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戚履冰来说, 重修这件事,基本等于秋闱开卷,如何承转启合都胸有成竹。
只要灵气充足,他随时可以回到元婴。
可是重回原位又如何行至尽头也是死路一条, 枯等绿芜凋尽。
这并不是换个功法就能解决的事, 他要找到的是一个不靠天资就可以修行的道路。如果能轻而易举的找到, 修真界也不会万年如死水。
就在昨夜风露里,他看见了一条凌波可过的横塘路。
成功, 他也许就在千年后有了一线生机;失败, 他可能就会像那袋米一样分崩离析。
他决定撑舟一试。
就像拨动骰子一样拨动灰线, 就像按下“完成”一样按下灰线,就像霍越筑基时一样复刻全部过程。
幸好他成功了,虽然只是现在成功了,但也可以隐约窥到一路青云。
晨光微透, 桃花东落, 此山外, 更有无限关山。
戚履冰看着呆立门口的霍越,招手让她进来, 腕间紫缎晃动, 恍若流霞倾尽, 牡丹成波。
霍越挪步进来, 规矩的屈膝行了一个礼,她盯着紫缎,依稀记得这该是黑色的,但想到孙供奉曾说这是一法器,便也没在意,只问道“师父, 现在可以教我剑法了吗”
戚履冰自然知道她迫切学剑是因为离愁女,他此时心情颇好,便说道“你先去拔剑。”
霍越望了眼还没踩实的地面,又认命的走了出去,在鸡鸭乱飞中拔剑。
戚履冰回首,对屋里的王倦儿说道“去把所有剑都取来。”
王倦儿正在铺床,听到这话识趣且依依不舍的放下枕头,从箱子捧出来一堆剑,放到了霍越的面前。
霍越不知怎么就觉得如今的情形有些熟悉,她伸手拿起一把轻剑,熟练的迈步拔出。
戚履冰扫了眼说道“换。”
霍越又拿起一把软剑迈步拔出。
戚履冰看着她,数起随剑而动的灰线,数完说道“换。”
霍越接连换了七八把剑,直到最后王倦儿搬来一把她拖都拖得吃
力的重剑。
重剑“咣当”一声落在地上,掀起土尘。
霍越看着这个几乎与自己肩膀一般高的重剑,不禁有些畏惧,在筑基前她几乎就没拿起来过,此时她弯腰拾起重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费劲,但感到手中沉甸甸的。
“就这个。”没等霍越开始拔剑,戚履冰就下了结论。
霍越不禁手抖了下,这柄剑真是又大又重,没几个女修会拿它当武器吧师父,我想唱歌。
戚履冰没在乎霍越的心情,给她选好重剑就在系统里找剑法。他看着可选项里琳琅满目的秘籍功法,并没有好奇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如果他掌握的原理,他也可以按照不同情况编出天花乱坠的功法。
“映波心剑诀心如水映,波平万里,欲动还敛”
“青玉剑法湛然如玉,青光无俦,不见风尘”
“断岳雷鸣剑卷巍巍势重,去如奔雷,一往无前”
戚履冰看到这里,果断选择了最后一个,等待四周灰线将功法受到他的手里,然而这次他伸开手,并没有灰线汇聚到掌心。
随着霍越名下多了断岳雷鸣剑卷,一个灰线描摹的小人凭空就出现在院子里。
它跑到戚履冰的眼前,朝他笔直的鞠了一躬,就开始舞剑。
戚履冰脸上的神情依旧平和,但他内心却不怎么平和。他抬头看向霍越,霍越站在原地也看向他。
她看不见。
戚履冰走到土坑旁,捡起坑里随葬的挟飞霜,与灰色小人共舞起来,每一式向砍向小人。
霍越见此连忙提着宽大重剑,跟在戚履冰身后模仿起动作。
等到小人停下来,戚履冰也收起刀。
霍越早已感受到随剑招而动的磅礴灵力,似乎某个午夜噩梦已经不足为惧,她略显激动的看向戚履冰,问道“师父,这是什么剑法”
戚履冰道“断岳雷鸣剑。”
霍越听到这个名字,并没有像刚拿起重剑时觉得古怪,反而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快意。她提起重剑,完全依靠筑基修士灵识所带来的强
大记忆力,一招一式的练起剑。
戚履冰看了一会儿,便也走到旁边吊嗓子。
王倦儿避开霍越舞得虎虎生风的重剑,小心翼翼跑到桃树下,抱着一只母鸡听戚履冰掉完嗓子,又开始唱起莫名其妙的歌。
“乌飞金,兔走玉,三界一粒粟。山河大地几年尘,阴阳颠倒入玄谷。人生石火电光中,数枚客鹊枝头宿”
她听着不觉也有些技痒,便唱起原先在楼里能引人一掷千金的十香词。
“青丝七尺长,不知眠枕上。解带色已战,触手心愈忙。试开胸探取,堪比颤酥香。哪识罗裙内,销魂别有香。
戚履冰听到王倦儿的靡靡之音,不禁回头冷眼看向她。
王倦儿笑了笑,先拿绣帕遮住半张粉面,装出一副愧疚难过的模样,才好奇的问道“仙师,你修炼为什么要唱歌”
戚履冰并未回到她的话,只是转过身继续唱歌。
他修习的功法是大道歌,既然名为歌,自然是要唱的,要不然为何以歌为名
这都想不明白,一看就没有修真的天赋。
王倦儿见此悻悻放下老母鸡,提裙跑到了霍越那边。
霍越练着剑,就看见王倦儿过来摆动腰肢,在她面前跳起一支惊鸿舞,婉转婀娜,仿佛天女。
她放下手中的重剑,将它拄在地上,“你这么高兴的吗”
王倦儿笑道“当然了,你和仙师都是筑基修士,我就终于又可以过上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日子了。”
霍越闻言不禁问道“你自己准备吃什么”
王倦儿敛袖道“奴家这种蒲柳命是可以喝露水就能活的。”
霍越“”
她没有师父无视人的功力,只能看向桃树旁的道人,用力压歌声的高呼说道“师父,不是说倦儿和弟子一起学剑,好互相督促的吗要不要让倦儿和弟子学一样的剑法啊”
戚履冰听到霍越的声音,转头看着一脸惊恐的王倦儿,轻轻点了头。
霍越笑道“那弟子这就教她。”
说完她就拖剑走向王倦儿。
王倦儿这回是真哭了,连忙摆手向后退,“不,仙姑,不用了,我这种凡胎是不能修炼的,教我是浪费你的时间。”
霍越道“教倦儿怎么是浪费时间,九州世道如乱混乱,倦儿也该学些自保术。”
王倦儿欲哭无泪,却只能委屈的低下头,捡起了一把轻轻的小剑,又在霍越威逼的目光中,放下这柄小剑,选择了剑堆里最重的那个宽剑。
日升月落,星移斗转。
等到山里银装素裹,王倦儿已经能徒手掰断小臂粗的烧火棍,别问她怎么知道的。
霍越在雪岩下等着道人起身,连忙上前说道“师父,弟子该下山了。”
戚履冰道“那走吧。”
霍越跪在地上叩首,抬起头正准备说些告辞的话,却看见戚履冰走到雪岩后,赶出一只白鹿来,理所当热的骑在它身上,一副准备启程的模样。
霍越见此咬了下嘴唇,她没想到师父会跟他一起下山,搅进红尘里。
戚履冰道“路上有雪绒草,记得取些。”
他是很满意这些日子霍越帮他完成的荣誉任务。
虽然系统一开始不赞成,但最终还是被“有事弟子服其劳”说服了。
“好的。”霍越答应完这件事,回头又看向木屋,“我去跟倦儿说一声。”
王倦儿正在炭炉边烤火,她看见霍越携着风雪打开门,不禁往里瑟缩了一下,不满的皱起眉头。
霍越道“师父和我要下山了。”
王倦儿闻言一愣,半晌后连忙站起身,跑到里间收拾行礼,“那我跟你们一起下山,等等我”
霍越有些看着她这匆忙的样子,想说的话没说出口。
王倦儿,早就该走了。
戚履冰骑着鹿在前,霍越紧紧跟在旁边,时不时停下摘个草,王倦儿深一脚浅一脚的吊在最后。
晴日满空,皑皑白雪亮得晃眼,三个黑点从山中走出。
等到他们到达冰河上,遥遥可见炊烟,路从南北分向两边。王倦儿捏了一下自己的肌肉,拿起自己用惯了的宽剑,与他们走向了相反的
方向。
一别之后,她这种凡人是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霍越看见王倦儿的转身,没有说任何话,她是个凡人,从来就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戚履冰轻笑了声,仰头望向青天,天道向来就是如此不公。
命由天定,逆天而行,就是自讨苦吃。但修真不就是逆天而行吗
她果然没有天资。当热,霍越看起来也没有。
一鹿两人,就这么不慢不快的走到了海昌府的城门口。
直到看见了守城门的卫兵,霍越才猛然想起来,她连忙拉住白鹿的鹿角,抬起头对戚履冰说道“师父,我忘记了一件事。”
戚履冰皱眉问道“什么事”
霍越犹豫片刻,组织了一会儿语言,说道“师父,你好像被通缉了,我是从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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