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其实她已有不太妙的预感吗
出征冬运会之前,伤病就一直反反复复,之前自嘲说风湿,其实就是一入夜寒风一吹,脚踝就生疼生疼的,白天有多疲惫,晚上疼痛就会憋着全使出来。
但即使那样不安,也全须全尾的坚持到了这里。
只是没想到,把难度配置降低成那样了,真正竞赛对脚踝的压力比想象中还要大。
前天她不是犯懒要在酒店葛优躺,纯粹是左脚又开始抽疼所以干脆静置休息。
按照汤医生说的喷了云南白药贴了绷带,晚上才能勉勉强入睡。
但这一套本来会见效的方法,直到她今天进入热身区了都没有缓解,为了正常比赛,那就只能服用她不太想服用的止痛药。
止痛药当然会比封闭的副作用要少点,但对于运动员来说,从来都是能忍则忍,好像只要一开始后面就永无止境,害怕有耐药性。
她也这么和陆教练说了,教练就说那你就吃半片吧。
现在想想也不知道是吃整一片好点,还是吃半片会好点。
司空夏懵懵的半坐起身,捂着左脚,那种刹那心惊胆战的恐慌还在源源不绝冲击着她
自由滑没办法全部规避对脚有风险的跳跃,除非是“故意”降组成2z,不然就跳空、错刃总有办法。
毕竟在短节目拉开四分的情况下,她的编排是足够压下全部选手。
但她没欲预料到一件事,肌肉记忆也要时间去习惯撒谎。
当她蹬冰加速,压步后滑,左脚外刃惯性压下的一刹那,巨大的疼痛冲破了止痛药带来的假象。
失衡中的她只来得及保护脑袋,侧后背包括左脚就都重重撞在了冰面上。
固然冰鞋里是全包式设计,但那种撞击,是那种特别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痛伴随着恐慌一并冲上了脑袋
我该不会要骨折了吧。
司空夏用力闭紧牙关,不让惊惧有机会流露。
如果她服用的是一整片止痛药,会不会就能忍住疼痛不会摔倒
如果
“司空你没事吧脚怎么样能站起来吗”
林南烟吓的俯身不断询问,看她一脸回不过神的样子,更加担心了,该不会撞到脑袋了吧
可她不敢随意触碰,在冰上发生任何事情,只要对方能自己站起来,就一定不能搀扶,不然那就是典型的好心办了坏事。
几乎是一个世纪般的几秒后,才见司空夏微微眨了一下眼睛,手撑着冰冷的冰面,缓慢的试图爬起来。
这也让周围所有人放下了骤然提起的心。
司空夏撑着膝盖往场外滑去,用最后一点冷静感受身上的疼痛。
脑袋她护住了,只是手臂撞的有点麻麻刺刺,侧后背的疼痛早已散去,估计会淤青一大片,最难受的是左脚脚踝火辣火辣的疼痛。
想起多次复诊的医嘱,她清楚,这一次受伤恐怕不会是小打小闹。
邓霞义早就吓住了,她怎么都没想到,司空夏居然会在这里出现意外。
她想着陆云蔚刚刚可是几乎全程都在场外查看合乐情况
只不过司空夏是最后一位合乐,陆云蔚看了好了一会约莫是放心了才有事离开。
这怎么前脚一走,她就出事了呢
等人弯着腰滑到挡板处,邓霞义连忙扶住弟子一连串询问道“怎么了怎么会摔倒是卡冰槽里了吗”
其他围上来的工作人员立刻建议道“我们先回后台,已经通知医务室的人过来了”
混混沌沌中,司空夏感觉自己被很多手在搀扶着,有人提议把担架搬过来再移动,但看她还顽强的趔趔趄趄行走,便帮忙移开指引栏杆,让她一路畅通无阻的回到等候区内。
“不行,外面太多记者了,对运动员的身心健康都很不利,先回酒店,等我医院那边打点好了就立刻过去检查。”
“这样太慢了吧刘主任我觉得直接让医务室的车送过去就行。”
“那也要挂号候诊啊,听我的,先回酒店。”
“好吧。”
当司空夏被安放坐好,熟悉的消毒水味萦绕在周身时,习惯性强压下也要保持冷静的清明一下就通通回来了。
她发现自己坐在酒店的应急医务室内,屋外有人来回走动,不断的高声说着什么。
而省队的队医则开始检查这她已经青紫一大片的脚踝。
“已经有充血、渗血状态,这扭得有一点严重。”队医转头朝不知何时走进来的刘主任道“应该是突发性挫伤,待会或许会肿起来。”
司空夏还没等那不认识的中年人开口说话,直接道“我之前被确诊出骨髓水肿,医生说再次撞击可能会骨折。”
“呃”队医有些诧异刚全程沉默的运动员忽然发话。
他顿了一下才底气不足的含糊道“这撞击也要分冲击力如何,有时候挫伤看起来严重其实是外部的一种表现,都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方法,或许没到那份上,当然我们也要去检查才能明确。”
这是什么屁话
司空夏忍痛脚踝阵痛盯着这位队医,他含糊其辞的样子实在太可疑,虽然她不懂这方面知识,都是听汤医生解释但什么叫没到那份上、自我保护的方法
“所以实际上也没那么坏是吧”刘主任抓住了这一点高声说道“有些外伤就是看起来严重,但休息一会,这什么充血、渗血就会没了是吧”
“嗯嗯人体是很复杂的,就像你磕到手了,这个紫黑一片这个但实际上只是表现有损伤而已。”
“那下午还能参加比赛吗”刘主任再次急不可耐的问道。
队医推了推眼镜,眼神闪烁到三岁小孩都看出的程度“这个要看运动员痛觉情况这个有时候不是伤的问题,是人体保护,痛觉影响的问题。”
司空夏看这两人一唱一和,荒谬中还有什么不明白啊。
为了能让她下午继续参加正赛,搁这打配合呢
“司空啊,这是一个很困难的决定,我明白,但意志力往往是能决定一切的,任何运动员都会遇到这种问题,但只要坚持,一切都能克服。”
刘主任语重心长的说着,眉目间尤带一丝深沉。
“”司空夏听出了熟悉的官腔,有些不耐烦“我觉得我需要先去医院做检查。”
“这个没问题”刘主任立刻应允,但他又补了一句“但你不能有私心,我们一定要记着,运动员都是为了国家在奋斗”
什么鬼的私
司空夏又疼又烦,本不想继续给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领导面子,但忽然被“私心”这一句,触碰到了心中一直介意但从未仔细想过的事。
原来她对保持充沛的竞技状态去冬青奥会,是如此这般执着吗
她一直没细想过为什么,只是本能的用两位老对手稍有松懈就被会反超,作为解释。
而实际上原来她还是忘不不了种族歧视舆论爆发那天,温妮莎俄前头还在等候区笑着让她加油,后脚就直接发布似是而非的话、把事件进一步扩大的深深介怀。
温妮莎俄升组后,因为被发育期和伤病所困扰,在青年组还有着种子选手的实力,但在成年组后却连前十二名都挤不进去。
若下赛季没有主办方的名额,按照赛季的世界排名s、赛季最好成绩sb,那么她下赛季大奖赛估计只有一个分站赛。
更不用说,弗勒尔虽说是处于黄金末期,但那只是之前用于没有出现争金夺银、力挽狂澜的紫微星罢了。
弗勒尔又不是没有在世锦赛前十二名,世界排名、赛季最好成绩前二十四名的小将、老将。
温妮莎俄现在连前辈都打不过,恐怕连本赛季的世锦赛都拿不到名额。
所以本次冬青奥会可能是眼下唯一一次同台竞技的机会了。
“你有听我说吗司空你说知道了,我们就去医院检查。”刘主任看她“心虚”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顿时加重了声音说道。
司空夏抬起头,语气平静道“我只听教练的。”
“也行邓教练你过来说说,这怎么看”
司空夏一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邓霞义原来一直站在医务室门口。
此时面对刘主任的问话,她的脸色顿时就沉下来了。
“我是说”在教练没没开口前,司空夏顿时提高声音道“我只听我国家队女单组长陆云蔚教练的话”
刘主任的耐心顿时告罄“司空夏你是我们省队培养出来的,冬运会赛事多重要你应该也知道,之前回省队预热你也满口答应,现在就”
司空夏直接当耳旁风,当她是小孩会害怕呢
这威逼利诱,无非是想逼她答应参加比赛,然后才去医院做检查。
她还想找手机,但想起上场前她就塞书包了,这会估计在别人的手里。
行那就僵持着吧。
这费口舌的画面自然不用多描述,司空夏从伤势的惊惧恢复过来后,甚至还开始欣赏自己终于肿起来的左脚。
果然,不到十五分钟,外面喧哗声顿时又起。
被拉来充当红脸的主任助理意识到不对,刚一站起来,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怒斥“急功近利为了功劳什么都不顾了”
下一秒,陆云蔚和汤医生满身寒气的走了进来。
“出去把门带一下。”陆云蔚冷淡道。
主任助理话都不敢多说,听着外面的训斥,也不知道忽然哪位上级跑过来,心里顿时一颤,连忙走了出去。
“教练”司空夏松了一口气又有点胆怯,不过就算被教练怒骂一顿,也好过听那所谓领导扯废话。
“小司空啊,怎么一小会的功夫,就把自己搞成这样。”汤医生半蹲下来给她检查伤处,一边开玩笑道“你这阵仗不得了。”
司空夏抓了抓头发“哎,我也懵了,早知道应该一直待在后台才行。”
汤医生说,她们能知道她在这,是因为林南烟因为担心跟着过来看了几眼,听到他们讨论回酒店再去检查,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打给了教练汇报这件事。
“然后外面那位就直接给我们来了。”
“哪位啊”
“就体育局那位副主任。”汤医生挤了挤眼。
“哇哦”那可真的是大人物。
陆云蔚看她们两说起八卦没完没了,便开口道“怎么样了”
汤医生松开她的裤袜,站起来道“软组织的急性损伤没跑,得去医院拍个片检查,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严重一点可能会发生轻微骨裂。”
司空夏抿了抿唇。
陆云蔚一颔头道“那就先去医院做检查,其他事情,压后再说。”
“行,那外面”
“我们先走,刘泳等会也带人过来处理,让他们之间解决。”
陆大教练一拍板,那是该收拾的该收拾,商务车也在楼下等候出发。
司空夏不太熟练用着医务室顺来的腋下单拐杖走出去,便见到刚刚还要别人对他言听计从的刘主任,已经一脸慌张又尴尬。
旁边还有两三位不知名人士打着圆场,然后时不时“老刘”啊云云,一看就是做着刚刚唱红脸的助理小哥角色。
司空夏只是看了一眼就撇过了脑袋。
其实这事本身就在利益桌上摆着,不是东风压了西风,就是西风压了东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