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池从恍惚中恢复了一些意识,他感觉自己似乎还浸在水里,每一滴水都在向他传递着什么讯息,但他怎么样都没法理解其中的意思,几乎要迷失在其中。
所以当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落到实处的时候,心中甚至有了种抗拒的感觉,只想要继续沉在那片无穷无尽的水里。
商池很快就察觉了自己状态的异常,他强行收敛了心神,开始注意现在的情况。
为了防止一睁眼就因为怪异场景而心智崩溃,他没有直接睁开眼睛,而是先确认了一下自己还在正常地进行呼吸和心跳,没有产生什么怪异的变化。
接着,他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前只有一片黑暗,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封闭而狭窄的地方,但呼吸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缺氧的感觉,应该是缝隙间有在空气流动。
因为这点,商池没有急着离开柜子,而是先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周围只有一片寂静。然后他才慢慢抬起手,试探地摸了摸旁边正桎梏着自己的东西,木头的质感,再加上这样竖长的造型了,是棺材
不是棺材。
商池在摸到那个门把手的时候,想起来这是个什么了,这是一个柜子,和他在祠堂的侧屋里看到的一样的柜子。
他一按门把手,再往上推了推,试图打开柜子的门,却没能推开,门上像是有什么重物压住了。
没有听到呼吸和心跳,像是压着什么死物。
商池没有试图继续推门,他在黑暗中盯着柜门的方向,然后从口袋里找出小刀,把小刀狠狠往上一扎,再拔下来。
柜子质量一般,木板很薄,小刀轻易地在柜门上扎出一个小洞,有什么东西立刻顺着洞漏了下来,落在商池的手上。柜子里看不见,他只能用手捻了捻,熟悉的黏腻手感,他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是泥土。
商池停顿了一下,换了个位置,继续把小刀往上扎,但是这次扎空了,看来上面的泥土并没有把整个柜子压死。
他连续在不同的地方又扎了几次,有几次有泥土落下,有几次是空的。而这个行为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什么,上面的那个东西还是待在那里。
最后一次,商池将小刀扎到自己眼前的木板上,细小的木屑急速溅开,在他的脸上划了一道细痕。他却没有眨眼,将手上的小刀转了一圈,扎出了一个小洞,再将小刀拿了下来。
这次没有泥土落下来,而那个细小的洞后面,一只漆黑的眼睛对上了商池的眼睛。
他们对视了几秒,然后眼睛消失在洞后面。
商池等待了一会儿,再往上推了推,但这次还没用力就能感觉到柜门往上抬起本来压在柜子上的重物消失了。
他的动作因为这个意外而停顿了一下,但很快他还是顺着力道慢慢推开了柜门。
等看到外面的景象,他并不意外地发现自己正在祠堂侧屋的柜子里,侧屋的大门是打开的。外面有天光照进来,这次没有再下雨了,只是天依然是不变的阴沉的模样。
商池走了出来,再转头去看自己自己推开的柜子,门上有几个扎出来的洞上还有些泥土的痕迹。像有什么泥土组成的东西刚刚趴在他的柜子上,被小刀刺到留下些许泥土。
他蹲下来,根据他扎出的位置,估摸着刚刚那个东西的大小。
以残留着泥土的洞口来看,这个人接触柜子的面积不大。但以刚才那只眼睛的距离,那个人,或许是人的东西应该是直接趴在上面的。
那以这个大小,看起来应该就是个小孩子了。
这个村子里只有一个小孩,商池记得很清楚。这个小孩是第三次出现了,第一次是在院子里留下了爬行的痕迹,第二次是在孙亦春去的那个侧屋,很可能当时孙亦春就是死在他的手下,现在是第三次,又出现在了商池的面前。
这个孩子或许是整个村庄唯一的活人,他的行为本身代表了一种线索的指引。
商池若有所思地看着地上的柜子,他在沉入水之前以为自己会直接出现在祠堂的主屋。为什么最后是在这个柜子里醒来,难道这里还有什么他没有发现的线索
他盯着柜子看了一会儿,最后伸手,将整个柜子都翻了过来。
之前在祠堂看到孙亦春从柜子里出来的时候,他就仔细看过柜子的情况,柜子周边应该没有他没发现的线索。但只有一个地方没有去看过,那就是紧贴着地面的柜子底部。
但翻过来之后,柜子背面什么也没有。
商池没有放弃,蹲下来摸索着柜子,最后他在接近头部的位置,摸到了一些轻微的划痕。
一开始他以为是抓痕,但是仔细去触摸却又觉得不像,这些细小的痕迹交织在一起,比起抓痕更像是刻意为之的刻痕。只是仅凭触摸,他没法判断那上面是什么。外面的天光也不够亮,划痕又太浅,最后什么也看不清。
商池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最后拿起了柜子里残留的泥土,涂抹在那个有划痕的位置,很快上面的字显露出来了。
字迹有些歪歪扭扭,有些地方像是力气不够,一笔画甚至有深有浅,像是小孩子的字迹,上面写了三个字“摄影师”。
商池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旁边的同样放置在地上的柜子。他数了数,地上的柜子,加上这个,正好有五个,和他们这次参与副本的人数一样,但其他四个柜子都是空的。
商池一一把那些柜子翻过来,去看那些柜子的底部,果然都在上面摸到了同样的痕迹,上面的字迹分别是“后勤”、“录音师”、“助手”、“剪辑师”。
而当时孙亦春在的那个柜子里,就写着“助手”。
商池低头沉默了一下,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写着“摄影师”的工作牌,这应该就是他出现在了写着“摄影师”柜子里的原因。他当时想要通过祝风清的房间,再次把整个世界重启一遍,而“摄影师”这个工作牌和祝风清之间有着特殊的联系,他就将这个牌子从侯泽的尸体上拿着,想着说不定会用得上。
既然他在这里,那么侯泽呢
以上次副本结束之前孙亦春和阮菱的情况,就算商池真的在这些柜子里找到她们,他说不定还得帮忙找个锤子把柜子钉死以免她们跑出来。
但是侯泽最后死的时候并没有完全崩溃,他应该还是有活下来的机会的。
既然他现在没有出现在这个柜子里的任何一个,大概就是因为他的工作牌正在商池的手里,让他错失了这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商池略有些遗憾,毕竟他拿走工作牌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这个行为会导致侯泽的彻底死亡,但让他再做一次选择,他还是会拿走那块可能有重要作用的工作牌。
不同的工作牌或许代表了不同的线索,当别的游戏者遇上各个古怪的副本人物的时候,只有商池像是被漏了一样,只能听着那时有时无的声音,看别人遇上了什么。而从商池拿起相机的时候起,他就已经准备好抢走侯泽本来的线索路线。所以就算他当时知道侯泽会死,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商池收好了这个至关重要的工作牌,没有再在房间里停留,而是往外走去。
只是他才刚走几步,在即将踏出屋子门的那一刻又停了下来,下意识地低头去看地面。
地上空空如也,没有什么跟着他的脚印。
整个世界突然恢复了正常,让本来步步为营的商池都感受到了不习惯。
他原本以为他过来的时候那些村民也过来了,毕竟不是他在相机里看到这些围着祠堂的村民,他可能还想不到用相机的这回事。既然这些村民不在这里,他们又会在哪里
商池放下疑问,走出了侧屋的大门,站在祠堂最中间的空地上。
他看了一眼主屋关上的的房门,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上前直接去看主屋,准备绕到后面,先去看一眼那口井,那口井的情况可以帮助他判断现在所处的时间线。
但商池还没绕过另一边的侧屋,就在感受到某种视线的注视的同时,猛然回身。
于是,他看到了自己之前一直没找到的侯泽。
侯泽正站在另一个侧屋的窗子后面,窗子是半开的,里面很黑,看不清到底有什么。只有站在最前面的侯泽是清晰的。
侯泽没有说话,就沉默地站在那里看着商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