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愁女昨日刚到海昌府, 此时听到霍越的话,自然是不知道。
霍越道“我们海昌府本有一个掌柜,未嫁便夫死守寡,四年前, 就是在你过来前的前夕, 我家仆人发现她延请稳婆, 而前日我再去见她,发现她因为孩子丢失疯了。”
离愁女不知道霍越为何要同自己说这件事, 但隐隐感觉到了她在暗示什么。
霍越道“听说夫人是为了寻找丢失的孩子下落才加入的无常楼, 那么夫人可知九州上有多少女修, 这些女修里肯怀孕生子的又有多少生子后把孩子丢了还有多少”
离愁女摇头道“我不知道。”
霍越道“女修能把孩子弄丢的奇事,我只听过两例,那你知道安掌柜的孩子是怎么丢的吗是被她的姘头抢走的。”
离愁女闻言一愣,马上明白了霍越的意思。
当初她去刺杀霍越是楼主的命令, 而这个命令下达可能是因为霍越发现那个安掌柜有孕, 那么安掌柜和楼主必然有关系, 而安掌柜的孩子在出生后被姘头抢走。
很可能是楼主抢走的孩子。
霍越在暗示她,她的孩子可能也是楼主抢走的, 她在为贼卖命。
这简直是太牵强了。
离愁女的双眼渐渐失神, 她吐出一口血痰, 看向霍越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霍越起身道“如果你现在还能动, 当然是可以的。”
离愁女强撑双臂站起身,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像是风中残破的柳絮。她口中却念念有词,用这浑身血肉为引,驱动秘法准备遁走。
她决不能死,她还有事情要做。
霍越拿起重剑紧盯着她, 在整整四年的时间里,她是靠着对离愁女的恨活下来的。
杀人的是剑,剑不是无辜的,造剑的也不是无辜的。
他们都要为何景的死负责。
凌冽的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血腥味,细碎血肉从离愁女身上迸开,像是围绕着她的旋风,将她带离此处。
霍越慢慢倒数,离愁女的上身基本被旋风覆盖。
“三”
“二”
“一”
霍越看着血肉碎末中间出现的淡淡灵气核心,直接一剑劈了上去。
灵力开始溃散,依然带不走她整个人了。离愁女咬牙,果断做出了选择,她将最后的灵气用在扯断的双腿上。
血肉涡旋瞬间消失,两只腿嘣的一声落在地上,溅起的血水染红飞雪,离愁女还是离开了。
霍越盯在雪地上的双腿,不甘的放下剑,眼中露出震撼。
半晌,她走到戚履冰的面前,躬身行礼道“多谢师父教诲,否则徒儿定不会有今日。”
戚履冰斜眼看向她,只见衣裙翻血污,便没再说什么,只把另一条烤鱼递给她。
霍越接过烤鱼,把手在雪地洗净,撕下一块鱼肉放进口中,不免皱起眉头,强忍着腥味咽了下去。
戚履冰道“吃完我们就去太宁国的国都。”
霍越闻言一愣,连忙道“师父,您知道的,徒儿重生过一回,现在去毂宁府会遇到太息国攻打城池,将围城数十年,毂宁府内凡人饿死家中的不再少数。”
戚履冰道“我们又不用吃饭。”
霍越嘴唇翕动,欲语还休,她的重点不是吃饭,是战乱啊
如果要找个地方修炼,那毂宁府是未来五十年内最不适合修炼的地方。
戚履冰问道“你吃完了吗”
霍越拿着这条看起来令人垂涎三尺,闻起来令人食指大动,唯独吃起来令人难以下咽的烤鱼,低声说道“没吃完,我先回海昌府一趟。”
既然找不到是谁,师父还想着离开这里,那就一起解决了。
戚履冰道“你去吧。”
阳光穿过云层照在雪地上,雪变得湿软,似乎春来有冰雪消融的感觉,但这天刮得还是北风。
霍越回到安宅,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了安真枝,又去往郝大厦家,在她父亲灵堂上逼要明达商号的所有人,她都没有放过。
也许他们罪不至死,但是她想让他们的子女也尝尝这种滋味,她是步步错,但她第一步就被逼着走的。
最后她把剑定在城主府的门上,附上一封书信。
欢迎报仇。
寒夜中冰魄覆寒云,霍越回来时身上的血结成了痂。戚履冰见此不禁给她施了一个小洗涤尘术,就骑着白鹿向北斗七星而去。
霍越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过了好一会儿她忍不住问道“师父,筑基不就可以御剑了吗”
戚履冰道“你有剑吗”
无常楼,一共三十六层高,就立在黑沼边上。
离愁女往嘴里倒了一整瓶生肌活骨丹,闭目用心调息,感受到腿根传出来的刺痒,便睁开了眼睛。
她是筑基修士,生肌活骨丹的药效不济事,至少要两三年才能恢复过来。
但是她没有这样的时间。
离愁女握紧拳头,努力想找些出路,忽然房门口显示出一道石青色令符,是楼主在传唤她。
“谨奉无常楼主尊令,命离愁女速往望泽台。”
她接过令符,又吃了一把补气丸,在空虚的奇经八脉里找到些灵力,拖着自己的残躯走向门外。
望泽台虽名为台,可它不是什么高台,只是无常楼的一层。
离愁女几乎是趴在地上,等着重重帷幕之后的人发落。没有人知道楼主的相貌,也没有人知道楼主的年龄,但所有人都知道就算是死也不能忤逆楼主。
“这单子居然没有完成”一声叹息从帷幕后传出,“该罚。”
离愁女俯首领命,“请楼主责罚。”
帷幕旁侍立在侧的两个修士随即站出,各持一蛊打开放在离愁女面前的地上,两只多足小虫从蛊内爬向离愁女,它们诡异的在汲取灵气。
“不,不要”离愁女看见小虫不禁向后退去,却被那两个修士拦住了。
这是楼内很普通的刑罚,只是禁锢灵力,可是她现在全靠灵力支撑,如果失去灵力,断肢的伤势会要她的命,她宁愿被吊起来打。
多足小虫已经爬到离愁女的身上,顺着她的手臂向上钻进耳窍,贴在最近的地方吮吸上去。
离愁女抬头看向楼主,帷幕后却毫无声息,她想要乞求,忽然全身一僵。
禁灵不是意外,他是想杀了自己。
与此同时,多足小虫餍足的在耳道内蜷缩起来,最后一丝灵力也在她身上离去。
血从齐根断裂的下身伤口处崩出,几乎成为一滩血泊。
“二十年前我就觉得你该猜到了。”
“没想到你这么蠢。”
离愁女意识迷离,却在恍惚间听到两句。
她挣扎着抬起头,夜风少见的吹开了帷幕,露出熟悉的身形,她的魂牵梦萦。
“夫人可知九州上女修有多少”
“女修里肯怀孕生子的有多少”
“生子后把孩子丢了还有多少”
很少,很少,绝大多数女修都是不肯怀孕生子的,肯生子的女修多半也是有依仗,怎么会弄丢孩子
离愁女缓缓的闭上眼睛,在梦里她的丈夫还在意外身死,她的孩子还是在家中走失。
旁边的修士俯身探了下鼻息脉搏,躬身说道“回楼主的话,人死了。”
帷幕后的男人微微点头,却也没在乎什么,只靠在一边闭目养神,从眉间皱痕可以看出他精神不好。
两个修士施决打扫干净离愁女的尸首,又鼻观口口观心的站在帷幕旁边。
帷幕后男人放心的歪了下身体,他的背上紧贴着一个覆膜肉团,几乎与他血肉交融,快被吸收殆尽,但还能勉强从形状看出是个婴孩。
一阵蠕动过来,他不禁舒服的动了下手指,自己教养大的确实好收拾一些,可惜年幼的女修难遇。
风过东海,蓬莱云台。
李不夜落在第一宫的白玉桥上,身上还带着瀛洲的水汽,他转头看了一眼西边,烟波缥缈信难求。
庄半凡遥遥看着他,轻笑着问道“那帮幺蛾子准备怎么闹”
李不夜道“长老们认可仙会上的结论,并准备成立一个部堂专门负责灵脉环境保护,大约就叫做千古堂。”
庄半凡扬了下柳眉,惊奇的感叹道“他们对你倒是听话。”
李不夜道“我不若小师弟,有时间同他们闹。”
庄半凡闻言先笑了一声,随即又垂眸道“这次是我们慢了瀛洲一步,不知他们还有多少没告诉我们,小师弟偏偏这时候不在。”
李不夜道“他在又能有何用瀛洲发现灵气与灵植的关系,不过是机缘巧合。”
庄半凡摇头道“蓬莱却没有遇到这个巧合,你我都已至化神境,该知道这极可能是天意所为。”
李不夜道“天意不在我,我又能如何若真是天意属瀛洲,也非我等能改变,总归不叫蓬莱离瀛洲太远罢了,至于你我已至化神境,也快到了悬崖撒手的地步。”
他说这么多话已是罕见至极,庄半凡很容易就听出了弦外之音,她问道“你是要突破了”
李不夜道“瀛洲仙会后,知道灵气为何来源,我等总比他人更近天道一步。”
庄半凡抚掌笑道“看来只有我能见到小师弟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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