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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山岗上寒风凛冽, 硬生生刮去一层岩石,裹挟在风中的石粒就这么拍打在游宾白的身上。

    灵气从某个空无一物的地方不断涌来,在七经八脉中游动,像是春汛时的鱼, 没头没脑又势不可挡。他竭力用抑制住放任灵气四溢的冲动, 努力按照师父引导的路线, 将经脉中撒欢的灵气一一归位。

    可他做的是仍如同抱瓮出灌,费力劳神而无得。

    也许他真就和这个世界的人不一样, 无论是思维方式还是价值取向, 都让他活得格外吃力, 修炼也格外困难。

    游宾白心思乱糟糟,许多事如同走马灯一样呈现在眼前,有些事他都记不清了。

    车祸后,他再睁眼就是在街头, 大雪满地, 他浑身冻得青紫, 却正好被狐狸皮裘衣裹了进去。那些穿着金玉富贵的人说他有修炼天赋,而他缩在那里, 不懂什么是修炼。

    而后就像所有人都知道那样, 他的天赋就凭空消失了, 他也就成了公府弃子。

    其实一开始是真消失了, 他比谁都害怕,在修真的世界里,能修炼就是最大的依仗,这点他也比谁都清楚。

    最初,游宾白觉得是公府里宅斗,母亲们为了自己儿子的利益而害他, 后来他读了许多书才知道资质是抹不掉的,只能废掉毁掉。

    要么就是没有天赋,要么就是能看出来灵根被毁。

    就这样过了十载,他快忘了地球和修炼的时候,天赋就突然回来了。

    原来他只要想着地球就没有天赋。

    这大约是两个世界互斥。

    可是他忘记地球是偶然的事情,想着地球却是长久的事,这样怎么能修真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守着几个田庄,锦衣玉食,又平稳安生的过完这一辈子。

    毕竟但凡有大理想者,都要遭受常人所不能的罪。

    现在是他第二次的人生了,在地球时他就是一个普通上班族,985毕业996,努力加班,积极内卷也买不到一套房,最后等红绿灯时,被不知是酒驾还是毒驾的二代用他这辈子也买不起的红色阿波罗撞死在地。

    人生o这款游戏里,换服开号,顶多能比上一次好些,比如他现在好歹也算是个衙内。

    经脉颤动,灵气紊乱,如同蚯蚓在体内蠕动。

    戚履冰站在风中,冷眼旁观,灰网似的世界从游宾白周围扭曲凹陷,并不断纠结缠绕,像是承受了什么不可承受的重量,遇到了什么难以愈合的伤害。

    蛛网抓到了一只搅动的鲶鱼。

    他突然好奇,似乎就这样任由他继续下去,会不会鱼死网破呢

    “弟子游宾白有走火入魔的风险,请宿主及时介入”

    “弟子游宾白有走火入魔的风险,请宿主及时介入”

    “弟子游宾白有走火入魔的风险,请宿主及时介入”

    戚履冰伸出手,按在游宾白的肩膀上,灵力从微微泛红的指尖流到游宾白的体内,小心翼翼的与乱流相遇。

    外来的灵力使得游宾白浑身一颤,经脉传来的舒适和爽快,令他头皮发麻,脑中一片空白,不禁就让灵力跟随着他按照正确的路线行进。

    等他从法阵上站起来,已经是练气修士了。

    游宾白惊得不住打量自己,他弯腰拿起一块石头,一下子就捏碎了,石头软得跟果冻一样。

    “师父”他欢喜的看向戚履冰,却见他正在神游天外。

    戚履冰回神,目光离开消耗干净的灵气珠,移到了游宾白身上,轻声道“走吧。”

    游宾白跟在戚履冰身后,依旧是深一脚浅一脚,但脚心却没有任何感觉,感觉自己都能光脚走。

    戚履冰抬头,晨曦中毂宁城泛着光辉,他需要更多灵气。

    安息城从来都是不夜城。

    华灯明月中,有绮罗弦管春风,更有龙如骏马,车如流水,软红成雾,霓裳缥缈。

    霍越伸手抓住飞空的灵蝶,灵蝶化为星点,露出里面浅草色的信笺。

    这是九机真人来信,他命所有天枢使立即前往天枢院。

    霍越收起信,直接抬头看向天空,一道道流光在夜幕中划过,皆是往东方而去。她拽下腰间巴掌大的铁剑,抛掷到空中化为一把巨剑,跳上去后也御剑向东。

    天枢院的剑坪从未如此拥挤过,霍越收起重剑,跟着人群走向正堂。

    这些日子她故作如常,没有去打听任何消息,以免自己被牵扯其中,只偶尔听到宫中派人去了南方。

    如今,她等了这么久也终于等到了结果。

    九机真人坐在上首,紫色法衣上用金丝银线绣着日月星辰,他垂眸向众人,缓缓说道“诸位小友应该都听说城中最近的流言,尤其是黄毛小儿唱的歌谣,说是国主弑父,得位不正,更有人在南方自称是先君后裔,招兵买马,骚扰地方城池。”

    话音落地,堂上修士都骚动起来。

    虽说对于修士而言,皇位坐的是谁都与他们没甚关系,但他们也是人,是人就有利益关系。谁心里没有些偏向,交往时不带着几分打量

    显然,今天是要尘埃落地了,而且还会与他们有关。

    九机真人见此神色不变,语气平稳的继续说道“国主听闻此事,立即命人去调查,并在叹息城抓捕到案首五人。经三司会审,朝中一致认定,此人乃太宁国派出的细作,意图挑起太息国内乱。”

    如果前面还是按捺得住的窸窸窣窣,现在就是原地爆炸了。

    有胆大的修士直接就问道“国主这意思,是要对毂宁城用兵了吗”

    虽然堂上的修士都出生于元吉真人派系,但这不代表他们就敢和圆顿老祖肉搏单挑,毂宁城可是圆顿老祖的道场,如今元吉真人闭关的结果尚未可知,谁都心有顾虑。

    九机真人捋须而笑,他也是从筑基修士过来的,怎么能不了解筑基修士的心,而且他自己也一样有担忧。

    他说道“并不是让你们即刻出征,只是派些人去马鞍岭修营寨,修个二三十年也无妨。”

    底下的修士皆是面面相窥,这比直接开打好。如果太息国日后攻下毂宁城,修建营寨的人就是攻城,可如果元吉真人不能成婴,几十年岁月就要浪费在黄土里了。

    霍越听着这些纷纷扰扰,再次迈步出列,毛遂自荐。

    等太息国修建营寨的消息传到毂宁城的时候,朝野上下一片震惊,就连国公府的少爷们都没心情争家产了。

    游宾白掀起微风催动水晶帘,一进院子就看见满架蔷薇。他绕过碧纱窗,就在池塘的楼台倒影里,看见葛袍道人在煮茶,火炉上的水刚沸。

    小雨萧萧润水亭,花风颭颭破浮萍。

    他从乾坤袋中取出朱红食盒,打开是冰酿荔枝,又弯腰提壶,给倒了一杯清火的茶,双手奉给道人。

    “我听说朝廷派人去向南方诸国求援,这些国家都曾经是太宁国属国,本想着他们会顾念之前的情谊,结果没一个出兵援助,只有太昌国的国主私人出资给了一些武器。”

    游宾白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戚履冰的脸色,见他神色如常,只好又压低声音说道。

    “我家老爷子刚从宫中回来,现在宫里也乱糟糟的要命,国主非要退位传给弟弟,眼下正准备禅让大典呢”

    “依徒儿愚见,这毂宁城不用二十年后人家打过来,现在就会人全跑完。”

    “师父,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戚履冰放下白玉茶盏,冰纹瓷盘发生声响,像是珍珠滚落的清脆。他垂下眼眸,含光说道“我们不走。”

    不走

    游宾白根本就没想过他们会不走,太息国会攻城还是师父提出来的。

    他连忙凑近,软着声音劝道“俗语有言,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俗语还有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刀剑不长眼。如果我们不走的话,太息国攻城的时候难免会误伤。”

    戚履冰从冰碗里拿起一颗荔枝,剥破绛皮,露出白肉。荔枝清甜可口,他又多吃了两颗,才看着满手汁水满手,皱眉说道“太息国不会误伤我们。”

    “师父这是怎么说”游宾白连忙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块熏过的帕子,送至戚履冰的面前。

    戚履冰拿起帕子擦净双手,开口说道“我们要守城。”

    守城自然就不是误伤,守城就是死了也是为太宁国尽忠职守,游宾白呆呆的转头看向戚履冰,期期艾艾的问道“那那那师父您现在准备怎么做”

    戚履冰道“等着新帝来寻我吧。”

    游宾白听到这话,觉得自己恍然大悟,眼睛都变得炯炯有神。

    他问道“师父的意思是新帝会守住毂宁城”

    戚履冰摇首,淡定的说道“没有,他没有收下来这座城,也没有开门献城。”

    所以才白骨如山吗

    游宾白猛然想到茶馆里与师父的初相见,那是一种看见剧透的恶寒,他不禁想问,既然守不住为什么还要掺和进来,这是在享受挑战命运的快乐吗

    想到这里,他抬头看向眼前的道人,难道这是一个隐藏的愉悦犯

    可惜道人好似黛叶缃枝,怎么看都不像愉悦犯。

    游宾白正胡思乱想,突然听到门口有响动,下意识就跑蔷薇丛里躲。

    戚履冰抬起头,看见金吾将军石勇从垂花门走进来。

    游宾白蹲在蔷薇丛里,脖子上爬了好几只蜜蜂,痒得要命。他想伸手赶开,却又怕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出事,只能干忍着,不明白自己为何躲在这里,好像被捉奸一样。

    柳塘风皱清涟,石勇望向道人,拱手道“仙师,昀王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