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隐没注意到她的异样, 低头从包里拿出了一叠设计图纸,递给她其中一张“这是我们初步设计的助推器图纸,燃料和制作材料方面还没有确定, 清清你看一下, 看看有什么建议的。”
“噢,好。”移开目光,奉清极力把周围那些声音摒弃在外,埋头安静而认真地看图纸,看了十多分钟, 认真道“这个模型的供能系统可能有一点问题, 太耗费燃料了, 利用率很低。”
钟隐一手撑着下巴,看着她指出问题的地方,开口“火星很遥远, 助推器的攻率必须大, 才能足够的加速度, 使探测器达到极宇宙第二速度,脱离地月轨道, 进入火星的行星轨道。”
“所以一个助推器远远不够, 我们可以采用分级助推的方法, 你看,这样”手上没笔, 奉清便直接拿了吸管在纸上画起来, “这样, 这样第一级火箭脱落,质量减轻,第二火箭在指令下点燃”
钟隐也看得入迷起来, 叫来服务员借了支笔,两人就开始不受任何干扰地在纸上画起来。
一晃过了一小时,这个问题才算得出一个大致的方案。她口干舌燥,拿起酒杯,仰头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放下酒杯时,余光瞥到一人正在看自己。
微睨的凤眸,眼尾上挑,一双好看得似有星光的眼睛,可情绪却是淡淡的,散漫刻进骨子里。
说了就此别过,可世界似乎是个圈,他们总那么有缘能遇见。
遇见。
奉清仰头又喝了口酒,默默想徒增伤感。
她装作不在意,继续和师兄聊天。
“饿了吗清清。”钟隐问。
“有点。”她心不在焉地用吸管搅了搅所剩无几的果酒。
可余光里那道视线却似乎从来没有移开过,盯着她,钉着她。
疏冷淡漠。
钟隐伸手招来了aiter,询问店内是否有果腹的食物。
aiter拿出一份小菜单供他选择。
奉清却突然忍受不了那目光站起身来,看着钟隐和服务员,心里七上八下地跳。
aiter的态度实在太好,仍然微笑着期待他点菜。
钟隐诧异地看着她,轻声问“怎么了,清清”
轻咬唇角,奉清摇摇头,借口“没什么,我去下洗手间。”
转身走出卡座,她没回头,却仍能感受到那道灼灼的目光,似审视,好像他在干着捉奸的事。
走近洗手间关上门,奉清才松下一口气,一手撑在洗浴台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白皙的脸庞微微泛着红,发丝有些凌乱耳垂垂下一缕,她伸手捻起,回想起池律的目光心还是忍不住地颤抖。
怎么都已经这样了,还能对他生出心动的感觉。
那一双眼睛,如盛进山河湖海,满天星河,总让她一不小心便深陷进去。
奉清拿指甲掐自己手心,闭眼一遍一遍提醒自己,要克制,要克制,要克制。
走出洗手间的时候,她想着找个借口和钟隐离开这里。
却在幽深过道里看见了一道颀长的身影。
他身材高挑,穿着一身黑,皮肤极白,半靠着墙壁,微低着头,在抽烟。
模样慵懒,多了几分匪气。
奉清在印象里极少看见他抽烟,他向来理智清醒,不会沾染这些易上瘾的东西。
也许这么久没有在他身边,他真的变了。
池律见她出来,伸手掐灭了烟,站直身子,安静地垂眸看她,同刚刚看了三十多分钟的目光一般,疏冷沉静。
奉清抬眸对上了他的目光,表面毫无波澜,深处却是暗流涌动。
对视十多秒,她率先移开目光,打破平静,掩饰着开口“好巧,池先生。”
“不巧。”低哑一声,磁性好听。他弹了弹烟杆,“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也在酒吧里看了你很久。”
胸腔里隐隐扯着痛,奉清眨了眨眼,抿着唇角没说什么。
而他的声音却似变得冷了,“怎么,对你曾经的爱人无话可说了吗”
听到爱人这个词,她的肩都忍不住颤抖,凭什么,他能说得那样理所应当能那样笃定地认为她爱他难道就因为自己以前为了他不顾父母反对,不顾全城的笑话,执意嫁他,执意守了两年活寡,让所有人嘲笑
鼻尖一酸,奉清克制住情感,礼貌而疏离地回“不好意思池先生,我要回家了。”
迈开腿,她往前走,不看他,漠然地走过他的身边。
却在离他只有一米距离的时候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搂进了怀中,男人凛冽的气息笼罩着她,他反手将她圈在墙壁和胸膛之间。
低着头看她,眼尾泛红,说出的话带着丝委屈“清儿,为什么你能与别的男人交谈甚欢那么久”
他倾身靠近,贴着她的耳边吹气,低低道“以后不许看别的男人。”命令又带着温柔。
奉清背脊崩得笔直,双肩止不住地颤抖,感受着他的气息,一颗心也几乎停滞。为什么,这么难受。
“池律,你是我的什么”几乎是哭着说出这句话来。她伸手想要推开她。
男人却一点一点逼近,细碎的黑发蹭着她耳朵,他的声音带着欲望“清儿,我忍不了了。”
昏暗过道里,灯光暧昧地照过墙壁,地板,花瓶,窗户,却唯独将他们屈居的一方地隔绝在外。
狭窄,温热,心跳快得似乎要冲出胸腔。
柔软的唇吻到了她的肩颈上,细密轻柔,缱绻如水。
奉清浑身像被电过了一遍,酥酥麻麻的,她声音也软了,回拒着“池律,你清醒一点,我们已经离婚了。”
伸手抵在他坚硬地胸膛上,他却岿然不动,声音低哑“为什么,清儿,你不能再看我一眼呢。”
“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
背靠着墙壁,被禁锢在他的手臂间,听到他的这句话,奉清心直接软了一半,看他的目光也带了一种柔软的哀伤。
她静静宣判“我们不可能的池律,你放弃吧。”
池律却不知为何听见她这句话,手下动作变得疯狂起来,他亲吻她的脖颈,桎梏着她,反剪着她细细的手腕抵靠在墙上。
奉清听着仅一墙之隔的酒吧外面的吵闹声,还有乐队唱歌的音乐声,令她感觉到自己仿佛是在大街上被扒光了给人看,羞耻无比。
她脸烧得绯红,感受着男人的气息,止不住地喘气,却还在轻轻地反抗“池律,不要”
男人却不理会,他低头双手捧起她的脸对准那方柔软的唇亲上去。
含着她的唇瓣,辗转揉捏,缓慢撬开唇齿,攻城略地,带着侵略性,与十足的占有欲,深情而用力地吻着。
奉清被吻得快喘不过起来,感受着舌尖的触动,心脏因极速跳动,而隐隐作痛。
她妄想能推开他,却可耻地沉迷在这种温柔缱绻里,甚至身体也有了反应。
她感觉自己很软,软到如一滩水,快要化掉。
而这个吻却愈加深,技巧性的挑逗,含着舌尖,步步为营,使人沉迷。
这个吻持续了近半分钟,分开时,奉清看他的眼神里带着迷离,盈着水雾,诱人极了。
“清儿,我好想要你。”池律把头埋在她的肩上,感受着她身上淡淡的柠檬香味。
许久。奉清抬眼看了看被灯光映照的墙壁,暖黄温暖,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哑而无力“池律,你好像一个混蛋。”
而此时墙外却传来了脚步声,一声一声愈加靠近。
奉清连忙伸手推开他,却被反手扣住手腕,他低下头,鼻尖蹭着她的脖颈,亲吻着她的锁骨,一下一下,深而用力,要在白皙的皮肤上嘬出一个印来。
奉清奈何不得他,只能任他摆弄。
脚步声近在咫尺,外面的人推开了门,门露出一丝缝,光涌进来,照亮了三分之一的过道。
池律终于松开了她,低头看着她锁骨上红红的印子,种的草莓,很好看。
看着他的眼睛,奉清当这场荒唐错乱有了终结,伸手扶着墙,站直了身体,准备走出去。
却被一只手扣住手心,他握着她的手,低低开口“不要离开我。”
“全世界,我最爱你。”
心里砰的一下,似被什么击中了,奉清闭眼,顿了顿,理智且克制,咬着牙说绝情的话
“忘了吧。”
整理好衣服,她转身拉开过道的门,只给他留下一道纤细的背影,渐渐地,消失不见。
池律眯着眼睛看了那背影半晌,伸手拿手背挡了挡眼睛,光太刺眼。
走出那条幽长的过道,奉清脚软了一半,一手使劲捏着手心,一手遮住锁骨处的吻痕,她尽量维持正常表情,走到师兄所在的卡座旁。
饭菜已经上好,是蔬菜沙拉和咖喱饭,师兄很照顾她的口味。
钟隐见她回来了,拉开椅子让她坐下,“怎么去这么久啊,来快吃饭,清清。”
看着这些,奉清一点胃口都没有。她现在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师兄,我回家了。”低低一声,她不及他回答,转身就走。
“诶,清清,怎么了”钟隐摸不着头脑,眼睁睁看着她走远了。
走出酒吧,沿着人行道一直走到了江边。
夜幕深重,城市亮起霓虹灯,两岸的高楼大厦都被点燃,映照在江水里,是极美的夜景。
江风阵阵,冷冷吹过,贴着皮肤,慢慢地抚平了心底的燥热。
奉清想着池律,她仍然心动。可是,他们之间,好像横亘着高山大海,永远也跨越不过去。
她不可能接受一个为了报复,欺骗自己整整三年的男人,也不可能接受他去让自己的父亲寒心。
纵使她还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