人和景。

    天色暗下来了,大街两旁的路灯也亮了起来,冬日的傍晚,哪怕有再多的人,再多的车,总还是透着苍凉。

    她变得不像以前了,不再跟同学打闹玩耍,不再扎堆地说笑,仿佛呼朋唤友,意气风发的少年期已经过去了。

    她还挺惆怅的,毕竟她在高中时,也曾设想过自己的大学生活,必然是丰富多彩的,像那句“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所描绘的那样。

    可是

    池生略微地走神,公交车到了某个站停靠下来,外边一群骑着自行车的人贴着车身飞快地骑过去,是下班回家的工人,身上还穿着一色的工服。

    池生低沉的眉眼舒展开。

    “我不去。”

    这一次去了,下一次呢以后呢精力有限,她终究无法兼顾那么多,也没有那么幸运,什么都拥有,什么都不失去。

    这个点回家,正好能赶上晚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阮茵梦都默契地把那个破旧的小出租屋称作家,她也心甘情愿地觉得,那是家。

    她下了车,一路飞奔回家,打开门,看到阮茵梦还在做题,家里冷冷清清的,透着股寒意。

    池生笑容一顿,朝厨房看了眼,厨房漆黑的,毫无开火的迹象。

    “你怎么来了”阮茵梦反应不过来地愣在原地,看着这个一早就说了这星期不能回家了的人。

    池生走过来“我忙完了就来了。”

    她走到阮茵梦身前,阮茵梦得仰头看她,看了她一会儿,她的神色被惊喜所占据,她站起来,转身朝厨房去“那我去做饭。”

    却被池生拉住了手腕。

    阮茵梦回头看她,有些疑惑,可眼中依然是笑意。

    池生却不高兴,她抿了抿唇,谴责地望着她“我不回来,你就不吃饭吗”

    阮茵梦的目光低柔,她弯了弯唇,凝视着池生,池生刚刚还凶巴巴的眉眼软化了下来,不由地也染上了柔和至极的笑意。

    她傻乎乎地望着阮茵梦。

    阮茵梦轻轻地摇了摇头,像看着一个傻孩子,温柔地叹息“不抱抱我吗”

    话音刚落,池生就用力地抱紧了她。

    厨房开了灯,煤气灶点了火,饭菜的香味很快就弥漫在了空气里,房间里的冰冷寒意被驱散得干干净净。

    两个人的晚饭简单却温馨,很快就弄好了,阮茵梦做饭,池生就负责洗碗,分工合理公平。

    晚饭后,阮茵梦还是得做题。

    她也会跟池生埋怨两句,怎么会这么难。池生探身看题,往往只需要扫上一眼,就知道怎么解了,仔仔细细地讲给阮茵梦听,尽责地当一个小老师。

    池生讲完一道,转头问她“懂了吗”

    阮茵梦听懂了,点点头,她接着写。

    池生干脆把她边上的讲义习题都拿了过来,一道道地给她批改起来。

    然后把阮茵梦薄弱的知识点都标出来,打算过会儿集中给她讲。

    阮茵梦不时地看她一眼,偶尔也会走神。

    她看池生拿着笔在纸上刷刷刷几笔就解出在她看来难得要命的题,看她在书上做标记,勾勾画画的,下笔轻盈简单,胸有成竹。

    阮茵梦状似随意地问道“你在学校,跟同学相处得好吗”

    池生随口答道“还不错。”

    没有过多往来,但也没冲突,也算不错了。

    阮茵梦写了几题,又问“那这段时间有没有不高兴的事”

    池生笔尖一顿,抬眼看她。

    不高兴的事只有那个同学在她面前坠楼那一件了。她觉得阮茵梦仿佛意有所指,可她不想聊这个,何况,说了也没用啊,她不想阮茵梦也被影响。

    “没有。”她自然地说,随即又笑,有些得意的样子,转移话题,“但有一件好事,我可能有机会参加一个很厉害的比赛”

    她本来还想说,要是能得奖,会有很大的一笔奖金,不过想到连参赛人员都还没定,就先不要说这个了,万一她被刷下来,就显得她在说大话了。

    阮茵梦果然很高兴,夸了她两句,可是池生低头继续勾题时,阮茵梦却更加担忧起来。

    池生早上第一节有课,她早早地出门,走出小区时,有人从背后叫她。

    她转头,看到苏苗苗那一群人。

    作者有话要说  宁宁那一车西瓜可怎么办哦,愁死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