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睡着的慕安安做了个梦。
梦里绿油油的草坪上堆满了精致的礼盒, 不远处几米高的吊架摄像头对着下面一人多高的拱形花架下的宾客缓缓拍摄,人们都在相互寒暄交谈着,到处充斥着热闹洋溢的气息。
有一人笑着冲她喊“新娘子笑一个。”
她身上穿着一身高定白色婚纱, 一头黑而长的卷发在发尾简单的盘着, 旁边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和她打招呼, 祝福她新婚快乐。
她没什么表情的脸牵强的扯出个微笑, 摄像师看了眼摄像机内框,边笑着指导拍摄“是不是没见到新郎不高兴来, 再笑一笑”
周边的人听到摄像师打趣的话,纷纷捂着唇笑, 只有她抿抿唇, 努力的提起唇角笑,可摄像师总不满意。
谭白桃忙接过她手中拿着的捧花,冲摄影师直挥手“先不拍了。”
摄影师一脸为难“可今天这照片是要上头条的, 新娘子你再坚持坚持”
随着摄影师话音方落, 她肩头被人轻轻摁着, 身子随即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手里夹着根烟, 偏头笑睇她一眼“谁欺负我的安安, 今晚回家可是要跪搓板不准上床搂媳妇睡觉的。”
她听到这句话, 没忍住“噗嗤”刚笑出声。
摄影师对着她和那人“咔”的一声按下快门。
男人低头,指腹捏着她耳垂, 低笑着凑到她腮边揶揄“瞧瞧, 这不笑了”
她脸红红的垂下眼, 不敢看他。
这时,远处有人忽朝这边喊一句“浩然救命,快, 快快,今晚你做新郎,却让我这个客人帮你揽客,你这么做,对兄弟可不厚道啊。”
有宾客打趣“你还不知道浩然那德行他这是在保存体力,留着晚上洞房花烛夜使劲用。”
“呵我竟没想到。”
季总浩然
她不是在和闵之结婚吗怎么变成了浩然
红着脸的她顾不得旁人拿她打趣,惊愕抬头。
搂着她肩膀的男人,顶着一头利索的黑短发,穿一身高定黑色礼服,白衬衫领口微敞着,浑身透着股痞气,和闵之温文尔雅的气质完全不沾边,可相貌却和闵之几乎一模一样。
还没等她想明白这人是谁。
男人嘴里咬着烟屁股,撩起眼皮,漫不经心的冲那群打趣他的人笑“行呀,都胆肥了。开玩笑都开到老子头上了。”说着,放开她朝那群人走去。
她张嘴就要喊他回来,可后脑勺仿佛被无数钢钉齐齐扎入颅骨般,疼的她一下子捂着了头,她艰难的张嘴“闵,闵,浩然。”
“安安,安安。”耳边响起急促的低叫。
慕安安眼皮上下剧烈的颤抖,满头热汗,眉心紧拧着嘴里低促的胡言乱语,任凭谭白桃怎么叫都叫不醒。
这时,时闵之拿着病历从外面回来,谭白桃忙把人拉到床边“快看看安安怎么样了”
时闵之心脏一揪,忙弯腰翻她眼皮。
慕安安忽从病床上弹坐起来,她目光呆滞的盯着前方,嘴里大口的喘着粗气“闵之。”
时闵之忙放下翻她眼皮的手,“怎么样是不是做噩梦了”
慕安安最近睡太多了,很多时候人醒来后昏昏沉沉的,有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就像现在。
她明明记得自己刚高中毕业,还在为报考那一所大学而烦恼的食不下咽。
可梦里的她却已经上了大学,人还没毕业就嫁了季浩然,甚至还过上了几乎丧偶式的婚姻生活。
可之前她问过闵之季浩然是不是认识季浩然,闵之显然不愿在她面前提起这个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安安轻轻转头,呆滞的目光落在时闵之脸上,唇蠕动了下欲言又止,可随即却点了点头“嗯。”
时闵之“那有没有想起什么”
慕安安人还在出神,一时没说话。
这时,手背被时闵之轻握着“若没想起来也没关系。”
慕安安也没留意,眼睛没什么焦距的点了点头。
时闵之收了手站起来,拿出体温计夹到慕安安的咯吱窝下,边在病床前的矮凳下坐下。
慕安安只得先把心里的疑问暂时搁在一边,她皱了下鼻子“闵之,你帮我看看我爸爸那的情况,我不太放心。”
因慕怀瑾病还没好。秦姨怕慕怀瑾知道安安出车祸失忆的事导致病情反复,所以私自把这事瞒下来了,只对慕怀瑾说安安这几天在剧组忙工作。慕怀瑾竟也没起疑。
时闵之笑着说好,步覆轻快的去了。
病房里只剩谭白桃和慕安安两人,谭白桃正敲着手机忙工作。
慕安安眼眸一转,试探的抿唇喊她“桃子,我刚才梦到季浩然了。”
谭白桃怕刺激到安安,不利于安安病情恢复,一直和时闵之一样在她面前决口不提季浩然,今天乍然听到她先开口提季浩然,先诧异了下,随即眼里压着不耐“你想起谁不好,非要想起他,若不是他,你还不会刚和他离婚就出车祸失忆。”
慕安安心下一跳,“哦”了声“所以闵之并不是我的男朋友,我并没有和闵之在一起,而是和季浩然结婚了,对吗”
谭白桃震惊的手一滑,手里的手机应声摔在地上。
她紧张的忙弯腰捡手机,忙否认“不是,安安,你套我的话”
慕安安深吸口气“桃子告诉我,我到底忘了什么”
时闵之去看望慕怀瑾的路上,迎头撞上去而复返一脸寒霜的季浩然。
时闵之拧眉,伸开双臂拦住他“若你想找安安,对不起,我不会让你见她”
他话音未落,季浩然忽挥手狠狠打他脸一拳,沉厉低吼“给我滚。”
时闵之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打跌摔在地上。
旁边立马有人惊呼一声“我,我没看错吧时,时医生被人打了”
现在正是晚上探望病号结束的时间段,医院一楼大厅无数人进进出出,都被这一幕震惊到,忙停下脚步对这边指指点点。
时闵之双手撑着地正要从地上站起来,季浩然狠狠揪着他衣领,阴沉着脸又给他一拳“安安是我老婆。你他妈给我离她远点。”
有人立马上前拉架“哎哎哎,你是谁啊,干嘛打医生保安,快,快过来,这里有医闹。”
时闵之被拉到一边,用手背擦掉唇边的血迹,正要冲上来。
就被护士如保护大熊猫般围拢的水泄不通。
季浩然轻嗤了声,就这点出息,还配给他抢安安
扔下时闵之快步朝病房去。
慕安安听完谭白桃的话,小嘴微张震惊的无可复加。
小说情节都不敢这么写的事,竟然发生在她身上。
谭白桃嗓音里不自觉带了点对世事无常的挫败感“不过话说回来,当初也是巧了,季浩然看上你执意要娶你的时候,时闵之受伤性命垂危,还只能季家人能救,你当时除了嫁给季浩然这一条可以救闵之外,也没别的办法。”
慕安安闭上嘴巴,眼睛没什么焦距的自言自语“我把季浩然渣了”
“怎么能这么算你给季浩然规规矩矩的做了好几年季太太,从未出过错。”
谭白桃理直气壮的反驳“而季浩然却是娶你后,也没见得多喜欢你,整天出门和小明星鬼混也不着家,哪有做人丈夫的模样,再说了你这次能出车祸,受这么大的罪,还不是因为姜棠棠和你争风吃醋导致的”
“要我说这种男人你不要也罢,正好闵之从法国回来,人还是单身,你干脆和闵之在一起得了。”
饶是如此,慕安安心里多少还是对季浩然有点歉疚的。
感情的事虽不分对错,可却不能存有欺骗,怎么说她和季浩然这段婚姻中,都是她不地道在先。她扭头看着谭白桃,刚要说话。
病房门忽被人狠狠推开,季浩然带着不容忽视的气势大步入内。
谭白桃忙从矮凳上站起来“季总,你做什么”
季浩然目光凶狠的直盯着病床上的慕安安,头也不回的呵斥谭白桃“出去,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慕安安还不能接受谭白桃嘴里给她叙述的事实,看着眼前跟自己曾有过肌肤之亲的陌生男人,跟着心下一跳,指尖蜷缩着。
谭白桃忙看了眼她,慕安安舔了下下唇,“桃子,你先出去吧,有事我叫你。”
谭白桃这才慢吞吞的走出病房,并关上了门。
慕安安移目看向季浩然,提吊着心神,小心试探的开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还有脸问他
季浩然的脾气说不上好,可却绝没像今天这样濒临暴怒的边缘。
胸腹一阵抽搐的疼,几欲作呕,他压着舌根下的铁腥味,眉目阴蛰的慢慢走近病床“丈夫来医院看望住院的妻子不是很正常吗”
慕安安竟有点惧怕他。
她头皮发麻,身子朝后退,可却似被定着了般动弹不得,磕磕巴巴的“我,我们不是已经离婚了吗”
季浩然蓦的拔高了音,“你不是失忆了吗谁和你说的”
他话锋一转,眉目比之前更为阴蛰“是时闵之说的”
“没,他没有”慕安安一想事后脑勺又开始疼了,白皙的脸上一刹那没了血色,张嘴却不知该怎么反驳。
而这虚弱的表情却被季浩然以为是心虚承认。
季浩然双拳紧握成拳,冷笑一声。
这时候知道怕了
耍他的时候呢
他记得有一次,那是安安和他刚结婚哪会,有次他不小心吃了篱凤螺导致过敏,脸和嘴唇肿的跟胖大海似的。
安安吓得浑身打颤,半夜开车把他送到医院救治,事后更是怕他一不留神再在外面吃了什么过敏的食物,还专门记了一本笔记,上面罗列着各种食物搭配不会过敏的菜谱,并为了他背的滚瓜烂熟。
他听了秦姨的话后立马回家翻这本笔记,以证实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荒谬的。
可事实却相反,他刚掀开笔记本,扉页右上角就写着一行蝇头小字“哮喘病人忌口食谱。”
他从小身子骨壮实的很,根本没有哮喘
有哮喘的人是时闵之
心中猜测再次被证实。
季浩然只觉眼前忽然一黑,一股腥甜冲上喉头。愤怒挟裹着耻辱令他一刻头疼欲裂,令他不管不顾的找到了这里。
他早该留意到的
他对她态度不够好,她却极少生气,甚至只要看着他那张脸什么气都消了。
而且,不管他在外面和多少小明星传绯闻,她都视若无睹。
更在他去法国见棠棠时撞见她,她还落落大方的跟他打招呼。
更甚者在他买了她所写的小说版权后,她一点吃醋的反应都没有。
他原以为她对他这么做是因为脾气好,足够爱他,才会事事听他的话,不忤逆他。
他甚至还为此沾沾自喜
可到头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能对他是这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其实是根本不爱他。而是对着他这张脸思念另一个叫时闵之的男人
而他自己不过是个沾了时闵之光的傻逼替身而已
季浩然想着,边走到她病床前,头顶白炽灯光线,将他脸晕染成冷白色,脸上那双眸子黑的仿佛照不进一丝光亮,他粗暴的抬起她下颌,“你想和我离婚和时闵之双宿双飞,做梦”
慕安安吓得心砰砰乱跳,忙矢口否认“我,没有”
季浩然还记得她很喜欢看他这张脸。
而现在她有了时闵之,连他这张脸都不屑一顾了
手上的力气不由加大,鼻翼剧烈的阖动,咬牙切齿的低吼“慕安安你做梦,你就是死,这辈子也只能是季太太。”
“我”慕安安本想说她也没打算和时闵之在一起,刚吐出一个字,只觉头疼欲裂,呼吸开始变得困难,张着嘴大口的喘息。
季浩然察觉到她的异样,暴怒顿消瞬间被心慌取代,心脏甚至仿佛被人捏碎了一角,顿时鲜血淋漓。
他忙放开她,本能大于理智忙朝病房门外大喊“大夫,大夫。”
接着,四五个护士蜂拥而至,将病床围拢的水泄不通,给慕安安查呼吸机,带氧气罩,测量血压和脉搏。
慕安安脸色惨白,躺在病床上大口的呼吸,每一次呼吸都扑在氧气罩上,如一尾脱水的鱼,孱弱的仿佛随时都会死去。
看到她痛苦扭曲的表情,季浩然心里本该畅快淋漓,可现在非但没有丝毫报复的快感,甚至刚捏着她下颌的双手还剧烈颤抖,神经恐慌到了极点。
双脚浮虚的任由护士把他扯到一边站着。
谭白桃从病房外冲进来,大力推搡季浩然胸口“安安现在情绪不稳定,你若是为了她好,赶紧走,她不想看见你。”
季浩然双脚仿佛被钉在原地般一动不动,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直盯着病床上的慕安安,喉头滑动了下。
躺在病床上的慕安安猝然触到他的目光,随即害怕的扭开脸朝内。
季浩然刚要迈上前的脚步生生顿在原地,他不敢再上前刺激她,心里愧疚自责到了极点。
若是以往,他再生气,也不会挑这时候找她理论。
可今天不知怎的,在知道被她戏弄后的怒气和不甘忽占了上风,令他失了理智才对她做出这等混账事。
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的季浩然越想越羞愧自责,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唇蠕动了好几下,低声对谭白桃涩声说“好好照顾她。”
接着,望向慕安安的视线被外面进来的医生阻挡住。
季浩然眼前变成一片雾白色。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追妻难度今天再加高一个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