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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46
    车往城外行驶, 南泽城内的古建筑一点一点远去,一弯碧绿绕城护城河也远去,一切都在一点一点变模糊, 面变成了线, 线缩为点,直至消失,唯有天上日影和永不陷落的白云跟随。

    奉清坐在后座,半靠着座椅,在略炎热的天气里穿了一件黑色夹克外套, 内里白色长袖配长裙, 多了凛冽的柔淡。

    唐砚扔给她一台蓝色的连线游戏机“还有半小时车程, 打发时间可以玩玩。”

    奉清捡起游戏机,笑笑问“有什么游戏”

    唐砚没回头,一手搭着方向盘“植物大战僵尸。”末了半开玩笑地说“可以把僵尸想象成池律。”

    “这你家园里的菜会安全得多。”

    奉清目光飘了飘, 不可置否地笑笑, 一手撑着座椅, 摇摇头“睡觉。”

    奉荷在南泽暂住的家在近郊,靠近空军基地, 来回训练方便。

    她的住所一栋三层楼的小白房, 装饰简单, 周围有几棵高大的合欢树做遮挡削减了日光,让室内变得阴凉而隐蔽, 很有安全感。

    唐砚领着奉清进了一楼, 他只有一楼的钥匙, 二人便先暂时待在一楼的客厅里。

    唐砚走到客厅角落,打开电视,“小姨还在训练场, 十一点回来,”他看了看表,“还有四十分钟。”

    电视跳出画面,奉清拿遥控器换了一个台,“小姑姑现在在南泽工作吗”

    唐砚顺着她的声音抬眼去望她,她叠着双膝坐在褐色沙发上,还像个矜贵的千金小姐,那种气质一点没变,清高,与世无争。

    什么都没变,又什么都变了。她眼里的光,不那么容易看透了,有心思了。

    “嗯。”唐砚应了声,移开目光,转身去拿冰箱里的饮料,“可乐还牛奶”

    “喝酒。”奉清撩了撩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问,“有吗”

    “那就牛奶。”唐砚取了一罐纯牛奶,给她倒了一杯,“桌上有水果,一起吃。”

    奉清笑笑,“上次见你也没这么正经啊。”

    唐砚不理,递过牛奶,抓起果盘里的一个苹果开始削皮,“你病刚好,不得吃点营养的么”

    奉清不与他争辩,接过牛奶,闭着眼睛喝了一大口,淡淡道“还无味。”

    唐砚见怪不怪,递给她苹果塞上了她的嘴巴,“还不知道你,从小就不爱喝牛奶,以前姥爷变着法给你加葡萄金桔草莓甜口哄你喝,你也还嘟着嘴不情愿呢。”

    微微一怔,奉清沉默了片刻没说话。

    唐砚自知说错话了,提及她的伤,便打着哈哈笑过去,“吃苹果吧,苹果甜。等会小姑姑回来,还有好吃的,她疼你,你要星星也摘下来送给你。”

    奉清咬了口苹果,舌尖化开甘甜,润了喉舌,心也不那么苦涩了,她点明他的话“爷爷的确心里的痛,但与你没有关系,你也不必感到自责。”

    唐砚一指放在刀口,指腹肤划过刀尖,语气松下来“你能看开就好。”

    “好了好了,别吵,看电视了。”奉清笑笑,作势蒙了耳朵。

    奉荷回来时,屋内俩半大不小的小年轻过得还挺自在。一点不见外,一人蜷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看电视,一人开了她的电脑戴着耳机在打o。

    她伸手敲了敲门,轻咳了几声,“咳咳”

    奉清暂停了节目,往门边看去,见到人先笑了,叫了她一声“小姑姑。”

    唐砚也一个反应快的,打游戏打到一半直接就退出了,扔了耳机,拔了网线直接从座位跳出来,特别夸张声情并茂地叫了一声“亲爱的小姨”

    “日理万机公事缠身时间宝贵的您肯抽空回来真砚侄儿莫大的荣幸啊”他溜须拍马的能力愈发熟练了。

    奉荷踩着皮靴进门,径直走到沙发旁,一手拉过奉清的手,轻轻抱了抱她,笑得温柔“清清受苦了。”

    转过身笑骂唐砚“你差不多得了,别嘴贫啊,小心训你和训练场上那些一。”

    训练场上一个方队穿着蓝色军装的预备空军都站得笔直,纹丝不动,顶着要把人晒化的烈日,有苦说不出。

    唐砚想了下,默默闭了嘴。

    有两年没有见过奉荷小姑姑了,她一身天蓝空军制服,气质越发干练起来,一头漆黑短发利落干净,漂亮的五官又自带柔和气场,可如水柔情又可如刚坚韧。她一直喜欢的小姑姑。

    “小姑姑怎么会到南泽来”奉清伸手剥了个柑橘递给她吃。

    奉荷看着她,眉眼又变得温柔起来,接过她的柑橘,不拐弯“还不为了你呀,的小侄女,你这么天真待人,受伤的还自己,小姑姑心疼啊。”她把橘子反喂给她吃了。

    嘴里塞了甜橘子,又见着这么喜欢自己的小姑姑,心里也就不那么苦了,奉清宽慰笑笑“没事了,谢谢姑姑关心。”

    唐砚幽幽飘过来,“小姨就不问问哦。”

    奉清补道“这些天都表哥在照顾。”

    奉清笑笑,看着他“好好好,你们都关心,砚宝坐过来吧。”

    唐砚听到被人这叫,脸直接红了一大半,支吾着犹豫着才蹭过来,三人沿着沙发排排坐。

    奉荷无论怎坐,都最端正,最有气场的那一个。奉清则柔和又清冷也自成一格,而此刻,唐砚那掩盖了几日的吊儿郎当的脾性又出来了,大大咧咧一坐,混不吝的,坐没坐相。

    奉荷拍拍桌子,唐砚立刻坐正了。

    “今天为清清的事,离婚协议那些条款拿给律师看了,他没有诓骗你,在法律上,只要你签了字,他的一半财产就可以归你。”

    奉荷看着她,继续道“不过你不要,们就再拟一款,总之这方面不必担心了。”

    “谈谈接下来的打算吧。”奉荷理了理她肩上的发丝,宽慰她。

    唐砚率先抢答“跟着表哥混,表哥养你啊。”

    奉荷拍了拍他手背,“什么时候这么能耐了你”

    “研究所的工作,你应该不会去了吧清清”她起身去拿东西。

    奉清摇摇头“不会回去了。”她没有办法再那么纯粹地去奉献了,她也不能抛弃不管母亲。

    “也好。”奉荷没回头,“一家人有一个为国家做贡献就够了,清清不要去了,那边工作苦,工资也低,早点离开也好的选择。”

    唐砚插进嘴“真不和去啊,最近投资开了个小公司,清清你来给当财务,你大学不学的金融吗”

    奉荷拿着一个牛皮笔记本和一叠证件出来,听着唐砚的话也笑笑,“你那公司,不有十万就能开聘得起们清清吗”

    唐砚挠头,欲言又止,“小姑姑你又不不知道,妈他们管着”

    “不过那公司少说也投资了五十万好吧。”

    奉荷笑笑,直言不讳“知道,二姐为爸帮哥哥的事耿耿于怀,她不待见你帮清清也能想得到的。”

    奉清不解,问“什么事啊小姑姑”

    唐砚含糊其辞“没什么没什么,妈那人一天天发疯你又不不知道,她就喜欢管着,你管她作甚。”

    奉荷看着唐砚,他心里倒把这个表妹看得重,心里也开心,顺着他的话接,“都些陈年旧事,清清你别管了。”

    她拿出一张房产证,递给她,“这在南屿的一套房,你要留南屿的话,就和你妈妈一起搬进去住。”说完,又拿出一张房产证,“这北京的,军区配的,常年不在,你去北京也可以去住。”

    “房产证名字你可以拿着身份证去更改,不在意这些。”奉荷把那一叠证都递给了她。

    奉清都愣住了,僵了片刻,才往回推“姑姑你给这些干什么,不能要。”

    “你现在怎么就不能要了,你都这种情况了还要跟逞强吗”奉荷严厉起来。

    唐砚也规劝“清清你就收下吧,小姨她衣食无忧的,你别替她省钱。”

    奉清也很坚决“那也不能要。”

    奉荷收了手倒作着伤心起来“唉,心爱的小侄女长大了,现在连姑姑的爱也不肯接受了吗,真令人感到心寒,心冷啊。”

    背脊一阵麻,奉清抿着唇角,忍住了。

    唐砚笑得倒合不拢嘴,在一旁乐呵呵看好戏。

    奉荷不甘心,软硬兼施,使着眼色让唐砚也来劝,二人合心攻她。

    三人僵持不下半天,最后还奉清说会去住,但不要房子,才作罢。

    奉荷安慰地抱抱她,“好了,这不还有小姑姑疼你吗,你要想来军队工作也可以,军队文职工作这有,只,地点不确定,常年搬迁,你来了怕要受奔波劳累之苦。”

    她指了指唐砚,“还砚宝说的对,你和他一起去北京,带着你妈妈一起,这们好照应,也算离了这个伤心地,重新生活。”她握着她的手,像哄一,“好不好,清清”

    鼻尖一酸,奉清侧了头,忍住哭腔,“不了,谢谢小姑姑。”她看着窗外的合欢树,叶子一下一下被风吹动,轻轻道“已经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和妈妈。”手抚在奉荷的手上,“小姑姑,你别担心了。”

    受伤了就逃跑么,她不会成为这的胆小鬼的。

    奉荷仔仔细细地看着自己的小侄女,知道她从小犟脾气,劝不过,便作罢,“只在南泽待一周,训些新兵,过两天就要走,你如果要来北京一定要联系砚宝和。”她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她,“这小时候们和爷爷一起照的合照,你好好留着,爷爷他爱你,不希望你太过伤心。人生在世,免不了遗憾,不过都会过去的,们要向前看,才能不被过去的悲伤绊住脚。”

    奉清接过照片,照片里的她还小孩,而姑姑也才十七八岁的少女,爷爷也不那么老了,穿着深绿军装,肩章在碎裂的阳光下闪闪发光,他们站在槐树下,对着相机腼腆地比了一个耶。

    夏天也在照片里生长,十几年前的夏天和现在的夏天,相比起来,总美好得令人怀念。

    “谢谢姑姑。”奉清收好照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一直守在门外的警卫打了报告进门来,小伙子立得笔挺,中气十足“报告奉上尉午饭已经准备完毕”

    奉荷少有地在这群兵面前露了温柔,笑笑“好了,知道了,你也来吃吧。”

    厨房在二楼,四人沿着楼梯上了二楼,其间奉荷还不不忘嘱咐她“离婚这边就交给的律师,一切办妥之后会通知你的清清,不必负担过重,都会好的。”

    奉清点点头,“嗯”了一声。

    唐砚混不正经,倒趁机又开起玩笑来“们清清妹妹离婚了,要再找个什么的呢”

    “这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还小姨这保卫家国正直果敢的军人呢还”他挑挑眉,憋着坏心,“早有蓝颜知己,心之所属了啊”

    奉荷拍了他一下,笑他不正经。

    奉清倒也放开了,像真的放下过去一,也不知不装的,含着一洼清澈杏眸,回答得倒像个浪女“骑驴看花,哪有花摘哪。”

    唐砚笑起来,表示十分惊讶,送她一名号“采花女贼吗哈哈哈。”

    上了餐桌,奉荷塞了他快排骨“你就吃着吧,堵住你这张贱兮兮的嘴。”

    气氛倒又和乐起来,说笑声不停,伴着窗外云雀啼叫声,日光都变得悠长明媚起来。

    奉清在两天后离开南泽的,彼时奉荷发消息告诉她,离婚事宜已经处理完毕,她和池律彻底没有关系了。

    她回城中村收拾了一道,和母亲一起搬进了奉荷留在南屿的公寓,在城南的一条街,街上了年头,有点古建筑遗留,她模模糊糊有点印象,觉得以前来过,但又记不太清了。

    在南屿住了几日,常岩联系到她,给她打了一笔钱,说航天所的薪资和上一个项目的奖励。

    奉清查了查账户,有五万六,心里也便踏实起来。

    生活逐步步入正轨,母亲在附近找了个绣工的活,早八晚五,也不算劳累。奉清在想着工作的事,还没一点头绪。她现在脑子里储备的都些生活中用不上的专业知识,实在与现实脱节了,一点不懂生活的艰辛。

    这冥想了几日,听人说隔壁搬来了一位新邻居,奉清听妈妈的话,拿了个水果篮子送点水果过去,结果刚一出门,就看见门外的人。

    她在二楼穿着湖蓝色的裙子,白色凉高跟,披散着黑发,亭亭而立,而来人站在街上,白衬衣黑西裤,眉眼一如往日俊朗,清瘦而落拓,仍让很多女孩喜欢的模。

    大槐树遮了街道的日光,洒下一片阴凉,知了不停歇地鸣叫,不远处有汽车车笛声传过来,像电影里的慢镜头,时光也缓慢起来。

    奉清惊讶地还没开口出声,就听见下面的人叫她,“清清。”

    “庆贺你重获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