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履冰听完霍越所言, 才知事情原委,不过是那日库房留下了晖阳散做补偿。
他看向眉心已有肃杀的女弟子,因着雪绒草之故,便耐心说道“你下山既是要杀人放火的, 为何还惧怕这种事再者, 如今你为筑基修士, 自然天下城池任由你来往,若等你修至金丹, 便是屠了这城又有何妨”
霍越听得目瞪口呆, 不太敢相信这是戚履冰说的。且不论他形貌看起来如何温柔明秀, 单是修道一途都讲究清静无为,纵然有高昂处,也是追求逍遥快意,他这番话简直称得上肆意妄为了。
她先是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歧途, 但转念一想, 他说得话确实都是真的。
北风徘徊, 戚履冰骑鹿向前,身后雪压冬云白絮飞。
早在青华宫的记录上, 海外三岛未被发现时, 修士结丹需要大量资源, 一般都是占据几个城池, 剥削压榨低阶修士和凡人百姓,等到三岛彻底立住了,九州大陆才有了规矩。
他笑道“说个玩笑话,屠城这种事素来不划算。”
霍越埋头跟在后面,也不去接话,与他讨论屠城到底划算不划算, 她根本说不出口。
鸦雀早啼,城门口民夫拿着扫帚在扫雪。
戚履冰就这么骑着白鹿进城,引得众人驻足回首。赵军头穿着棉袍的站在门楼上,一眼看到了招摇的戚履冰,在他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个背负重剑的女人,瞧起来像失踪已久的霍掌柜。
他不禁激动地搓手,自家少城主找的两个通缉犯都送上门了。
“二子,你去报告给城主府。”
戚履冰感觉到这股视线,便抬头望向城门楼,看见了那个有些熟悉的面孔。
这么多年过去,居然还是他在守门,没有一点晋升。
戚履冰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拍了下白鹿,示意它缓下脚步,让霍越走在前面引路。
霍越也看到了赵军头在通风报信,但她听了戚履冰在进城门前的一席话,也不在意这件事,只径直前往崇化坊去找安真枝。
她很清楚海昌府修士,一群乌合之众,只以郝大厦和安真枝二人为首,根本不会自作主张请无常楼刺杀她,否则就算她死了,桃子是被他们两个摘走,简直是赔本买卖。
至于郝大厦和安真枝,前者不过仗着祖宗基业四处蹦跶,真计较起来不过蠢材一个,全靠安真枝在背后撺掇。
而安真枝
她当年逼得最狠就是安真枝。
如果不是她请的刺客,她也必然知道是谁请的刺客。
霍越吐出一口气,迈步走到了白鹿前边。
她离了海昌城这么多年,如今进得城门,只有街道还略略可认,两边的房舍店铺,没有几间相同。尤其是明达商号名下的那些铺面,今日一个也不见。看来自她走后,这城里换了新天地。
等到崇化坊,屋宇宅院都渐渐眼熟起来,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对于修道家族来说,四五年的时间不算很久。然而当霍越走到安家时,隔着高墙看过去,见亭台楼阁依旧,却也显得荒芜。
她走到门上,门房里的门子正在喝酒赌钱,看见霍越过来也懒得答应。
霍越见此情景哪能不知安真枝出了事,已经无力约束仆役,便问道“你们掌柜呢”
门子满不在乎的说道“我们掌柜当然在里面。”
霍越皱眉,便直接迈步往大门里面走。
门子虽然疏忽,但也有所顾忌,看她要进门,几人连忙起身拦着。
霍越反手拔出身后的剑,一剑砸碎了门房内的桌子。
木屑飞溅,门子自然无不同意。
霍越拖着重剑就进了门,放出神识搜查着整个府邸,不一会儿就在花园找到了安真枝。
只是安真枝解开衣襟露出左边,正在奶个布娃娃,手还不住拍背。
她这是疯了
霍越脚步不禁停顿,但很快就继续向前走,不一会儿她就站到了安真枝的面前。
“珲儿乖。”披头散发的女人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眼里全是慈爱,“吃饱了我们就去看小鱼。”
布娃娃自然不会吃奶,女人喂着喂着面露急躁,眼底癫狂尽显,“珲儿你怎么不吃呢”
她抓着布娃娃使劲往胸上按,按出的奶水浸湿了布娃娃,她反而欣慰的笑了出来,然后更加用力的拿布娃娃挤压奶水,“乖孩子,娘亲的好孩子。”
霍越握紧手中的重剑,慢慢走到安真枝的面前,一剑就劈向她的脖颈。
剑停在空中,随剑而来的风破开布娃娃。
“孩子,我的孩子”安真枝扑到地上,捡起断成两截的布娃娃抱在怀中哭泣。
霍越刚才一直用神识观察她的反应,并没有什么异常,她好像是真的疯了,可是她这样的女人怎么会疯了
“小姐”园子外面管事婆子急急忙忙的赶来,她一边搀起安真枝,一边乞求的说道,“霍掌柜,我们小姐早疯了,绕她一命吧。”
霍越看向说话的婆子,见是安真枝的心腹,便问道“她到底怎么了”
婆子苦笑道“我们小姐的孩子,名字叫珲儿,在一次喂完奶后被他父亲带走了,父子两人一去就没有回来,小姐等着等着就成了这样子。”
霍越在几年前就知道安真枝有孕这件事,她之所以在门口就觉得安真枝疯了,是因为她看见安真枝的奶水。
安真枝竟然在用修为维持着奶水。
霍越放下重剑,问道“是安真枝请的无常楼吗”
管家婆子听到这话微微一怔,她知道四年前霍越家破人亡的事情,连忙说道“不是,不是。”
霍越一直盯着婆子,哪能没注意到婆子的细微停顿
她说道“我再问一遍,是或者不是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让我查出来是她,那么你到时候就给你们家主子陪葬吧。”
管家婆子低头看了一眼安真枝,她拉扯大的小姐,然后一咬牙坚决的说道“不是。”
霍越见此沉下脸,却没有纠缠下去,转身离开了安府。
戚履冰伸手拍了拍白鹿,让它跟着霍越走,“你要挨家挨户的问吗”
霍越道“不,就是安真枝,但没有证据证明是她,我现在要去找离愁女,”
戚履冰笑道“报仇还要讲证据的吗”
霍越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至少我要知道她是死有余辜的。”
戚履冰笑道“你知道的,他们每个人都不无辜。不过你想得也对,杀一个还是杀全家,这是有区别的。”
城主内,孙都升先收到了戚履冰和霍越刚刚进城的消息。
他坐在椅子上,没多久就等到了鲁宝生,这孩子虽然鲁钝了些,但其实还算好,拿不住的主意总是会找人问问,但就怕以后被奸人蒙蔽。
鲁宝生道“孙供奉,这该怎么办眼看四年都过去了,这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
孙供奉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你准备怎么办”
鲁宝生这段日子早就习惯,听到这文话没有犹豫,直接说道“小侄觉得国主太远,霍掌柜经历如此惨事,又与我家交好,还是不要寒了本地修士的心好,只继续跟上面说抓不到。”
孙供奉道“盗窃城主府库房,又纵火逃走,怎么能算得上与你交好这明明是在挑战城主的威信。人是该抓,但却不该抓到国都,掺和进朝廷事情里。王法管不到修士,也管不了修士,但修士也该识趣。”
鲁宝生点头说道“我明白供奉的意思,这是要抓他们立威。”
孙供奉道“说得对,但你是个凡人只能以凡人来立威,粗鲁对待修士,必然会引起修士群起而攻。”
鲁宝生问道“那我还是不该抓吗”
孙供奉道“捉一次,放一次,这就足够了,前提你确定能捉。”
鲁宝生垂下头说道“小侄知道了,这就告辞去领人看看。”
孙供奉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闭上眼睛养身。
鲁宝生走到门口,不禁停下脚步,回头问道“孙叔父,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孙都升闻言睁开了眼睛,似乎眼前出现了一个飘忽的人影。
他说道“夏天,等到了夏天就是三年了。”
鲁宝生行了一个礼,转身带着城主府的修士匆忙离开,等到了夏天他也可以除孝了。
海昌府,消息最灵通的就是西市商家,他们看着霍越走过不断上前寒暄。
朝廷的通缉令算什么在筑基修士面前就是废纸一张。
如果是以前的霍越,可能对这些寒暄会很有耐心,可是现在的她根本不想应付这些寒暄,只小心拐进一个槐树下的巷子,比起街上这些大大小小的店铺,藏在暗处的散修鬼市更适合她前往。
至于摊上摆着来历不明的赃物,一个个戴着面具的低阶修士,看见霍越和戚履冰走过就直接避开。
就算新来的散修不认人,也能看出这是两个筑基修士。
霍越在街上寻找,不多时就在水井旁看到了拿着酒葫芦的侏儒修士。
她连忙走过去,拿出灵石问道“离愁女现在何处”
侏儒拿着葫芦灌了一口酒,打着嗝道“不知道,我上哪儿知道去。”
霍越闻言换了个问题“那离愁女最近一次出现在哪里”
侏儒瞄了一眼霍越手中的灵石,“好像是西边吧,也好像是东边,记得不太清。”
霍越又拿出一块灵石问道“现在呢”
等她与侏儒谈完事,却正在看见戚履冰正在与一个精瘦修士交谈。
霍越问道“师父你在干什么”
戚履冰说道“下单让离愁女来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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