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满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可小孩子睡觉本来就沉,这一时之间根本叫不醒,郭小满无奈, 只好伸手脱了太子的袜子, 然后用手指在他脚心挠了起来。
这一招果然管用, 不到片刻, 太子果然被挠醒了, 一时从香甜的睡梦中被吵醒,他果然生了气, 张大嘴巴就哇哇大哭了起来。
“哦曦儿不哭, 曦儿不哭啊”郭小满忙开口哄了起来,可她并不抱起太子, 只任凭他扯着嗓子哭得惊天动地,还阻止了乳母欲上前抱起太子的冲动。
太子这嘹亮的声音穿透力极强, 不一会儿,外面就响起了有些慌乱的脚步声。
“这是怎么了睡的好好的怎么就哭了”赵太后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奶娘是怎么看的, 怎的让太子哭得这么厉害”容太后的声音也透着急切。
话音才落, 两人一前一后便进了屋, 一道快着脚步往榻边来了。郭小满这才伸手抱起了太子, 一脸焦急地站起了身。
“不关奶娘的事, 是我走进来想看看太子, 可不想才到床边就他就惊醒了,这不,就闹腾起来了”郭小满一边手忙脚乱地哄着太子,一边向两宫太后解释道。
“来来,让祖母抱抱,曦儿, 不哭,不哭啊,祖母来了”容太后率先到了郭小满前,伸手就接过了郭小满怀里的太子,然后就软着声音哄了起来。
“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平日里他睡得可香了,一般的动静根本就吵不醒他啊。”赵太后也凑了过来,一边看着太子一边有些纳闷地道。
“肯定是听见我们两个老的在吵架,这孩子就睡不踏实了。”容太后嘀咕着,语气里有些自责的感觉。
“是了是了,一定是这个原因。这都怪我不好,嗓门那么大,还拍桌子了,定是吓到曦儿了”赵太后恍然大悟似的,立即就自我检讨了起来。
“怪我不好,故意说话气你,我好像也拍桌子来着,着实不好,要是将曦儿吓到了,我还真是个不称职的祖母。”容太后竟也是一脸的愧疚之色。
看得眼前情形,元瑜一时都傻了眼,他还真不知道太子竟有这般魔力,哭闹几声,竟让这彼此恨得牙痒痒两个人,同时熄了怒火,这会儿竟还争着说自己不好了。
元瑜朝郭小满看了一眼,见她也正朝他看来,她唇角弯起,一双眸子黑黑亮亮的,分明闪着一丝慧黠的光芒。元瑜瞬间就明白过来,太子他不是无缘无故地哭闹,更不是被外面的声音吵醒,定是郭小满故意将他弄醒了,好助他这个父皇一臂之力的。
“曦儿,不哭,不哭了啊,以后祖母们都不吵架了啊”容太后不停地朝太子念叨道。
“嗯,不吵了,,肯定不吵了来,让我试一试”见得容太后一时哄不好,赵太后凑过去伸了双臂,容太后竟也心甘情愿地将太子交给了她。
“哦,曦儿乖,不哭,不哭啊哦,哦,哦啊”
赵太后抱着太子哼起了摇篮曲,可太子分明也不买她的账,仍是扯着嗓子,哭得昏天黑地。
郭小满见状终于忍不住了,忙移步上前道“太后,要不让奶娘试一试,喂些奶水哄他接着睡吧”
“对对对,吃些奶接着睡”经得郭小满的提醒,抱着太子的赵太后如梦初醒,一连声地道。
乳母忙上前接过了太子,走至一边背过身去坐了下来,给太子喂起了奶。得了香甜的奶水,太子竟是止了声,咕噜咕噜喝了几口,然后便止了声,眯着双眼竟又睡着了。
“哎呀,这小祖宗总算不哭了”容太后长舒一口气道。
“嘘”赵太后忙竖指头阻止她说话。
容太后听得面露紧张之色,忙点点头,两人蹑手蹑脚地自乳母身边离开了。
片刻之后,乳母将又睡着的太子又轻轻放到了床榻之上,众了见了,忙都轻着脚步出了屋子。
“行了,曦儿睡了,我就这里等他醒过来,皇帝皇后,你三人该忙什么就去忙吧”容太后坐了下来,朝着帝后两人挥了下手。
“是啊,你们去忙吧,太子在这有我们守着,你们放心。”赵太后也下了逐客令。
元瑜与郭小满对视了一眼,脸上分明都是一副憋笑的神情。两人忍着笑意,朝两宫太后行了礼,然后一道出了门。
走出万寿宫的宫门之外,郭小满才忍俊不住笑了出来,元瑜牵了她的手,也是忍不住地想发笑。
“她俩倒是和好了,只可怜曦儿,睡得好好的被弄醒了,发那好一通脾气。”元瑜笑着道。
“这孩子,以后这脾性估计和你一个样,发起脾气就翻脸不认人”郭小满接口道。
“我乱发脾气吗如今我可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任凭那些大臣们多刁钻,我可都是忍着,拿一副好性子好言好语的对他们啊,卢盛你说是不是”元瑜一边否认着,一边看了身后的卢公公一眼问道。
卢公公听得皇帝相问,忙上前一步,面上含笑道“娘娘,圣上说得极是,如今圣上在朝上已很久不发脾气了,不过”
卢盛说到这里停了住,看了皇帝一眼犹豫着该不该说,郭小满一时好奇便催问他接着说,见得郭小满一脸兴致,元瑜便挥了下手示意卢盛但说无妨。
“不过,圣上如今变了招数就比如说吧,上次吏部侍郎张锦文上了一道奏章,写的华而不实,通遍辞藻堆砌。圣上看了一声也没骂,还在朝堂上大声赞他的文采好,又叫张锦文当着众人的面,将这奏章从前到尾念了一遍。念着念着,底下的大人们纷纷摇头,直把张锦文自己也臊得老脸通红,自那之后,那些大人递上的奏章可都是言简意骇,再不说废话,堆积华丽辞藻了”
听得卢盛一口气说完了,郭小满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转过脸看了元瑜一眼,面上的笑意里,还有一丝赞可的意味。元瑜得她的眼神鼓励,一时心头欢喜,不由自主的将她的手又攥紧了些。从前他脾气急,遇事总是耐不住性子,不管三七三十一,先发一通脾气再说。可他自从与郭小满在一处后,她这般冷静淡然的性子,不知不觉之中也影响了他不少。
元瑜心情愉悦,便牵着郭小满的手信步而走,不知不觉间,又一路往南,朝着清思宫方向去了。对于他三人而言,清思宫是他们相识相遇又彼此倾心的地方,自是有一番特别的意义。偶尔进去走一圈,心里总会滋生更多的温情与缱绻来。
在经过南苑之时,郭小满突然慢下了脚步,她想起刚才两宫太后之间的争执来了。容太后说赵太后怎么不让自己家亲儿子娶妻生子的话,突然就涌上了她的心头。她虽然只见过太上皇元朗两次,只说过几句话,可她总会时不时会想起他,想起这深宫的角落里,还有一个脱俗出尘又自带一股忧郁的男子,寂寥孤独地活着。
“圣上,你见过董舍人吗他是怎样的一个人”郭小满突然对着元瑜问道。
董舍人元瑜听得愣了下,过了半晌才过意会过来,这是走到南苑门口,郭小满问的,正是那位让自己兄长甘愿舍弃皇位的人。
“当年我回京都之时,董舍人已被逐出宫外,我无缘得见。”元瑜轻轻摇了摇头。
“对了,卢盛,你该是见过董舍人,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你和皇后说说吧。”元瑜回身看了一眼卢盛道。
“是,圣上。”
卢盛答应一声,而然后又转向郭小满道“回娘娘,老奴在太上皇跟前伺候时日较短,对于董舍人的了解也甚少。只知道他从前在东宫做过两年的舍人,太上皇登继之后,封了董舍人为黄门郎。董舍人模样生得甚好,朗眉星目,颇有英武之气,说话行事也颇有几份气魄,当年的太上皇十分的倚仗董舍人,两人可谓是形影不离。”
听了卢盛的话,郭小满对对那董舍人越发生了好奇之心,心想能让太上皇那般倾心之人,果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这董舍人,这卢盛这个外人这短短几句描述之中,已是隐含褒扬之意,想来于太上皇而言,这董舍人必定是一个充满魅力的人吧。
“圣上,董舍人如今身在何处太上皇知晓他的近况吗”郭小满压低了声音问元瑜道。
“你今日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事来”元瑜没有立即回答郭小满的话,他停下脚步看着她,一脸的疑问之色。
“我我是一时好奇,随口问问,你不想说便罢了,当我没问。”郭小满笑笑道。
元瑜听得犹豫了片刻,又抬眼看看南苑大门的方向,门口处一个人影也没有,显得有些萧瑟与寂寥,元瑜轻轻叹息一声,瞬间也就明白了郭小满的心思。
“董慕当年犯了众怒,母后欲要令人将他处死,兄长听闻之后,闯进母后宫中,坦言若是董慕死了,他绝不会苟活,母后无可奈何,只得让兄长在祖宗牌位前立下重誓,答应今生再不得与董慕相见的,而又颁旨将董慕流放到了昆陵州。我暗地里让人送信到了昆陵州,叫人暗中护着,不可让他死于非命,兄长是知晓此事的”
元瑜淡着声音说完了,郭小满听得半晌没说话,心里一时颇为感慨。当年的事情闹得那般大,这太上皇与董舍人,今世再难有见面之机了。
元瑜还想和郭小满说些什么,可这时内侍杨喜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说是兵部侍郎进了紫宸殿,说是有要事求见圣上。元瑜听得神色一凛,忙吩咐卢盛送了郭小满回宸宫,自己则大步往外走去了。
“卢公公,兵部侍郎求见,可不是边境有什么紧急军情”郭小满看着元瑜匆忙而去的背影,面上有了一丝担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