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楠被惯坏了, 谢风遥怕极了她再离开,一味宠溺,要星星不给摘月亮。
这日午后, 趁着谢风遥在收拾屋, 她吆喝上几个小精怪偷偷溜到后山去玩。
这时节山上的溪水还很凉,楚南楠硬要下水,光着脚丫子去翻溪里的石头,抓螃蟹、抓蚌壳。
这水是从山里地底下流出来的, 可凉可凉了,玩不了一会儿楚南楠就得上岸, 捧着脚“嘶哈嘶哈”,等到太阳晒得稍暖些再下去。
只是这小溪深处足以没过成年男子小腿,到楚南楠这就是大江大河了, 直没腰。她一个不稳, 脚下一滑就栽进水里。
敲敲没有她那么不稳重,就怕她出事,给她手腕上缠了两根草藤, 人一摔倒两边立即拉住,才没有被水冲走。
谢风遥找来时,正看见这一幕。
他呼吸一滞,拳头瞬间攥紧, 连心跳都漏了一拍。
楚南楠从水里站起来,瞥见远处他的身影, 立即四肢并用往岸上爬。
下一瞬,谢风遥已到面前,提着她的腰把她从水里捞起来,照着屁股“啪啪”就是两巴掌。
楚南楠趴在他怀里, 屁股被打疼了,嘴一瘪就开始嚎,哭得哇哇的。
谢风遥不理她,抱着她往回赶,迅速给她洗了个热水澡,又两大碗姜汤灌下去。
她这时已经长到五六岁的样子,但因为没有灵宝,样子也小,身体还很弱,前几日下雨,樱桃树花谢时染了风寒,在床上躺了两天。
“怎么跟你说的,还玩水,这么冷的天还玩水”谢风遥训她。
楚南楠在床上滚来滚去,“你这个逆徒,竟敢对为师不敬反了你了”
没有灵宝,她现在几乎与凡人无异,曾是法修的缘故,一直娇养,身体还不如寻常凡人小孩,皮肤也嫩,一点磕碰得都瘀青上好一阵。
要照顾她,却也没办法十二个时辰都看着她,她又很会钻空子,瞅着人在忙,顾不上她,转个背就不见了。
谢风遥琢磨着,得给她立规矩了,她现在还小,玩心重,做事顾头不顾尾的。他自己也反思,是否对她太过宠溺。
谢风遥一边给她揉着屁股,一边细数自己新定下的条条框框“第一,不可以玩水;第二,不可以爬树;第三,以院子为中心,五百步外,需要我陪同”
楚南楠“哈”了一声,伸出小巴掌,“五百步是你的五百步还是我的五百步”
谢风遥“你的。”
楚南楠耍赖不干了,“凭啥呀,我的五百步也太小了,而且你总也不陪我,也不给我骑,我才不听你的。”
她摸着屁股,噘嘴翻了个白眼,“你刚刚还打我,我不喜欢你了。”
谢风遥好声好气同她讲道理“我不是在忙吗,我不干活吗,你吃的穿的,你的零嘴是谁做的,我要是一直陪你玩,什么也不做,你就饿死了。”
楚南楠不说话了,沉默半晌,忽然开口,“那我不玩水了,我要吃糖。”
“不行。”谢风遥果断拒绝“小孩子不准吃糖。”
楚南楠仰着小脸看他,“那我在院子里玩总行了吧,我跟敲敲它们玩。”
谢风遥垂眼把她按回床上去,盖上被子,“你刚玩了水,还想出去然后又趁我不注意偷跑先躺着,明早起来不生病了再放你出去。”
他说着话扔了个九连环给她,“玩这个。”
楚南楠一玩九连环就犯困,她气呼呼把九连环扔出去,在床上打滚,“我讨厌你讨厌你我要去找沈青去找师兄师姐,去找东方熠”
她自己折腾了一会儿,耳边都没听见动静,扭过身子往外看,见谢风遥满眼通红站在床边,眼睛死盯着她。
她从来没见他这么凶过,模样好吓人啊,她害怕得往床角缩。
谢风遥一言不发转身离去,门被用力砸得一声“砰”响。楚南楠也生气,被子往头上一蒙,睡觉。
之后两个人就莫名其妙开始冷战了,日子还是照过,却一句话也不想跟对方说,夜里躺一张床上睡觉,也是背对着背,谁也不想看见谁。
院子里低气压,敲敲它们也不敢多说话,不敢再带着楚南楠四处乱跑,不过在谢风遥的精心看护下,楚南楠总算是没有再生病。
三日后,谢风遥收拾了东西,带着楚南楠去平安城,参加沈青和柳飘飘的婚礼。
东海那次只是为了找萧家的麻烦,这次是来真的了。
恰逢上巳节,城中道观举办祭祀游街,谢风遥提早两天到,带着楚南楠四处玩。吃花煎、喝花茶,隔着一条河看岸边的文人们临水宴饮、吟诗作赋。
楚南楠玩得高兴了,也不生气了,搂着谢风遥的脖子亲亲密密哄他,“你还在生气呀,不要生气好不好。”
她小嘴撅起亲亲他脸颊,“我再也不乱说话了,好不好,不气哦。”
她常常惹他生气,但这次却没那么容易哄好了,她说想离开他的话,伤着他了。
前天夜里,楚南楠睡得迷迷糊糊时听见他在她耳边说话。
你不在的日子,我一天都没想到要离开你,离开树,我日夜守着你你现在长本事了,真是惯坏你了,还想离开我,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楚南楠坐在他的臂弯里,两只小手捧着她的脸颊,呼出的气还带着刚刚吃过的花饼味道,甜腻腻热乎乎的,与他头挨着头亲密地蹭,“我反省好了,我以后都不乱说话了,不要同我生气了好不好”
她嘴里说着话,眼睛却盯着街对面的糖画小摊,“你是我师尊,我喊你师尊行不行嘛。你不要生气嘛,这样去了沈青家,你还同我生气,我多没面子啊”
谢风遥心里已经憋不住笑了,她这样软着调子同他说话,他根本抗拒不了,心里像汪着糖水,甜滋滋的。
可这次是下定决心要立规矩,不然她随便哄两句他就放宽原则,根本起不了作用,她下次还得犯。
谢风遥愿意同她说话了,但还是很严厉,不让做的事,怎么说怎么哄都没有用。
楚南楠气哼哼,却也没办法,只能乖乖听话,才能得到一点零嘴奖赏。
然而这几天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威信,到了沈青家,全部作废。
沈青抱着楚南楠,喜欢得要命,亲亲乖乖地哄,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全都给她。
谢风遥这时候开始后悔了,舍不得了。
可楚南楠不要他了,楚南楠威风了谢风遥居然敢给她甩脸子,简直是造反趁机晾他两天,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沈青对她好,她便很没原则地跟着沈青去了,沈家人多,七大姑八大姨,丫鬟小姐们,把她团团围住,谢风遥站在外面,挤也挤不进去。
他凝眉一琢磨,决定去找五虎,利用五虎把楚南楠哄回来。
可打击接二连三,五虎在沈青家住了一年多,也不认他了,看见他直接绕道走连个眼神都懒得给
“五虎回来”谢风遥在后面小声喊。
五虎走到沈青脚步,啪叽躺倒,翻出肚皮,沈青哈哈大笑“干脆把楠楠也放我这里养算了,你看你能养成个啥,谁都不跟你亲。”
谢风遥抿唇,不说话。
沈青的喜宴大办三日,这期间,楚南楠都没跟谢风遥在一起,夜里也不跟他睡。起初谢风遥还忧心,之后东方熠受邀而至,他便不敢再靠近楚南楠。
不能让东方熠发现她已经回来了。
沈青和柳飘飘都替他瞒着,陪楚南楠玩耍的小丫鬟们也只知道这位小客人很重要,却不知她真实身份。
连乌月和纪寒林来见她都是偷偷摸摸的,就怕东方熠发现,又来纠缠不清。
三天没有见她,谢风遥已经忍不了,这日午后,他偷偷溜进屋子,服侍楚南楠的丫鬟见他来,两手合拢垫在腮下,作了个睡觉的手势,谢风遥颔首,丫鬟便带上门出去。
谢风遥轻手轻脚走近,楚南楠已经趴在榻上睡着,上午跟五虎玩得太累了。
他来之前已经打理过自己,这时直接脱了外衣和靴子上榻,把她抱到胸口来放着。
她迷糊糊糊醒来,掀开半拉眼皮,见是他,又安心睡过去,呼吸渐沉。
陪她午觉期间谢风遥并未闭眼,手轻轻搭在她背上,出神望着帐顶,在思考以后的事。
楚南楠肉胳膊搂着他,睡得很不安稳,不时皱皱眉头,嘟囔两声。谢风遥敏锐察觉到不对,立即把她拍醒,她醒来仍不愿睁眼,小脸煞白,捂着胸口张嘴喘气。
谢风遥伸手去摸她肚子,胃部硬硬的,像是噎食了。
丫鬟们照顾她到底是不如谢风遥用心,见她生得雪团可爱,胃口也好,什么东西都喂给她吃。
起初还好,她在长个,需要很多营养,也照单全收了,这几天实在是喂得多又杂,这个路过喂点,那个路过喂点,很多东西不能一起吃。这不,喂出问题来了。
楚南楠醒来把早上吃的东西全吐了,谢风遥给她漱了口,擦了嘴和手,她虚弱躺在他怀里,一点力气都没了。
丫鬟收拾干净下去,谢风遥又板着脸教训她,“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自己不知道吗病才刚好,现在又病了。”
楚南楠靠在他臂弯,大眼睛扑闪两下,委屈得吧嗒掉泪,小拳头砸他,“叫你不管我也不来看我,就把我丢给别人不管了,呜呜”
她一哭,谢风遥又心疼,这几天防着东方熠那狗贼,确实是疏忽她了。
她吃得多的时候嫌弃,病了他又难受,没有灵宝,她总是爱病,这一点让谢风遥十分忧心。
若不是为了他,她如何能损失灵宝,如何会死
楚南楠下午又睡了一觉,傍晚醒来,谢风遥喂她吃了一点米粥,她精神好多了,闹着要出去玩,说屋里闷。
这几天沈青家的客人们陆陆续续走了,也没看见东方熠那厮,谢风遥心说出去透透气也好,抱着她去了沈家一处后园。
园中多奇花珍木,珠兰幽拔,楚南楠坐在临水的凉亭里,黏黏糊糊贴着他撒娇,要骑大白狗。
谢风遥四下看了看,园子里只偶有几个沈家的丫鬟经过,但保不齐会有认识的人过来,他不太情愿在外面变大狗。
他喂了她一块饴糖,与她商量,“骑木马行不行。”
楚南楠就是嘴巴苦了,想吃糖,得了糖她也不坚持,“木马也成。”
谢风遥摸摸她的脑袋,“真乖。”他叫住一个路过的丫鬟看住她,去给她找木马了。
这一走,又出了事。等谢风遥提着木马回来的时候,丫鬟还在亭子里打扫果皮,楚南楠不见了。
那丫鬟见他,略显惊奇“咦,你怎么又回来了。”她回头四处看,“落东西了吗”
木马掉在地上,谢风遥心也咯噔一下糟了,肯定是东方熠变作他的模样把孩子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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