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肆顿觉脚下生根, 身子瞬间僵直立在那处,安静刻,她忽然转身走近, 瞪大了双眼看着霍岐“你说什么”
霍岐瞥了眼门窗的方向, 脸上焦急未退,挪回视线,他压低了声音,看着姜肆认真道“你觉得, 如果陛下要留你在宫中,阿回会怎样”
姜肆捕捉到他问题中的陷阱,心中闪过丝急躁“你只说阿回怎么了”
霍岐穿了身夜行衣, 只有黑眸在夜里是亮的,但那双眼睛早已让人猜不透了,他眯了眯双眼,在姜肆心里落下记重锤“有人要杀他, 如果不是我,恐怕阿回现在已经惨遭毒手,但他现在情况也不好,你知道他身子骨向不好”
姜肆耳边嗡嗡作响,后面霍岐说了什么话她都听不清了,只想起自己次次说要出宫, 求陛下让她看看阿回时他冷漠拒绝的神情, 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必须要阻止她和阿回见面
“阿回在哪”
霍岐正说着什么, 姜肆突然把抓住他手臂, 将他的话打断,冲他吼道“快带我去见他”
霍岐住口,看着她心急如焚的模样, 不知为何手心攥了下,却什么都没说,拽着她去了窗边,拦腰抱起她轻轻跃便遁入黑暗之中。
养心殿内灯火通明。
萧持伏在案后批阅奏折,时而抬头看看天色,仿佛在等待什么。
轻健稳重的脚步声传来,他倏而抬头,执笔的手在桌上划出道墨印,他犹未察觉,只是在抬头的瞬间,眉头轻轻皱了皱。
张尧端着热茶上前,奉到萧持身旁“陛下喝口茶,解解乏,这几日您直忙于政务,身子会撑不住的。”
萧持看了眼莲花纹杯盖,眉头皱得更深,手边还有许多事情尚未处理完,今日天他都没去含英殿了。
不知她是松口气,还是偶尔也会念念他。
轻抬眉头,他端起茶水饮而尽,热茶顺流而下,的确解了疲劳,正要将茶杯推走时,千流匆匆进来了。
他之前有令,千流进来可不用通秉,他吩咐了千流件事,正等着他复命。
看到千流进来,萧持眉头有几分松展。
可千流却径直跪了下去,交叠着手握成拳头放在身前,喊了声“陛下”,声音却颇没有底气。
萧持微怔,随即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怎么了”
头顶的问话传来,千流心中激灵,他听闻那件事的时候犹如晴天霹雳落在头顶,第反应是赶紧逃出宫去得了,可惜不能,他还得硬着头皮来通报陛下。
“回陛下之前您吩咐过,如果霍将军要进宫,不加阻拦,方才,他进来了”
萧持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冷静,更沉敛。
“然后呢”
“然后,他要带姜医女出宫”
千流终于说了出来。
“咔”地声,有什么东西蹭着张尧耳朵飞过,他吓得绷紧了身,看到陛下手中的笔已经断裂,仅剩半。
下刻,萧持忽地站起身,丝毫未见停留地越过千流走了出去。
“带朕过去。”
声音里没有丝感情。
千流飞快地抬头看了眼张尧,眼神交汇,他认命地闭了闭眼,然后也赶快追了上去。
宫中建筑繁多构造复杂,姜肆心惦念阿回,并不知霍岐带她去了哪个方向,为了逃脱宫里巡防的青羽卫,霍岐直在拉着她东躲西藏,时间久了,姜肆已经失去耐心。
“还有多久才能出去”
“快了建翎门是守卫最薄弱的出入口,这里通常是宫女太监走的门,我们在那里出去”
霍岐直留意着四周。
“阿回现在怎么样了,你有没有给他请大夫大夫是怎么说的”姜肆等不及出去再问了,直接将几个问题抛给霍岐。
霍岐脚步顿,然后继续向前,没有回头,只道“你看到了就知道了。”
姜肆眉头蹙起“你与我说清楚,我也好早些摸准他病到何种地步,让我心里有个底。”
然而霍岐只是拉着她,穿过座假山,之后再未开口说话。
姜肆边在黑夜中跑着边看着霍岐的后脑勺,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曾经他说谎时,也是像这样不敢看她的眼睛,不会辩解,只是闭嘴不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
“阿回到底怎么样了”
“霍岐”姜肆忽然抬高了声音,停住脚步把甩开他的手,霍岐终于回头,上前来就想重新去拽她的手臂,苦苦求道“肆肆,都已经到了这里了,你快随我走吧,难道你不想出宫吗你真的想做陛下的妃子”
姜肆从没像现在这样愤怒过,不止是她又次被他骗了,从而恼怒自己的愚蠢,而是她无法接受霍岐竟然拿阿回欺骗她
从出生到现在,日也没享受过父爱,到头来只被他当作工具成为挟制威胁她的武器。
姜肆上前,狠狠甩了耳光在他脸上“你到底是不是人”
“你骗我就算了,为什么把阿回当作骗我的理由霍岐,你就这点出息吗这辈子不骗人你是不是就活不下去阿回为什么那么可怜要被你当成个筹码你扪心自问,自己有没有做过日合格的父亲,有什么资格用他来欺骗我”
霍岐被打的那半脸火辣辣的,更戳心的是姜肆句句质问的话,好像每次他被戳破谎言,她骂他的话都会直击要害,但不同的是,这次霍岐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他回过头看着姜肆,直接捂住她的嘴,拽着她胳膊便向前走。
姜肆没想到他会直接动粗,用力挣着他的束缚,两人刚向前行了几步,前方忽然亮起火光,整齐有素的脚步声传来,瞬间便将他们两个围了起来。
姜肆忘了挣扎,霍岐也忘了抓住对方,两人看着突然闯入视线的不速之客,之后起将目光移到火光中走来的那个人。
姜肆脸色变了,震惊地看着前方。
冷风刮在脸上像刺骨的锋刃,姜肆手脚冰凉,惶惶地看着隐灭在火光中的漆黑人影。
他的脸没入黑暗中,瞧不清楚,可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息阴冷诡谲,让人胆寒惊惧,姜肆瞪大了眸子,看起来像是被这样的场面镇住了,霍岐才反应过来,向前步走到姜肆身前,伸出双臂护着她。
“陛下既为天子,更不应该夺人所爱,强人所难,做出这种将人囚困于此这种下三滥的事”
“你闭嘴。”姜肆拽住霍岐的袖子,眼睛却看着萧持。
“肆肆这是最后的机会,不然我也救不了你了”
“你闭嘴”
姜肆头次对他露出这样凶神恶煞的表情,几乎是毫不留情面地喝止了他,霍岐被她的脸色惊得怔,姜肆瞪了他眼,推开他的手向前。
每走步,都像踩在钢刀上,她清楚自己有多危险。
“陛下,我”
她刚要开口,那人截断了她的话。
“你答应过朕什么”
萧持的声线低而沉,像是古老的编钟发出铮铮的轰鸣声,听不出任何感情的起伏,姜肆表情微微僵了下。
“我没有骗你,陛下,你听我说”
萧持忽然上前,把抓住她手腕,转身对汗流浃背的千流道“把霍将军押进天牢。”
然后不顾众人视线,扯着姜肆的手腕快步离开。
他走得很快,快到姜肆根本追不上他的脚步,他用的力气不小,姜肆只觉得被拉扯的地方箍得生疼,像是戴着镣铐被狠狠吊了起来,他始终没说话,可越是这样安静,姜肆就越是害怕。
他们并未走多远,穿过这座御园,不远处就是座宫殿,因为并未点灯,姜肆不识得这是哪里,她只知道自己被萧持带了进去,连殿门都没来得及关,她就被重重甩在了榻上。
姜肆摔到榻尾,后背撞了下,情不自禁地闷哼声,但很快压力袭来,湿重的冷气沉沉地覆在她身上,冰冷的唇瓣堵住她的嘴,不容拒绝的夺取她身上的热度。
姜肆偏头想躲,大手却握住她下颔强迫她抬头,耳边没了声音,只剩下她细碎的呓语。
情急之下,她挥动手臂。
清脆的声响在空荡的大殿里掀而起,然后是长足的寂静。
姜肆喘息着看着那人,在极短的时间里快速爬起来躲到里面去,他没有再动,只是僵持着那个动作,像是还没从那个巴掌中回过神来,姜肆看了看自己的手,轻咬红唇,又急忙膝行到他身前,碰了碰他的脸。
“我不是有意的”姜肆说着颤,竟然连自己都没发现她带了浓重的哭腔,连声音都在发抖。
萧持这时才回过头,黑眸如无底深渊,但开口是冷漠到极致的问话。
“你这么想走是吗”
姜肆微怔,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萧持等着她的回答,只有很短暂的时间,等不到了,他收回视线,从榻边站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不复深情“既然这是你想要的,如你所愿。”
姜肆浑身凉,他说得特别干脆,语气和声音都没有任何丝犹豫,可她莫名想到了那天,她再次将他催眠了,还原了天王庙那夜所有的细节,那眼神很绝望,绝望到此生只要念及此,就要遭受焚心碎骨的疼。
她好怕他这样,辈子都走不出来了。
萧持转身离开,像是不愿意再多看眼,他就如他所说,放过她,不要了,他想遂了她的心愿,如果这是她想要的。
姜肆第次感觉到失却的惊惶,心里被针刺痛了下,她急忙爬下床榻,不顾切地奔向那人,牢牢抱住他的腰身。
萧持握住她手腕“放手。”
姜肆两只手紧紧拢在起“不放”
“放手”
声音抬高的那刻,姜肆瞬间闭上了眼睛,用比他还高的声音大声道“我真的没有骗你,我不是要逃走,是霍岐说阿回生病了,我担心他,可你又不愿意让我见阿回,我只好听信他的话想要跟着他去看看但我马上就发现他在骗我,个父亲真的关心孩子不会是他那副样子,我转身想要跑可是我打不过他我最大的错就是信了他的话识破了却还打不过他但我真的没有骗你”
她大喊大叫地说完,殿内静了会儿,然后是他低沉的嗓音。
“放手。”
姜肆鼻子酸,眼前顿时湿成片,他不信她了,这世上,唯可以得到他点信任的她,现在也不能让他相信了。
她觉得有些委屈,没有见过她这么想给他治好病却怎么都不配合的病人,也没想到直希望她留在宫里的人现在会对她不屑顾。
“不放”她心里难受劲涌上来了,死死地抓着自己的手臂,“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不放”
没皮没脸也认了,为什么认清自己的心了也要顾面子呢
她直是个很拎得清的人,拎得清别人的心,也拎得清自己的心,转身就要走得潇洒,分开了也绝不留恋,确定了就不迟疑,认定了就不后悔。
“听话,放手。”
“不放”
“朕快要喘不过气了。”
最终,他无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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