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丁氏原名是叫丁胡嫦吗”胡嫦看着静静置在地上的绣花鞋,嘴角勾起了一个阴狠嘲讽的笑,“这般阴毒的蛊,也就蛇虫一类才能炼度出来。”
“蛊”子贡看向阮陶。
“素女鬼蛊,是用未见天的女婴所炼度而成。”阮陶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乃是确定孕妇腹中的胎儿为女婴后,在其四个月大左右将母蛊种进孕妇体内。”
“蛊虫会钻进胎儿的皮肉之中,将胎儿整个吃空,只剩一张皮。随后,母蛊便会开始产卵,用无数子虫填满胎儿的皮肉,让其看起来与寻常胎儿无异。”
“之后,胎儿便会像正常的胎儿一样出生,像正常的姑娘一样长大,待姑娘初葵之后,素女鬼蛊也就炼成了。”
“但是,没有人会发现任何异常,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由万千蛊虫填满的皮囊”
此言,一出堂上众人惊愕不已。
“我记得我奶奶说过,素女鬼蛊相较其他蛊十分特殊,其他蛊通常是蛊师控制着母蛊,子蛊则是种在他人体内,以此通过操控母蛊来操控子蛊做事。”
“但素女鬼蛊十分特殊,其母蛊与子蛊均在蛊尸体内,因而为了方便操控蛊师往往会在种下母蛊时设下禁物与禁咒。”
“禁物与禁咒那是什么东西”杜子美窜到阮陶身边,问道。
阮陶指着公堂上那双猩红色的、秀气小巧的绣花鞋,道“如此看来,丁夫人身上的禁物便是那双绣花鞋,而禁咒应当就是她想告诉我们但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刚刚听丁氏所言,我只当是古惯生不出来。如今看来,丁氏自己根本就只是一具蛊尸,纵然外头看上去与寻常女子无异,但那皮肉之下全是蛊虫,甚至连血肉与五脏六腑都不存在怎么可能有身孕呢”
胡嫦阴沉着一张脸,十分嫌弃的将那双绣花鞋提起来看了看“花里胡哨。”
言罢,他点燃了手中的狐火。
令众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双鞋居然发出了女子撕心裂肺的尖叫,伴随着一阵肉类烧焦的恶心的味道。
“啊”
这下连阮陶都被吓了一跳
他看着面前的胡嫦道“前、前辈”
胡嫦则是一脸冷漠的看着手中的燃烧的绣鞋“没什么。这不是你这样的小娃娃能够控制的场面。”
不一会儿,胡嫦掌中的火熄灭了,那双绣鞋被烧了个干净。
见四周再没什么异常,贺老三才颤抖着从贺老太太面前让开,贺老太太现在看起来则十分平静“所以,这个孩子会适时的出现在我面前,再由我做媒将其嫁到古家去都是被人算计好的”
胡嫦点了点头,随后轻蔑一笑“柳兆这是故意在恶心我呢”
丁胡嫦特意给这具蛊尸取他的名字,摆明了就是故意羞辱他
“所以,他从一开始便是冲着我姑娘去的”贺老太太不可思议道。
“你带着我给你的青杏玉坠,柳兆伤你不得,自然将那阴毒的心思放在了你闺女身上。”胡嫦回答。
闻言,贺老太太潸然泪下“我情愿是我我一个老婆子能活多少时日我闺女大好的年纪”
“母亲,您别这么说”贺老三连忙劝道,“姐姐的死怎么能怪您身上分明就是那古老二心思阴毒若说丁家妹妹是为人所操纵,那古老二总没谁逼着他”
“做出这般畜生不如的事情来他如今死了也是不得超生”贺老三咒骂着古惯。
丁氏是被人炼制的蛊尸,但是古老二不是
设计杀害自己哥哥嫂嫂的人是他、折磨虐待自己的正室夫人的人是他、侵犯欺辱自己亲生侄女的人依旧是他
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畜生不如的人居然就那么轻而易举的死了,虽说是死在他姐姐手里的,但是他依旧觉得实在是便宜了那畜生
一时间,众人沉默了下来。
似乎伴随着丁氏的死,一切就这么结束乐了。
武太守有些懵的看向了赵苏,还是第一次审案子审到一半被告尸骨无存
这怎么判怎么往上报
赵苏对上武太守略显无助的目光,道“案子该怎么结便怎么结。”
武太守有些犹豫道“可这上面”
“你想怎么往上报”赵苏反问道。
武太守严肃了起来“秦律不可欺。”
赵苏勾唇一笑“那你便一五一十的包上去便是,不过记得报告写两份。”
武太守会意,笑道“是”
阳光洒进了公堂之上,将一切照得清明。
众人也都松了口气,只有阮陶一人还绷得紧紧的。
胡嫦上前对阮陶“古家那小女娃肚子里的东西就交给我,剩下的事也就是贺家的家事了,你回去好好休息。”
说着,他拍了拍阮陶的肩“小小年纪能够有这样的本事,这样的胆子实属不易,来日方长。”
阮陶看着胡嫦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结束了
这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可他总觉得有很么地方不对,总觉得有许多事情没有填补回来。
譬如譬如贺夫人她明显是被人炼制成那般模样的
这人现在知晓是柳兆,那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若是因贺夫人乃贺老太太的女儿方才这般所为,可杀了不就够了吗又为何费尽心机将其炼制,最后还放任其杀死了古贯将丁夫人暴露在了他们面前
这一切就好似故意为之,可是为什么
他为什么故意这么做
若说柳兆对贺夫人与古小姐做得一切都是为了报复当年的李家、报复胡嫦前辈,那他炼制阴胎、尸巢作甚
这说不通
包括丁夫人,她拿到绣花鞋之后呢
那双绣花鞋是古贯带回来的,将她炼制成素女鬼蛊的确实是柳兆没错,但是那双绣花鞋一定是柳兆给古贯的吗
就算是柳兆,他为何那么多年不给,偏偏在那个时候给
这一切的一切仅仅只是冲着李家去的仅仅只是为了报复已经被他囚禁的胡嫦前辈
阮陶怎么想都觉得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胡嫦看出了他的疑虑,不待他开口便率先开口道“你年纪还小,许多事情不该是你碰的。这件事到此便算是了解了,有些事情碰不得,也追究不得。”
阮陶愣愣的看着他。
“这世界本就没有十全的事,有些东西不挖出来大家点到为止对大家都好。”
“前辈所指的有些事情是什么”阮陶问道,“前辈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那蛇”
“这事确实没那么简单,但是于古贺两家来说这件事便到这里结束了”胡嫦打断道。
“害李氏全族与古家大老爷一家三口的罪人均已抓到并且伏法,古家小女娃娃肚子里的东西我会处理,她以后会同其他姑娘一样长大成家,这件事便到此为止。”
“可是”
“没有可是。”胡嫦语气中带了些许警告,“你以为他们就不知道吗他们之中比你聪明的人可不少。”
闻言,阮陶随着他的目光扫视着公堂上的所有人。
在他对面,贺老三不断的安慰着抽泣的贺老太太。
堂上写着卷宗的武太守、武太守身边优雅矜贵的公子扶苏,扶苏身边的抱着长剑的李太白、以及那个平日里不怎么说话,但是感觉什么事都装在心里了的“朱小亮”。
最后,他将目光落在了身边的子贡和子贡身边晃悠的“杜小美”身上。
他们几人现在距离,“杜小美”听不清他与胡嫦的谈话,但子贡却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对上阮陶的目光,子贡严肃的摇了摇头。
很明显这件事背后究竟牵扯多大他们都没把握,这种事情通常都是生人避之不及的所在。
作为活人对于这些妖鬼神怪之事只有躲麻烦的,没有自己去寻麻烦的。
他们是阳间之人,所管的乃是阳间之事。
既然古贺两家的事情已经了结了,背后牵扯到的妖精神鬼的种种再追究下去也无意,也与他们不相干。
况且,这种事情就算非要深究下去也该是朝廷派出卓灵阁来追查,阮陶一个还未及冠的小术士,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做得够多了。
阮陶再次看向了面前的胡嫦,默默的点了点头。
他不过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做到这一步也算是极限了,后面的事情哪怕再追查下去以他的能力定然也管不了。
他一个小小的如同nc一般的角色在这个世界上要做的便是努力活下去。
但是
“前辈。”阮陶定定的看向面前的胡嫦,“您知道背后究竟是什么吗他们想要做什么可会伤到我们这些普通人”
“那个尸巢好歹是没有炼成,若是炼成了整个上郡便完了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胡嫦看了他好一会,随后和蔼一笑,拍了拍他的脑袋“小小年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术士还跟着忧国忧民了。”
“柳兆背后的人是谁、他们要做什么,我也不知道。”胡嫦回答,“但是我知道这么多步棋全毁了,对方暂时不会轻举妄动。”
“你放心,对方也不会愚蠢的针对你行事,毕竟你也不过是误打误撞。这时候若是针对你行事,那便是等于暴露自己。”
“你们凡人不想与你们的朝廷对上,我们比你们更不想招惹你们的朝廷。”
说着,胡嫦严肃道“所以,你切记在你这儿这件事便算是完了你能解决这一切,能将我放出来,不过是误打误撞、运气好罢了。”
“切记切记”
最终,阮陶垂下眼帘,默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