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师父”
“师父”
戚履冰是被吵得睁开眼睛, 夜空中回荡着呼唤声,像是一缕不散的幽魂。但幽魂只能在荒村野岭逞能,绝不敢走进有修士驻守的城池。
他站起身,足尖一点落在琉璃瓦上, 又掠过朱墙和明月, 到了修士众多的南苑。
墙角黄葵都谢, 吟蛩鸣蜩,催促玉簪花开。
戚履冰听到更漏又响, 这才放出神识与那纠缠不休的声音相接, 缓缓开口道“霍越, 我在。”
远在马鞍岭的绯衣女子听到回信,高兴的走出精舍,站在峭壁说道“师父我到马鞍岭了,一直就想跟您说, 却没子告诉您。”
戚履冰闻言侧过身, 更是隐在柳阴里, 问道“负责修兵寨的是你”
霍越弯着眉眼,开心的邀功道“是我主动请缨的, 等开战时这也是大功一件, 能在太息国君前有个名字, 方便日后行事。而且兵寨是用于存放粮草辎重的要地, 也是未来太息军的驻地,可谓是攻城之根本,徒儿今日勘探地形时,发现有些地方岩土疏松,若是等建好后攻打兵寨的话,火力集中在这些地方是完全是事半功倍。”
戚履冰手指不自觉的拨动着灰线, 像是按在琴弦上,眼前灰字不断展开。
纵是知道哪里可以攻打,也要打得到才行。太息军围攻毂宁城,兵寨必处于腹地,毂宁城的守军能在炮火中坚持下来就不错了,绝对无碰到兵寨。就是派人斩首刺杀,也是几人小队而已,攻打兵寨需要聚集的人马,不可能暗度陈仓。
他敷衍道“还有事情吗”
霍越听到这句话便知师父没有心思跟她说话,把藏在肚子里的那堆话忍了下去。
反正如今两人如此近,如果真有要事怎么都来得及联络。
她笑道“徒儿明日再问安。”
说完,她就准备切换神识联系,哪知神识却切断不了。
戚履冰淡淡道“最近修行得如何了”
霍越一惊,这些日子是没太修炼,也不算荒废,就是心思都放在了当细作这件事上。
她口中嗫嚅着回道“也也该不错吧”
系统显示着最近霍越修行进度的缓慢。
戚履冰垂眸,眼里敛了清辉,却没有直接出言反驳。
他也知道这个徒弟脑子就是里一根筋,认准一件事不回头,也管不了第二件事。
戚履冰收起徒弟养成系统,打算尽一下师父的责任,开口说道“你我皆是修士,所做所行都是为了飞升,切勿沉溺于俗世名利,弄得本末倒置。”
霍越低下头,看着脚边的碎石,感到些许的委屈,“可我不知这和飞升有什么关系”
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来太息国当细作,只是一直按照师父要求的去做。
戚履冰仰头望着柳枝间的斜月,无可奈何的回答道“灵气。”
对于霍越来说,修炼就只是吐纳灵气获得经验和完成晋级任务,她不会因天资而停滞不前。
游宾白也是同样的。
天底下的修士多如牛毛,为何他们运气如此之好
霍越听到灵气便想到入道时积成山的灵石,自以为明白了师父的意思,她想了一下问道“如果九州灵气不足,我们可以跃龙门去海外仙岛吗”
戚履冰道“忘记告诉你,你多了一个师弟,刚入道。”
霍越瞪大了眼睛,根本没想到刚离开师父没多久,她就不是独苗苗了好像变成了一棵地里没人要的小白菜,整天风吹雨打的。
“师父,那个师弟多大年”她说到一半,突发现师父切断了神识联系。
霍越站在凛冽的山风中,这种小白菜的感觉更强烈了。
毂宁城内,戚履冰没有考虑那么多,只是有些不耐烦霍越的追问,或者说,他是觉得麻烦。
青华宫讨论过许多次平衡徒弟间差别待遇的问题,还隔个几年就给获取收徒资格的师父们开展教学讲座,要求他们公平对待每个弟子。但人心都是肉长的,怎么可能不偏心呢
大弟子一般都是最用心的那个,但是收了二弟子后,大弟子就觉爱被分走了,使得师兄弟或师姐妹产生矛盾。
二弟子虽抢走了师父的关注,但用心程度一般都不如大弟子,更遑论下面还会有的小弟子。
小弟子未必是三弟子,但一定是最小的弟子,师父这时往往是宠爱比教导更多,别说成才,不惹祸就足够了。
但总体还说,最惨的还是中间的。
有修士曾经倡导过,如果非要收徒弟,那就只收一个,精心教养,感情也比多个徒弟乱七八糟要好。
时任宫主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便应允其暂行些时日试试看。
但只有一个徒弟的话,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有的徒弟愚笨,师父教的时候怎么教都教不会;有的徒弟叛逆,师父教的时候怎么教都不听教;有的徒弟既聪慧又听话,偏偏又早死,师父痛不欲生,浑身上下都是不甘心。
这些师父气得天天跳崖,无论如何都要再收一个,偷偷摸摸再收徒都算好的,甚至还出现过把徒弟杀死装成意外的事件。
总之,收徒需要做得事太多太麻烦,弄不好还害人害己,毁了道行,还是不收徒好,不收徒就能得清静。
戚履冰离开站了许久的墙角,没走两步却又停了,回首望了一眼含苞的玉簪花,转身回到墙角,俯身用灵气催来了秋意。
几朵白皙的玉簪花,像是轻盈透薄的天女,在月下闪动着光辉。
他笑了笑,希望霍越的兵寨,修得比秋天来得更快。
清晨的毂宁城又迎来了人心惶惶的一天,城门依旧是敞开着,满城的黎民百姓,想出就出,想进就进。携家带眷的人比昨日更多,但孤身一人的却比昨日少了很多。
这是因为太宁国君修书一封派人送往了太息国,而信的内容在早就贴在了大街小巷。
“太息国频年用兵,致使九州波摇海动,生灵涂炭。既国主无论如何都不能回心转意,两军交战已成避无可避之事,我定当亲守毂宁,为留在城中的黎庶百姓而战,死而不已。”
信是宁远日口述,并没有加以藻饰,却更令城中百姓了解他的决心。
有些无家无口的人就决定留下了,同国主一起誓死捍卫这毂宁城千年古都的尊严。
游宾白逆着人群来到昀王府,他骑在马上,看着城墙和鼓楼,多少感到了一些悲凉,这毕竟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池。
说起来,他在地球也就活了二十多年,也许等有一天,他可能会忘了那遥远的二十年。
昀王府门口的石狮子已经不会动,驱动的灵石早被拿走充当了军费。像这样的事,城中笔笔皆是,不足为奇。房间的闲言碎语说,毂宁城都被昀王搜刮了一边,简直是挖地三尺。
两人仆人歇在阶上,看见游宾白过来就起身道“公爷来得早。”
游宾白下马,迈过门槛走进大门里,顺手把马鞭交给了仆人,才问道“师父在哪儿”
仆人接过马鞭,回道“先是应该是还在雀鸣楼。”
游宾白闻言点了一下头,直接去往雀鸣楼。三层小楼前的回廊上挂着许多鹦鹉笼,羽毛艳丽的鹦鹉叽叽呱呱着,可当他走过的时候,却纷纷喊道“吉祥如意。”
吉祥如意,是当年毂宁城的繁华。
游宾白抬起头望向楼上,果就看见了坐在檐角的葛袍道人,云生衣袂,飘欲去。
“师父”他在地上朝戚履冰挥手。
戚履冰垂眼看向游宾白,他在地上比蚂蚁大不了多少,“上来吧。”
游宾白原地跳了下,头还不碰不到一层楼,可师父在又不好像凡人一样走楼梯。他左右张望着,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套绳,直接套在雕花廊柱上,后抓着绳子直接向上攀。
戚履冰望着他,却也没说什么。
游宾白手搭在琉璃瓦上,好不容易撑起身子上来。他走到戚履冰身边,一边收绳子一边问道“师父,我刚从朝中回来,就听说您找我,是有什么事”
戚履冰淡淡说道“修炼。”
游宾白笑道“师父这几日我都一直在打坐修行,日夜不辍的,成果未必有,但绝对没放松。”
戚履冰转身看向他,取下了挟飞霜,露出泛着寒光的刀刃。
“师师父你这是要什么”
游宾白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满脸惊恐,难道师父不是高人,是伪装成高人的反派boss走的是另一个流派剧情
他这样想着,就手忙脚乱的从乾坤袋里掏东西,五行黄纸符,八卦小阵盘,和闪着五颜六色的宝。
太岁叉,这是一次性的,万一被挡下来他没有保命手段。
藏妖瓶,里面是三只天吞狼,没人性的,要是离得太近了容易咬到他自己。
万寿如意铃,操作简单,拿手摇几下就叮当响,可是它是催眠的啊
怎么就没个防守或者遁走的呢
看来还是准备不足。
戚履冰提起刀,步步逼近他,按师姐的话,真就是人菜装备多。
他说道“守住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