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狮喉中溢出惶恐的嗬嗬声, 双股颤颤,下意识想要后退。
它接受了威廉主教的交易,答应杀死这些净化师后就放归它们回归大妖山。
然而, 谁能想到那位不可说的神明竟然混在这群人里
又惊又惧间,雄狮却突然又想起威廉曾说过的, 生命树早就腐朽堕落灵力不支说不定集结所有恶妖,自己能有一击之力
这么想着, 雄狮吞了吞口水, 迸射出惧怕又兴奋的气息。
胆敢弑神。
青行看得明白它的打算, 心中一沉, 眼中腾起狠戾。
生命树是天生神明, 不可自造业障。
尽管青行已经从本体剥离, 却依然受本体禁锢, 一旦所用灵力超过杀生的限度, 生命树会强行激发自我控制, 强制拉灵体陷入沉睡。
雄狮逐渐站起身来, 紧盯着面前的身影, 防备又恐惧, 喉间急促低吼, 仿佛在进行着某种召唤。
浓郁的黑气缓缓从四面八方爬附而来。
恶妖的气息铺天盖地, 青行睁开了眼。
他盯着角落里那张苍白脆弱的侧脸, 目光里几乎带着刻骨的恨意, 扭曲挣扎。
幽闭的光晕下, 裴初依旧安宁沉睡着, 气息浅淡无知无觉。
原本绒软的头发蓬乱着落在眼睫上,侧脸和脖颈均被利刃划破,血痕斑驳。
雄狮并看不懂面前这位神明眼中冰冷的怒火, 只警惕地盯着他的动作,尾巴躁动地甩动着,等待着同伴的支援。
阵风猎猎,突兀地从洞穴涌进来,混着腥臭的恶气扑面而来,。
兽吼尖鸣层层跌宕,惊飞众鸟响彻深林。
青行垂着眼,目光极冷,再一次地低声道“真的不肯让我带他走”
他一开口,雄狮就顿时先突生惶恐,又勉强忍住,呲牙阴狠道“神明大人,现在的你,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闻言,青行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于是弯起了嘴角。
他缓慢地抬起手来,指尖立上深绿色流转的薄刃。
瞬息,石壁上倒映出血液喷射的阴影。
只一刹那,血溅迸射,雄狮毫无所觉间,那颗硕大的头颅已经沉沉滚落在了地上,沾满了血污。
它金黄色的兽瞳里还带着野望,残留着最后一丝神智,化为极致的恐惧。
青行垂眼盯着他,轻声道“凭你,还没资格跟本座说这种话。”
庞然的身躯随之寸寸碎落,砸起喧嚣的灰尘。
血流汩汩,缓慢流淌至裴初身前。
发丝即将被血液沾染的下一秒,一双手却将他抱起,动作轻缓,目光却森冷。
青行盯着他有些脏污了的侧脸,抬起手来,面无表情,一点一点地擦干净了。
指尖蹭过柔软的唇上,青行停顿一瞬。
如墨的长发滑落,覆至两人身前。
唇上的气息不似平时的温热,冰凉冷硬。
裴初苍白地闭着眼,任由他亲吻,几乎了无生机。
半晌,青行才直起身,动作轻柔地将人放至高一些的石头上。
他最后深冷地看一眼昏迷不醒的少年,转过身时,目光里缓慢地翻滚起血色。
洞穴外,满是贪婪的暗红兽瞳。
观赛区内。
某一刹那,鬼域气息突然冲破赛场结界,戾气暴涨,几乎浓如实质。
看台观众们一惊,顿时仰起头,看向那浓黑色的飓风,震惊喧哗不已。
高台之上,一身红袍的大主教猝然睁开了双眼,盯住那飓风,语气沉沉“生命树。”
主教们猛地一惊,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错愕。
威廉浑身一僵,惊恐又不可置信地冲上高台边缘,死死盯向黑暗侵袭的赛场。
生命树生命树明明在禁制空间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观众台上的众人同样察觉到了不对,乱成了一团,躁动着就要朝决赛场冲过去。
柯兰多大主教猛地一砸手中权杖,自权杖为中心,顿时荡起沉沉的结界。
沉稳的声音有力,运至所有人耳边“所有人,退出绝赛场”
一身黑袍的教员们动作极快,在观众还未反应过来时,直接冲上前来,将所有人逼至出口,冷硬道“大主教吩咐,迅速离开”
人群轰攘攒动,柯兰多站起身,望向深林上方漆黑翻滚的云层,目光模糊,一言不发。
罡劲的利刃裹风袭来,几乎贴着侧颈擦身而过,与光刃铮然交错,擦出剧烈的光影。
青行用最后一片薄刃划断了猎鹰喉管。
他收回光刃,站在巨树之顶乌云之下,目光沉暗地盯着脚下血流遍地的狼藉。
惨死的近百只恶妖,已经濒至生命树的防护界限。
然而,另有更多的恶妖凶猛贪婪地攻了上来。
青行面无表情地摩挲了刃口的血迹,忽然似有所觉般,转过脸,望向遥远的观赛区。
他似乎望见了圣庭金红色、随风飘扬的旗帜。
半晌,他眼底爬上殷红血色,冷笑一声,闭上了眼。
漆黑的云层扭曲,仿佛将天地间所有光亮吞噬其中,有深紫色的闪电翻滚着,刺目耀眼。
年轻的男人立在林巅,身形颀长墨发纷飞。
他平静地闭着眼,长睫翩跹宛如神邸。
飓风扭曲间,仿佛有透明的数百条威严的金色锁链自虚空中而来,穿透云层,将他牢牢束缚在中心。
光芒流转,神明的身上覆着散不开的浓郁黑气。
这一刹那,所有还清醒着的人均看清了这一幕。
人群震颤,不可抑制地从心底蔓延出敬畏与恐惧。
神明近在眼前,却早已沉坠地狱。
柯兰多攥紧了手中的鹰杖,青筋暴起,目光悲悯,似乎是在叹息。
“生命树背弃誓言,逃离圣庭可诛。”
堕落的神明抬眼望过来,眸中深冷,似笑非笑。
一天之内,风云巨变。
原本认定为最有潜力的执法官,甚至默认会成为下一届红衣大主教的人,竟然是生命树黑化潜逃的灵魂体。
而其余五十多位挑选出来的最顶尖的执法官和净化师,如今只剩下二十不到,昏迷不醒。
其余更是直接惨遭毒手,死状凄惨。
威廉主教惶恐地在众人面前哭惨。
他说自己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青行”竟然能逃脱禁制空间,更想不到他竟然将恶妖引入决赛场,还妄图绞杀这几十位佼佼者。
大殿之上,所有人都一言不发,面色难看,似乎选择性地遗忘了最后是青行凭一己之力、将数百只恶妖全部虐杀的事实。
只有兰斯主教顿了顿,说“我感觉,投放恶妖一事不是他做的。”
“不是他还能有谁”威廉顿时一阵恐慌,怒视着他道,“难道是我监守自盗自己投放的恶妖吗”
兰斯有些头疼“我不是这个意思”
威廉怒哼一声,阴阳怪气道“青行原来就是你们z州圣庭的人,说不定是在圣庭有什么关系”
兰斯顿时皱起眉,打断他道“威廉主教,希望你在说胡话的时候能考虑一下后果。”
威廉恼羞成怒“不然你怎么解释他能在海岛层层包围的情况下消失得这么轻易肯定是有内鬼”
其余几位主教顿时不赞同道“他既然能隐瞒身份藏这么久,肯定早就知道圣庭的内部情况,不一定是有内应。”
“那可不一定。”威廉突然说着,阴冷冷地抬起头来,目光扭曲,“本座可听说过,他和那位超特级净化师就是情人关系”
裴初突然睁开眼,猛地弹坐起身。
他呼吸急促,脸色苍白地盯着面前洁白的墙壁,眼前模糊一片。
“裴初裴初”
身边有人焦急地叫着自己的名字。
裴初呆了很久,才怔怔侧过脸来,看到身侧满眼欣喜的辛瑞。
对方见他有所反应,突然冲上前来抱住他,语气激动“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我差点以为”
他语气颤抖,没能继续说下去,但裴初心里却清楚他要说什么。
他回忆起那天肮脏的血流遍地、以及成百汹涌的恶妖,同样一度以为自己也要死掉了的。
裴初似乎想起什么,有些迟钝地慢慢从他身前挣脱出来,轻声道“怎么样了”
辛瑞知道他在问什么,神色暗了暗,移开视线“你救的人都已经醒了,其他的”
他想起在昏迷中凄惨死去的凯伦,垂下眼,抿紧了嘴角。
裴初早就知道结果,他沉沉地点了点头,才又问道“恶妖呢”
闻言,辛瑞的脸色顿时一变。
他抬起眼,望着裴初的眼睛,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莫名其妙地问了句“你知道青行是谁吗”
听到这个名字,裴初脑海中重新浮现出昏迷之前望见的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
他心跳颤了颤,缓慢地摇头“不知道。”
他目光清澈“是谁”
“生命树。”辛瑞眼中泛起冰冷的恨意,“他是黑化了的生命树灵体。”
裴初的瞳孔猝然放大了。
他的脸色寸寸白了下去,呼吸静得不可闻,攥紧了手中床单“谁”
辛瑞知道他心中难过,吸了口气,抬手摸了下他的头发,将人拢至身前。
裴初刚要下意识推开他,却忽然听到他在自己耳边急促地低声道“记住,青行只是在利用你,别的你什么都不知道。”
裴初一愣,迅速抬起眼来。
辛瑞已经放开了他,满眼冷漠地站在自己面前,仿佛刚刚悲喜交加的那个人只是错觉。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下,裴初听到门在传来嘈杂迅疾的脚步声。
监看病房的门猛地被撞开了。
执法官们满身戒备,数十把黑月枪高举,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裴初的太阳穴。
武展从人群中央走出,敏锐地注意到一旁站着的辛瑞,顿了顿“辛瑞少爷怎么在这里。”
辛瑞的眼中恨意已经浅淡下去“来替凯伦问罪。”
武展皱起眉,冷硬道“审查罪犯是圣庭的事,兰凯斯特家不可插手。”
辛瑞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向来温润绅士的贵族少爷,此刻眼中竟带着冷意与嘲讽“圣庭你是说那位操控失误、导致几十位净化师和执法官惨死的威廉主教”
武展绷着脸,面色同样十分难看。
辛瑞也并不准备为难他,只最后冷冷地看一眼裴初,就转身离开了。
武展这才松了口气,目光复杂地看着床上的人,半晌才勉强挑出一句话问道“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裴初收回视线,迎着枪口看他,目光依旧清可见底,点头“好多了。”
他四下望了望,问“是要抓我去圣庭吗”
武展一顿,没有回答,只沉声说“上校他”
他一僵,改口“青行他是生命树黑化了的灵体。圣庭怀疑,决赛场那天恶妖暴动的绞杀就是他操纵的。”
裴初沉默了很久,才问“他现在在哪里”
武展拧起眉,摇了摇头,道“从决赛那天,他突然暴动杀了所有恶妖之后,到现在都不见踪影。”
裴初愣怔片刻,点点头,又轻声问“圣庭要我去做什么”
武展的脸色似乎有些微妙,模糊道“主教们怀疑你和生命你和青行有别的关系,想传你去调查一下决赛场的事。”
他顿了顿,才又说道“你放心,之前你救了那么多人,圣庭是不会为难你的。”
裴初知道他这是在安慰自己,却没有戳破,点点头,起身下了床。
窗口有风吹过来,单薄的蓝白色病服随风鼓起,映得他的面容更加安静苍白。
武展突然想起,决赛场那天在一块血迹嶙峋的石头上找到他时的情形。
少年面色比现在更为苍白,脸颊和脖颈间血痕污浊,身体也已经冰冷。
若不是脉搏上细微跳动的弧度,怕是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被救回的那些人早就清醒了,却仿佛被什么蛊住,神情恍惚,缩在一角瑟瑟发抖。
除了一句恐惧的“是裴初救了我们”之外,再问什么都答不出来。
武展想起那天收整赛场、乍然看到的那些碎迹斑驳的残骸时,喉中猛烈翻滚的恶心震惊,顿时理解了他们的反应。
从修罗地狱里捡回的一条命,不死也要褪层皮。
只是武展有些复杂地看着裴初。
这样干净无暇的一个人,到底是怎样从那脏污血臭里,拼命挣扎出一条生路的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视线,裴初仰起脸来“队长”
武展这才回过神,有些不忍地移开视线,沉声朝身边的执法官们道“走。”
从医院离开之后,裴初这才知道现在距离决赛那天已经过去了十多天。
也就是说,他已经沉睡了半个月之久。
海岛的阳光炙热,一路走来,遇到的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里满是惧怕憎恨。
有人甚至想冲上前折辱他,却被武展直接拦住了,毫不留情地将人拖离开。
裴初笑起来“队长你真威风。”
武展怒火一滞,回头看他一眼,皱着眉勉强安慰道“你不用管他们,这些人都是不敢去找上校报仇,才来欺负你的。”
裴初没有纠正他的称呼,只疑惑地问道“可又不是青行杀了他们,为什么”
武展面色有些难看,沉声说“那些恶妖都是被生命树的污染源强行催化的,除了他,没有人会去刻意制造恶妖。”
他顿了顿,望向裴初的眼睛,残忍地解释道“大主教推测,青行脱离本体,是为了查探生命树禁制的所在地,想要脱离圣庭净化,造恶人间。”
裴初脚步一停,他突然想起那天早上,自己说起能够有办法彻底净化生命树时,青行沉暗不明的目光。
炙热的海岛阳光下,裴初却突然觉得手脚冰凉。
他艰涩地问道“如果,如果生命树能够被完全净化,会怎么样”
武展一愣,扭头看他一眼“黑化灵体依附于恶气出生,只要生命树被彻底净化,那青行当然也就彻底灰飞烟灭了。”
话落,裴初的脸色无声寸寸白了下去。
他仰着脸,呆呆地望进武展错愕的目光,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竟然想哭又想笑。
原来决赛场那天,青行并不是见死不救他只是想杀死自己,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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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长,大概十几万字,1v1,下本写这个。撅屁鞠躬
十七岁那年,班里来了一位转学生,漂亮高冷,许焰一眼就被吸引。
盛星河人如其名,眉眼间光影清冷。
许焰人又欠又坏,每次都故意要去逗逗转校生,放学带他溜出去玩,上课逗他讲小话。
以至于对方一看见他就迅速别开眼,不理不睬。
新鲜劲很快过去,许焰也将人抛之脑后,继续打架逃课无恶不作。
直到某天,盛星河的亲生父母突然寻来。
下着暴雨的深夜里,许焰被急促的敲门声叫出了家门。
大雨瓢泼,少年浑身湿透,眼中的光影却柔软,红着耳尖,轻声向他许诺。
许焰撑着伞看他,满眼的愣怔茫然。
对方似乎反应过来,脸色忽然苍白,淋着雨转身离去。
盛星河匆匆一走就是许多年,许焰甚至没来得及提起自己也将要离开。
他揣着那句诺言,竟然对伞下那个潮湿温热的拥抱莫名记了很久。
后来再遇见,昔日的少年已经变得清俊冷漠,望过来的目光中却依旧光影沉沉。
他眯起眼,低声嘲讽“难为你躲了我这么多年。”
许焰“”
等等我觉得我需要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