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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身如流星心似剑
    孙玉伯没有让人提醒自己儿子他早就派人去杭州了, 孙剑的人过去,怕是会落个空。

    但是这没关系,派人去了却没接到人总比从一开始就没派人过去要好, 这两种情形彰显的可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态度。

    他身为年长者不方便直接插手年轻人间的交情, 但在一些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上,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原本陆漫天是盘算着, 他来看看自家外甥的身体状况,如果没有大碍他就直接离开。毕竟他与老伯以及香川之间的关系还是个秘密, 在这里逗留久了,容易使得有心人注意。

    但现在这种情况, 他哪能放下心直接甩手走人。

    万一这艘船在回去的路上遭遇伏击怎么办

    而且他也不放心香川现在的状态,直觉告诉他香川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 倒不单单是失去内力这件事, 而是更内里、更不可捉摸的那一层面。

    他也担心香川一时想不开, 种种顾虑之下让他根本无法先行离去。

    乔衡听陆漫天说, 对方打算陪他一起前往苏州的时候,他没多说什么,只是定定地凝视了他一瞬, 就随他去了。

    有着这样一个熟悉身体原主的人在身边,倒也说不上自在与否。

    主要是这个世界也没什么他所图谋的, 他已经做好了若是出现意外状况,就前往下个世界的准备。

    船头破开水面, 极稳当地驶在河水里。

    在杭州时, 乔衡还要打理一下那边的庶务,如今到了船上,就算杭州或者孙府那边有事情需要他处理,也联络不上他了。

    他甚至觉得现在整条船上, 大概就他最闲吧。

    他靠在船舷上,他这个方位,不需要费力抬头就可以轻松看见高悬在旗杆上猎猎飞扬的孙字旗。

    今天天气出奇得好,温暖的阳光,以及劲道适宜的河风,让无所事事的他忍不住闭上了双眼。

    过往记忆中,那被水淹没头顶,逐渐窒息的感觉弥漫上四肢。这本该是不适又厌烦的,但此时想起,竟更多的是一种与己无关的漠视。

    他想着,他现在只需要张开双臂,轻轻向后仰身倒下,就能再次落入水中。

    “香川”刚走出船舱的陆漫天低喝一声。

    在律香川还未成名时,陆漫天就已经以暗器功夫闻名于江湖。练暗器的江湖人,就少有眼力不好的。这里的眼力指的不是视力,更多的是一种察言观色以及对对手肢体语言的解读能力。

    那船舷边的年轻人,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似的看向他。

    “舅父”

    陆漫天来不及平复因为心脏紧缩而紊乱的心跳,就大步走上前,一把拽住乔衡。

    “跟我来。”他顾及船上的其他人,最后状似平静地这么说道。

    就是这个时候,乔衡才意识到陆漫天生气了,虽然他有些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地方惹到了他。

    也许是因为他没有在陆漫天喊他名字时第一时间给予回应

    这也不能完全怪他,他的本名又不是律香川,在来到这个世界后,身边的人又哪个敢对他直呼其名,他对这个名字委实没有多少代入感。当他无意时时紧绷着一根弦,也不再力求一言一行都与原主一致的时候,自然反应没有那么及时。

    乔衡随着陆漫天来到舱内。

    房门咣的一声关上。

    “你刚刚在做什么”陆漫天的语气非常严肃。

    “我什么都没有做。”乔衡不觉得陆漫天想听到的是沐浴阳光、感受河风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但他也的确没做什么。

    陆漫天见自己把话都点明都这地步了,香川还是一副不欲与他深谈的样子。

    他手中的铁胆转个不停,然后选择退一步,他放缓声音,安抚道“你别心急,便是没了内力也没什么的,一切有舅舅在呢。”

    乔衡说“我知道,有舅舅陪着我。”

    陆漫天道“你能明白就好,尽管放宽心。”

    陆漫天接下来的时间,更是不敢离开了,有时连乔衡不在眼前的功夫稍长一会儿,他就心里微沉,然后站起身就去寻人。

    来个两三次后,就算乔衡没在意,也终于明白了过来他在担心什么。

    而让他明白这一点的那个契机,是在一个与往常没什么不同的白天。

    乔衡的房间在船舱第二层,他推开窗户想要透透风,腕间的佛珠被窗扉上的雕花钩住,从手腕上脱落。他下意识探出半个身体,想要握住它。

    结果那串着佛珠的线忽然断开,一枚枚珠子如雨滴般落下,只剩下一根线被他勾在指尖。

    他感到一道视线直直地落在他身上,他向下看去,发现是陆漫天站在甲板上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小心,别摔下来。”陆漫天不赞同地说。

    乔衡说“我有分寸,不会有事的。”

    青年人的脸上挂着挑不出错处的神情,那或许可以理解为气定神闲,但在陆漫天眼里那又像是漫不经心。于是陆漫天皱起了眉头。

    乔衡看着对方的神情,顿时明白过来,陆漫天是在担心他。

    他本该像以往那样,哪怕明知对方真正担心的人其实不是他,虽然不上心,但还会客客气气地接受这份善意。

    可这一次,他极为认真地分析着陆漫天的每一个神态,并问“舅父,你是在担心我自尽吗”

    青年的语气温和极了,但问出的问题直白尖锐到刺耳。

    陆漫天问“那你会吗”

    青年只是站在窗畔,笑着说“很多时候,这不取决于我。”

    待到临近苏州地界的时候,一行人下了船改走陆路。早有人为他们备上马匹与车,待众人换上马,就直奔孙府而去。

    这一日,孙玉伯正在自己的菊花园中赏花。

    花园中只有他一人,静谧得连风拂花瓣的声音都能听到。然而就在这时,后方突然又多出了另外一人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孙玉伯极为熟悉,他回头看向来人,果真是自己那位已有三十年交情的好友。

    他叹了一声,说“好友,如果你是其他时候过来,我一定高兴无比,但此时此刻,我却是不想见你。”

    在明面上,陆漫天与孙玉伯关系冷淡,如非必要,两人更是连见面都能避则避。但是现在,陆漫天偏偏毫无预兆地过来了。算一算行程与时间,香川应该就是这两天抵达孙府

    “我让香川先去洗漱了,等他收拾干净后就过来。”陆漫天说。

    孙玉伯心道这是特意支开他了。

    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两人向着书房内走去。

    来到书房后,孙玉伯挥退房间里的其他人。

    “香川他还好”孙玉伯心中有所猜测。

    “他内力尽失,已无法再习武了。”陆漫天干脆利落地说出这件事。

    孙玉伯的眼神冷下来,他问“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陆漫天说“我问过了,香川说他没告诉过旁人。”

    孙玉伯沉思了一下“他身边这段时间接触过的人都处理一下吧。”

    陆漫天听得懂他的意思。

    孙玉伯抬高声音“来人,把孙剑给我叫过来”

    书房外传来一声应答,然后是快速走开的衣物摩擦声。

    孙剑在前往书房的路上,推测着父亲为什么叫自己过去,然而没有半分头绪,。

    他推门而入,有些惊讶地发现书房里除了孙玉伯外还有另外一人,如果他没认错的话,这人竟是如今名满江湖的陆漫天。

    “父亲,陆大侠。”他挨个问好。

    孙玉伯平淡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不轻不重地说“你还有脸站着吗”

    孙剑一愣,他清楚自家父亲面上越是平静,反而意味着事态越严重,他没有反抗地跪下。

    孙玉伯看着孙剑,说“有件事瞒着你也无用,在我看来,最应该知道的就是你。我且先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对我说实话,否则莫怪我不讲父子之情。”

    孙剑说“父亲直接问我就是。”

    “当日,在剿灭山西帮派时,你到底有没有刻意手下留情”

    孙剑“绝对没有。”

    “香川遇刺一事,究竟有没有你插手”

    孙剑“没有在他遇刺前,我毫不知情”

    孙玉伯静静地看着孙剑,像是在审视,又像是父子两人在无声地交流。

    孙剑越发觉得奇怪,这些问题不是已经早就问过了吗而且为什么要当着陆漫天的面

    他极敏锐地问“他怎么了”

    孙玉伯知道这个“他”是谁,答道“他习武一途断绝了。”

    孙剑愕然地瞪大双眼。

    乔衡不知道书房那边凝重的气氛,他老老实实听了陆漫天的话,来了一次完整的沐浴更衣。

    在他去杭州时,被原主留在孙府打扫院落的小丫鬟见到他很是开心。

    乔衡沐浴完,擦着自己的头发,丫鬟想要上前帮忙,被他婉拒了。

    怎么说呢,这个时候他倒是念起有内力的好处了,至少这头发会干得快一点。

    丫鬟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从公子这不紧不慢地擦着头发的样子来看,杭州一行应该是有惊无险,不过是外人传得凶罢了。

    “我就知道公子会平安归来的,我听到有人说您受伤很重,我不信他们还嘲笑我。”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说起话来天然带着一股轻快又飞扬的神采。

    乔衡轻声嗯了声表示自己有在听。

    正在擦拭头发的白色细棉挡住了他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赶在国庆七天假的尾巴上连滚带爬地过来更新了

    下次更新万圣节,下下次更新感恩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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