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阮陶只觉得脑子内一声轰鸣,初秋时节坐在林中后背却徒然起了一身冷汗。
他愣愣的偏头看向杜子美,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答案。
这时一阵风吹过,杜子美忍不住一哆嗦“不、不这不可能”
他冷静下来分析道“巨君乃是王家嫡子,自幼生在京中,与我也算是自幼相识,是在京中王家的富乐窝里长起来的,他从小就长那个样子没改过怎么可能与十年前死在上郡这个边陲之城的疯子有关呢”
阮陶一脸冷漠“难道我长得很像一个大众脸吗”
要说论其他阮陶觉得自己在各方面都不过是个半罐水罢了,摇起来倒是叮当响
但要说论样貌,他平日里虽是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但对自己模样他还是十分自信的
从小每每艺术节之时,他总是会被老师提溜到第一排来举牌子,每次领导来学校检查时,他都会被校长拧去升国旗,圣诞节永远收到最多的苹果、万圣节收到最多的糖
在那个大家都剔着寸头的年岁里,阮陶那颗脑袋永远是人群中最亮眼的存在。
怎么穿个书,他这颗脑袋就成了批发的了
“这”杜子美看着阮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要说,在认识阮陶之前,他一直以为王莽的样貌已经是举世无双的了,后来认识了阮陶,他方才觉得这世间果然有万般巧合
可是,这样一张脸,若是再出现一张,还是巧合吗
实在是太过牵强
可是王莽确确实实时王家嫡子,皇城根儿下长大的,自幼就容貌出色没变过啊
至于阮陶,虽说他与阮陶不是自幼相识,但太白兄之前调查过他
只说这人病了一场之后,行事有所变化,那容貌没变啊
身为阮家阮兰盂的儿子,阮兰盂在朝中也有那么多门生,阮陶自然也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说明这人也是生就生成这样的
如今,怎么又迸出一个长得与阮陶有七八分相似的疯子出来了
难道还能是女娲觉得这脸好看忍不住多捏了几张
实在是荒唐
“将这只狐狸带回去,咱们从长计议。”杜子美指着跪在地上的狐狸说道。
阮陶盯着杜子美看了一会儿,道“子美,我是信任你的。”
他当然知道面对这事儿,面前的少年比自己更加无措。
首先,子美乃是长公子的伴读,也是因为长公子的缘故才会来到上郡,如今这狐狸开口一个“楚”字,受到波及最大的自然是长公子
其次,子美与王莽乃是年少时的同窗之情,他与王莽相识得久一点,在自己与王莽之前更加偏向王莽是人之常情,不过他们在上郡这么一段日子,他们彼此也将对方认为是自己的知己。
如今这事,若当真被捅了出去,在没有找到那个已经死去的“疯子”之时,长着这样一张脸的人久只有自己与王莽。
对子美来说,这便是一个三难的局面。
若是面对旁人,阮陶还真得担心对方会不会为了保王莽将自己推出去,不过他是相信子美的为人的。
就算是不相信面前的少年,他也相信多年后那个忧国忧民的老头儿。
杜子美拍了拍他的肩,反而安慰起他来“你别怕咱们俩脑子不好使没关系,孔明兄脑子好使,回去咱们再从长计议,只是这狐狸要带回卓灵阁吗”
原本跪在地上老老实实的狐狸,一见面前二人将话头引向了自己,又提到了卓灵阁。
虽说,阮陶已经答应了在他说出实情后,将他交到卓灵阁会保他不死。
但卓灵阁那令妖怪闻风丧胆的地方,谁知道进去之后是不是不死也要脱层皮呢
那自然是能不进去,还是不要进去为好
于是,狐狸连忙哭着告饶“求两位爷爷可怜可怜孙儿吧那卓灵阁当真不如十八层地狱来得痛快进去的妖就没有出来过一个谁知道里头究竟是搞什么行当的二位爷爷是菩萨般的人求二位开恩,饶过孙儿这一会吧”
“行了”阮陶现在头疼得很,“近百岁的人别在我面前充嫩瓜秧子”
“要带回去吗”杜子美又问道。
“咱们带回去,但是不能带回卓灵阁,阮陶看着地上一听不会将他带进卓灵阁后立刻双目放光的狐狸,解释道,“瞧瞧这狐狸,别人给银子他就敢出来吓人,咱们吓唬两句他就能什么都招了。保不齐到时候进了卓灵阁他也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都往外面说。”
而且卓灵阁那地方对妖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
虽说里头的人整日对降妖捉怪没兴趣,只想着如何炼出长生不老丹,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用这些小妖当药引子,直接扔进丹炉中都算是好的了
现在,就在阮陶丹房的隔壁那间丹房内,那个姓赵的老术士就绑着一只修成半人的山鸡妖日日取血,那鸡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阮陶看着觉得实在可怜,正计划着哪日偷偷将那鸡给放了。
如今面前的这只小狐狸一来确实没有害过人,二来乃胡嫦一脉的。
胡嫦在观音像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几百年,若是见着自己后辈也让人那般折磨,心里定然不好受。
瞧着这小狐狸的模样,修成人身应该也就这么一两年的时间了。
短短百年便可修得人身,实在是个好苗子,就这么会在卓灵阁那群人手中,只为了那根本不存在的“丹药”实在可惜。
“有道理。”杜子美颔首,“大楚兴这话要瞒定然是瞒不住的,但那个疯子的事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免得给你和巨君带来麻烦。”
“可是,若是不将他回卓灵阁,你回去该怎么述职呢”杜子美有问道,“难不成说,你就是骑着马来山里晃悠了一圈儿就回去了那群人本来就看你不爽,保不准背后如何编排你呢”
“我不在意”阮陶说道,不过他转念一想,“我虽说不在意,但是我是扶苏邀进去的。当时我进去时便说好了,炼丹不是我分内之事,我负责处理卓灵阁的外务,如今外务来了我却没处理好,怕他们会用这事儿借题发挥为难扶苏。”
“虽说平日里这点儿小事儿没什么,可这狐狸已经不知将那话冲着多少人吼过了,最近扶苏身上麻烦大得够呛,哪怕一点儿小事儿都有可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闻言,杜子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那咱们该如何是好难道现在山中寻一只狐狸来”
“这活的狐狸哪里是咱们说能遇见就能遇见的又不是麻雀,满树都是。”阮陶道。
“还能怎么办要不抓麻雀回去”杜子美朝着头顶茂密的树枝看去。
不知他头顶的雀鸟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连忙拍了拍翅膀往别处飞去。
“人家都说了有狐惑人,咱们逮麻雀回去不是明摆着将人当傻子吗”阮陶回答道。
“依你之见该如何”杜子美问道。
这时,阮陶远远看见越过小径,山腰处那不知是人种的、还是野生的总而言之与杂草交叉着长在一起的豆子地内,一只小小的、潦草的稻草人正孤孤单单的立在那儿。
见此,阮陶漂亮的眼睛瞬间笑眯了起来“走,咱们借东西去”
杜子美“”
那日傍晚,一个荷锄而归的男人路过自己的豆子地,看着自己的豆子忍不住当场作了一首诗“种豆南山下,草盛、盛、盛”
诗刚吟到一半,男人发现自己的地里似乎少了一样东西。
“妈的谁偷了我家的稻草人世风日下啊稻草都偷”
男子扛着锄头骂骂咧咧的走进地里,发现那原本插着稻草人的地方多了一点儿光亮,轻轻扒开泥土一看
呦呵二两银子
男子看了地里的银子半晌了,随后起身拄着锄头,摘了自己的草帽环顾四周“这是哪家少爷临时起意抱了个稻草人儿回去啊”
二两银子啧啧大方
男子将银子往兜里一揣,将帽子戴回到自己的头上,扛着锄头往山下走。
一边走,嘴里一边吟道“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这头,阮陶与杜子美一个拧着狐狸、一个抱着稻草人回到了玉泗街子贡的那处院子。
二人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慌忙关了院子门,阮陶就朝着阮籍与嵇康的房内闯。
“堂兄借你的狐裘一用”
他刚推开门,就见阮籍与嵇康二人相拥在书桌前,瞧两人的模样应当是在作画
不过,在阮陶进来的一瞬间,阮籍眼疾手快的随意拿了一本书将面前的画作盖上了,也不管上面的墨迹干没干,是否会粘在书上。
嵇康顺势推了阮籍一把,阮籍松开了怀里的人,开始不急不慢的整理衣衫道“你拿狐裘来作甚这天儿也不是穿狐裘的时候啊”
阮陶指了指自己举着的稻草人,道“张冠李戴”
作者有话要说“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
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归园田居陶渊明
今天又是没能万更的一天,我去写无限流大纲了抱歉tvt明天我一定应该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