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静, 林杳然吸鼻子的抽嗒声显得格外响亮。他亦步亦趋地跟在贺秋渡后面,贺秋渡走几步就停下脚步,回头等他跟上来。
这样的画面,看上去特别像林杳然被欺负哭了还不敢反抗。偶尔有路过的村民纷纷对两人投以侧目, 甚至还有热心大叔大婶问林杳然需不需要帮忙, 还警告贺秋渡不许乱来。
林杳然擤着鼻涕, 抽抽巴巴地说“他没有欺负我”
“孩子, 你别怕。”一位老奶奶说, “有什么事儿就跟我们说,我们都会帮你的。”
“没错, 咱们村绝不容许欺负人的事儿在眼皮子底下发生。”
“有婶子在, 你可千万别怕他。”一位大婶用非常不爽的眼神打量贺秋渡一圈,然后语重心长地告诫林杳然, “婚前睁大眼, 挑男人的时候可万万不能光图长相呀, 一定要人好。”
“就是啊, 你看你,现在平白受他气了吧”又有个大婶围了上来,扳过林杳然肩膀左看右看,“他没对你怎么样吧你没吃他亏吧”
林杳然含着一汪眼泪,“没,都是我不好”
他哭得满脸通红,声音细细绵绵的,还不停一抽一抽地打着哭嗝, 整个人看上去又软又乖又可怜。相比之下,站在旁边的贺秋渡就显得长一码大一码,凶巴巴的吓人。
很快, 过来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可贺秋渡一句话也不争辩。林杳然趁擦眼泪的时候偷偷觑他,心想他到底是懒得废话呢,还是根本就很享受这种家庭纠纷调解现场。
“唉,算啦算啦。”有个大叔出来打圆场,“年轻人的事咱们就不要瞎掺和了,小俩口床头打架床尾和,就没有睡一觉解决不了的问题。”
话音刚落,他立刻遭到了村民的群起而攻之。
“村长之前组织的家庭普法教育课你是不是没去呀”
“别总把俩口子的问题当成小打小闹行不行”
“说得有理光天化日就敢把人欺负得哭成这样,背地里指不定多过分呢”
前面那个担心林杳然“吃亏”的大婶一把拽过林杳然的胳膊,“走,先回婶子家,这种坏男人咱不要了啊。”
谁说不要了啊林杳然不肯走,眼巴巴地去拉贺秋渡的手,结果大婶力气忒大,他才够到贺秋渡的指尖就硬生生拖走了。
就当众人乱哄哄闹成一团的时候,敏春就像救星从天而降,一番好说歹说总算化解了村民对两人关系的误会。等大家都散去后,敏春拉住林杳然道“azure老师,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林杳然好奇,“怎么了”
敏春道“村长今天从县城开会回来了,说有事找你,希望你过去一趟。”
林杳然“嗯”了一声,以前隆明村长对自己一直很关照,他确实还挺惦记这位老人家的。犹豫了一下,他望向贺秋渡,“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啊”
贺秋渡露出欲言又止的古怪神情,看样子不仅不想去,更不希望自己去。
这时,敏春不解道“他去干嘛村长说了,就让你一个人去,他有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你。”
林杳然点点头,心想自己能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遗落在这里呢而且,就算当时重要,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也一定不重要了。况且村长又这么忙,究竟有什么理由非赶在大晚上把东西交给自己不可呢
一路上,他都在不停地思考这个问题,然而,敏春带路的方向却令他更加疑惑了。这条路并不是通往村长家的那条路,而是通往祠堂不远处一间大门紧闭的屋子。
这间屋子,就是当年贺秋渡曾住过的那间。回到苦荞村后,他还曾偷偷跑去张望过一眼,看起来就是一副空关多年、早就荒废的样子。
他不知道村长为什么要约自己在这样一个地方见面。
“到了。”敏春道,“你快进去吧,村长就在里面等你。”
林杳然推开而入的时候,脑海中曾浮现出好几种不同的画面
里面荒草丛生,满地荒芜,蛛网都在屋梁上结了厚厚一层;抑或是,一切都是簇新整洁的,什么都没改变,宛然便是昔年景象。
可事实却完全出乎他想象之外。
这间屋子很干净、很整齐,却又狭窄得难以落脚。因为,它就像一座小仓库,妥善收藏着所有被他无情丢弃的“垃圾”。
只是,垃圾最开始也不是垃圾,垃圾最开始也曾令他快乐,是珍贵而美好的事物。
架子上陈列的小说和漫画,他曾一页页读过。
已经不再漂亮的陈旧书桌,他曾伏在上面写下歌词旋律。
游戏机的手柄端端正正放在电视柜上,两个人玩的时候,远比一个人开心,
床边那台唱片机连摆放的角度都没变,恍惚间,他仿佛又听见了妈妈甜美的歌声。
还有他走到桌前,定定地望着那台蓝白色的自由高达模型。他知道这台一定不是当初贺秋渡在自己家拼的那台,那台根本没有完成,拼到一半的机体和零件,全都被他生气地扔掉了。
那时,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看不清。可明明诸多细节,早足以串起再清晰不过的证据。因为他不肯承认自己的真心,所以,也无法看清贺秋渡的真心。
“你来了。”
身后传来温和的声音,他回过头,隆明村长正拄着拐杖,佝偻着背站在那里。这么多年过去,村长脸上的皱纹更多了,本来还花白的头发也已经全白,只有笑容没变,依旧那么和蔼慈祥。
“村长爷爷,好久不见,您身体还好吗我”林杳然忽然哽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自从离开苦荞村,他就再也没回来过,自然也没再见到这位待他亲厚的善良老人。
村长微笑着看着他,半晌,才缓缓道“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林杳然一点头,顺势落下一颗很大的眼泪。
“当年你几乎什么都没带走,把一切全留了下来,我不知道该把它们都留着,还是全部处理掉。”村长有点感慨地望着四周,“幸好那孩子回来得够早,他再晚来十天半个月,恐怕这些东西真留不住了。”
“您是说贺秋渡,对吗”
“是啊。”村长微叹了口气,“我一直以为,他是个比较成熟的孩子,相比同龄人要严肃认真得多,也很少会在脸上表露情绪。可是,唯有那一次,当他赶回这里却发现你已经离开的时候,他是真的伤心得哭了。”
原来贺秋渡也会哭吗林杳然有些傻气地想。贺秋渡不像自己,自己从小到大都是很没用的哭包,但贺秋渡跟大怪兽一样,钢筋铁骨,刀枪不入,他又怎么会哭呢
“然后,他就不肯走了,说要在这里等你回来。因为你连最宝贝的钢琴都没带走,所以他坚信你一定只是稍微离开一会儿。”
林杳然颤声问“他有怪我不告而别吗”
“他怎么会怪你呢”村长不由惊讶,“十几年来,他不知回过这里多少次,明知找到你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却还是较着劲不肯放弃。我相信,只要能再见你一面,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活了一大把年纪,我还从没见过像他那么执著的人。”
顿了顿,村长又道“我最庆幸的,是坚持没把你家里人告诉我的所谓你已离世的消息告诉他,不然的话,我怕他”说到这儿,村长不由浑身一颤,再不敢说下去了。
“让他早点放弃未免不是一件好事。”林杳然每吐一个字,喉咙都像被烧干一样痛。“怀着一点希望,却又一次次地失望,这简直就是永无止境的折磨。”
可笑的是,自己还不止一次地幻想过,贺秋渡迄今为止的人生究竟有多么骄傲恣肆。他是众星拱月的焦点,他永远高高在上,他是最恒定的发光体,容不下一丁点平凡的阴霾。自己就这样擅自定义他,擅自勾绘他,可事实却是他的人生比谁都沉重,他成了外人眼中光芒万丈的神,但又因为自己,沦落为一个最虔诚最愚妄的苦修信徒。
“不是这样的。”村长沧桑地开了口。“我倒觉得,那孩子一直都甘之如饴。他没找到你,但好像始终都和你在一起。”
林杳然呜咽着轻声道“我不能理解。”
“或许你看了这些就能懂了。”村长把一个小塑料箱搬到他面前,“打开看看吧。”
林杳然掀开箱盖,里面整整齐齐收纳着的,竟然都是一封封未拆开的信。他难以置信地望向村长,村长缓声道“这些信都是他写给你的,但你没法儿收到,邮递员就一直转送到我这里 。”
林杳然抬起手,细瘦苍白的手指掠过那一封封信。它们有的已经泛黄变脆,有的还洁白如新,他数不清有多少,也不知该从哪封读起。他是个不合格的收信人,离开时雁过无痕,杳无音信,把一个眼里心里唯有他的人,残酷地留在原地。
他轻而珍重地抽出一枚信封,浅浅的水蓝色,里面的信纸亦是温柔的蓝,点缀着雨滴与小小的紫阳花。
“摇摇,自从和你分别已经快有一年。现在是六月,我生活的城市很快就要进入漫长的梅雨季节。天空仿佛变得很低,不经意间就会飘起闷热的细雨。你如果来到这里,一定会抱怨这样的天气。
不过,我想我还是有办法让你高兴起来。我们可以一边吹冷气,一边吃冰镇杨梅,看窗外细雨笼罩的黄昏。这个季节的杨梅最好吃,五分酸五分甜,只可惜落市太快。所以,如果你喜欢吃的话,一定要抓紧多吃一点。”
笨蛋吗你,为什么要写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林杳然赶紧仰起头,忍住被贺秋渡傻哭的泪水。而且,五分酸五分甜也不行,如果有全甜的杨梅,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地多吃几颗。
他又拆开一封,这枚的信纸晕染着雪中红梅的淡彩,飘着细碎的小小金屑,在室内也能莹然生光。
“摇摇,今天是除夕,不知道此时此刻,你有没有和你的家人在一起
你曾经告诉过我,说来到苦荞村后的新年,只能自己一个人过。听着外面放鞭炮的热闹声音,却感觉全世界只剩下自己。当时,我就很想对你说,从今往后每个新年,都会有我陪你过。但是,我却对你食言,甚至连对你说一句新年快乐都做不到。
明天是大年初一,我们全家都要去庙里祈福。我曾经对这种事情不屑一顾,但现在我决定做一个虔诚的香客,唯愿神佛有灵,能护佑你健康快乐,永远幸福。”
笨死了,哪有这样写新年贺信的啊林杳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样的新年祝福一点都不灵,神明根本就没听见他的声音,自己还是不健康不幸福不快乐,他也终究没能再和自己相见。
林杳然一封封地看着,渐渐地理解了村长的话语。他们虽然分开了,但他好像一直和自己在一起。浅草茸茸的春,苍翠燠热的夏,霜染层林的秋,还有川源市难得下雪的冬,大抵存在在这世上的所有景色,都会令他想到自己,无时不刻,每时每刻。
贺秋渡真好,贺秋渡真傻。正是因为贺秋渡这样的好,所以才这样的傻。
“摇摇,今天是我升入高中的第一天。站在台上代表新生发言的时候,我望着下面黑压压一片的人,心想你是不是就在里面呢哪怕明知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都令我雀跃不已。
上到高中后,数学会越来越难,但数学又是非常重要的科目。所以,就算你再不喜欢,也一定要好好学。你那么聪明,只要你愿意,就一定能学好。
高二会开始分科,我猜你应该会选文科,毕竟有关文学和艺术的一切,都是如此与你相配。轻飘飘的,捉摸不定的,充满了神秘与不确定,大概你存在本身就像一段旋律抑或一首诗歌,哪怕我闭上眼睛不去看你,依然能感受到你的存在,内心根本无法停止对你的憧憬。
如果到时候,我能跟你考上同一所大学就好了。人人都说大学四年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我想,既然它这么好,就理应和你一起度过。不,应该说,不管何时何地,唯有和你共度,才是完满而幸福的人生。”
林杳然搁下信纸,看背影,肩膀高高低低地起伏抽动,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哭。若是笑,他分明满脸都是眼泪;若是哭,却又是一脸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贺秋渡真是笨得要死,他明明应该庆幸自己没和他念同一所高中。因为,自己如果见到他装模作样上台发言的样子,一定会狠狠嘲笑他。
而且,自己数学就从没好过,一定会缠着他要他帮自己讲题。可好讲歹讲,自己也未必能懂,到最后很可能抢走他的作业一抄了之。
还有,上体育课时,自己通常都是坐在旁边围观的那一个。所以,如果他篮球打得不好,自己绝对会用手机把他的糗样全都拍下来。倘若里面误打误撞混进几张好看得不得了的照片,那也一定是自己手滑的缘故。
“摇摇,现在我是在大学毕业典礼上给你写这封信。我拒绝了导师直研的建议,也没打算在家里的公司就职,这些都无法使我离你更近,所以它们对我毫无意义。
我想了一下,还是决定进入演艺圈。或许你会觉得这并不是一项明智的选择,但你是否还记得,你曾告诉我,希望长大后能写很多动听的歌,就像你妈妈曾娓娓唱过的那些。
我认识的摇摇是天底下最有才华的女孩,我相信你一定能实现梦想,成为了不起的创作人。而我,也一定可以从千千万万首歌曲中,发现你写的旋律。幸运的话,还能演唱你写的作品。
反正你也看不到这封信,写下来也没关系吧。其实,我偷偷把你写废丢掉的曲谱全捡了回来,相信它们一定能帮助我找到你。就算我们暂时分离,音乐也会把我们紧紧相连。”
结果却是,那首低温烫伤一直拖到deade两小时前才完成。林杳然忍不住笑了出来,吹出一个相当不雅的鼻涕泡。蛮好当初把报价定得再高一点,反正不管多黑心,这个大傻瓜都会乖乖接受。
“摇摇,最近我遇见了一个很像你的人。明知他不可能是你,却总能无端端地认定他就是你。
他写的歌像你,笑的时候像你,生气的时候像你,吃焦糖布丁的样子像你,喜欢逞强又爱哭的性格也像你。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你们就是一滴水与一粒冰的区别,难道人的灵魂也存在同素异形体
有无数次,我想直截了当地问他,他到底是谁,可话到嘴边却丧失了勇气。他不是你,我会很失望。可我情愿失望,也绝不希望他是你。
世界上怎么会有像他这么不快乐的小朋友,就算睡着了都会紧皱眉头。他的身边,好像一个爱他的人都没有,就连他自己都不爱自己。
手被割伤了,第一反应是去擦被血弄脏的桌子;不喜欢自己的模样,在家里都要严严实实地戴好帽子;害怕孤独,讨厌寂寞,却住在一个家不像家的地方;内心还是个渴望向妈妈撒娇的小朋友,却像模像样地当起了溺爱妹妹的哥哥。
我曾幻想过无数次你长大后的样子,却从未料想会变成他这样。比玻璃更透明,比陶瓷更易碎,比樱草更纤细。于我,你是世间所有美好的具现。可每次看到他,却都令我痛得切齿拊心。
我恨不得掏出自己的全部捧到他面前,塞给他,丢给他,哪怕他不想要也要给他。
因为,我想要看到他真正开心地微笑起来,哪怕一次也好。又或者不用奢求笑容,只求他可以稍微有点喜欢自己,一点点就可以。”
一点点不可能有一点点。世界上没有人喜欢林杳然,林杳然是麻烦、是累赘、是幸福的障碍,这是自己一直以来坚信不疑的道理。所以,在所有不喜欢林杳然的人里,自己又成了最讨厌林杳然的那个。
可是,贺秋渡却希望最讨厌林杳然的人能够喜欢上林杳然,这岂不是给自己出了天大的难题
十几年了,他写了那么多封信,却从来都没吐露过“希望你能喜欢我”、“如果你能回应我的感情该多好啊”之类的心声,到头来只希望自己能喜欢自己
林杳然拼命揉着眼睛,从外眼角揉向鼻梁,想把眼泪揉干,可眼泪越揉越多。
为什么呀,贺秋渡怎么能傻成这样啊人的感情多么珍贵,因为珍贵,所以才有私心,有了私心,才会渴望从对方那儿汲取同样珍贵的东西。不然的话,感情迟早会枯萎的,难道就他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吗
仅是这样,他就所愿已足了吗
林杳然把脸深深埋进掌心,泪水浸湿信纸,信纸也变成热的、暖的了。又或许,这些信纸才是热的、暖的,它们像从不熄灭的火焰,烤化了自己心里的冰,才让自己流出滚烫的泪。
“你能不能把自己当回事啊”耳边,回响起自己和贺秋渡重逢时,他怒气冲冲质问自己的话。当时,自己还认为他只是单纯在发泄不满,却不知他一早就看穿了自己的本质。
从那以后,自己就一直伤害着他,不是用冷言冷语,不是用执拗抗拒,也不是用怀疑逃避,这些,他都不会在乎。真正令他伤心的,是看着深深喜欢的人不断自我否定、自我伤害、自我厌恶。
多么残忍,又多么不公平。
世界上谁都能伤害贺秋渡,就林杳然不行。
良久的静默后,林杳然抬手探向箱子,取出里面最后一封信。这封信的内容很简短,也很简单
“我找到了林杳然,我希望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细瘦的指骨慢慢蜷紧了,然后,又一点点松开。
厌憎自己的人,不可能爱上任何人。但是,林杳然现在觉得,为了爱上某个人,自己可以试着接受自己,包括那颗被不断打压的真心。
大抵讨厌终究是抵不过爱的。因为厌与恨需要心劲,而爱不用。
放下信纸,林杳然站起身,向村长鞠了个躬,然后快步朝门外走去。走着走着,他跑了起来,跑得很快很快,连茫茫夜色都被远远甩在身后。
他要去见一个人,现在、立刻、马上,以飞的速度去见他
十秒后。
“不、不行了”林杳然扶着墙弯下腰,大口喘得跟肺气肿一样。
算了,还是慢慢走回去吧。苦荞村晚上还是很黑的,有路灯也不够亮,他就打开手机电筒,照着眼前那块地儿小心往前走。
结果没走几步就看见一双长腿,再往上,是贺秋渡被在白光里愈发漆黑清郁的眉眼。
“咳咳。”林杳然清了清嗓子,“你在这里干嘛”
贺秋渡说“等你。”
“等我干嘛”
“怕你天黑看不清路。”
林杳然望向他,“那,你等到了吗”
“嗯。”
林杳然不满,“过来点,听都听不清。”
贺秋渡向前走了一步。
“再过来点。”
贺秋渡又往前走了一步。
“还是不够近。”
贺秋渡无奈,“再近就贴上了。”
真笨。林杳然踮起脚,双臂环住他的颈项,气鼓鼓地亲了上去。
一个短促而用力的吻。
短促是因为有话急不可耐要说,用力是因为喜欢的心情快要满溢。
他凑到那人耳畔,一字一句悄声道“我爱上了贺秋渡,我希望他现在就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想到一个羞耻y,杳杳可以把老贺绑起来,然后大声念那些信给他听。不过很可能老贺非但不会不好意思,还觉得能被杳杳绑起来真是太棒了结果最后被羞耻得不行的还是杳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