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某间密室, 即使外面是白日,里面依旧黝黑如深夜,桌上的烛台还燃着,昏黄的灯光摇曳, 灯花时不时“噼里啪啦”地响出一两声。
密室里静得可怕, 宛如无人存在,但地上却始终单膝跪着一人, 垂着头, 恭敬的姿势, 一动不动。在他面前的男人,身形高大,此刻也不言不语,默默地打量着他。
“如何”男人的声音低沉磁性, 在空荡荡的密室里回荡着。
袁在途恭敬地回禀着“现在府上的侍卫人数增加了,能知道的是他还被关在府上,应该没有被带离到别的地方。”
祁羽声“呵”地嗤笑一声“应该”
袁在途抿唇, 垂着头道“是我无能。”
他们从傅念府上逃出来后,便躲在这里,这里是祁门的一个小据点, 在客栈的一个密室之中,位置隐蔽,那些北漠士兵不会搜查到他们在这里。
而易冷被捉住后, 袁在途也回过傅念府邸上打探消息, 但无奈此时防备太深严, 他没法得知易冷的状态,只能勉强得知傅念似乎不在府上了。
一双鹰眸紧盯着他,那视线如芒在背, 仿佛有温度似的,让人在火上烤,像是被地狱焰火折磨似的,偏偏袁在途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依旧上身笔挺地跪着,姿态无比地虔诚恭敬。
“是我的失误,我愿意承担所有的惩罚。”
“要不然呢你认为谁来承担是我不成”祁羽声语气渐冷,逼问着他。
袁在途垂着头,昏暗的光线下,面目不清,只有声音响起“全是我的错,犯了祁门的禁忌。出手失误,没想到屋檐这么容易坍塌。还请义父责罚”
“呵”祁羽声唇边露出一抹笑,讽刺至极,盯着袁在途,“我才知道你也会犯这种错啊是身上的伤还没好才会这样吗那怎么前几日来到赫州,身子还利索得很”
面对祁羽声的指责,袁在途抿紧唇,面容肃杀,许久,只是请求着“还请义父责罚”
“罚你又有何用,之前在祁门你还没被处罚够吗即使罚了你又能让你如何,无非是让你躺上那么几天而已。”祁羽声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袁在途的心紧了紧。
似乎早已看穿他,即使打得他再狠,也不会从他那张嘴里得到任何关于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尤其是关于那个人。
“先说吧,你之前得到的情报如何”
袁在途禀告着“那些人并没有关押在天牢,而是在另一个地方,戒备很是深严,但我能确定城守一家以及那个小孩就在那个地方。”
祁羽声点头,手搭在椅子上,指尖微点,思索着什么,吩咐着“让线人跟吴越山来的探子交接,把北漠长阳公主要来赫州,以及北漠元帅出城的消息送回去。我相信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他已经隐约猜到北漠元帅傅念为何这个时候出城了,十有八九跟这个公主要来赫州有关系。
袁在途应下,祁羽声却叫住他,没有说明目的,袁在途继续跪着等待着他下一个指令,那视线仍然落在袁在途身上。
显然他在想着怎么处理易冷这件事情,若是他亲自出手,自然是很好解决,但是这样就失去了意义,这件事本就是袁在途引起,可让他放弃易冷,他也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沉默许久,祁羽声才开口。
“这事是你的责任,你该知道光是惩罚是不够的。”
“我明白。”
“将功补过。把他带到我面前,没问题吧”祁羽声问着,他起身走到袁在途面前,伸手抬起袁在途的下巴,下巴瘦削,因之前的处罚还没好好休养,脸色还有些苍白,少了几分平时的凌厉之感。
“平日你的身手可不至于犯这种错误,”祁羽声盯着他的双眼,“不过念在你伤势未愈,确实是有些吃力。这件事你就自己去摆平,把他带到我跟前来,向我证明你不是废物。”
袁在途微垂眼帘,睫毛纤长落下弧形阴影,光影在脸上明灭,衬得他面容如玉。
顷刻,他抬眸,直视祁羽声的眼睛,眸光倒映不远处的灯火,语气沉静,如同往日接下任务那般回答“是,义父。”
祁羽声端详着他,终究轻叹一下,手掌在他的头上揉了几下,手掌宽大而炽热,力道很是柔和。袁在途的身子有些僵硬,明显有些愣住。
这个动作,祁羽声曾经也对他做过,他并不陌生。
以前,他那瘌痢头还没好的时候,祁羽声给他上药后,也会轻抚他那剃光的头,用着悲悯的眼神看着他,说着“可怜的孩子。”
他从未感受过如此的待遇,他觉得义父是对他最好的人。
后来,他每年莫名地都会生一场大病,但又能在这大病熬过来,而祁羽声也会在这期间走进他的房间,在他病得迷迷糊糊时,将手掌放到他的头上就像是当年他剃光头时的抚摸一样。
他一直坚定地追随义父,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早一日成为义父的左右臂膀,即使义父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甚至床上从不缺人陪伴,但他一直耐心地觉得这都不算什么,总觉得会有那么一天义父会只有他一个人。
若不是那个人的出现
原来讨厌一个人,真的会因一件事而改变;原来,发誓要永远忠诚于一个人,也可以在顷刻瞬间坍塌。
祁羽声抚摸着他的发丝,将下巴搁在他的额头,高大身影将袁在途整个笼罩在其中,像是无边黑暗让人无从逃脱,语气轻柔,宛如梦呓般轻语“在途,你是忠诚于义父的吧”
袁在途唇瓣轻启“是。”
祁羽声唇角微弯,俊美的脸蛋令人挪不开眼,眼神却并不柔和,仍然是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在黑暗中散发着可怕的光芒,靠着袁在途的额头,一字一句“我相信你。”
易冷手脚被锁链拷住,除了房间哪里都去不了。
这里每日定时进来送饭顺便倒夜香的老头,能跟他说说话之外,其他人根本不理会他,似乎早被吩咐了任由他说什么都不要理会他。
可是这个老头沉默寡言,往往就回答单音字,问再多也说不出什么来。易冷从他那得知傅念果然不在府上出城了,但是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而且如今府上侍卫众多,差不多都在防守着他,在府邸上主持大局的似乎是某个北漠将军,不过应该暂时还不知道他的存在
不然,易冷总觉得要是知道他的存在,估计早过来对他用刑了,不可能将他关押等到傅念回来。
那么这是为什么呢
但是再问这老头又问不出什么了,似乎他知道的事情也不多。
这老头每日来送饭菜给易冷时,顺便收走痰盂,到了时间再来送饭菜收拾碗筷,拿来冲洗过的痰盂。
每回易冷看到他放下食盒,就不由想到自己的痰盂也是经过这双手,说不定还是这双手淘洗的,下筷时不由开始纠结蹙眉。
老头问他“可是不合口”
易冷的鼻子动了几下,回头一看,果然离着他几步远老头就拎着个痰盂,驼着背,问着他话,那气味正从痰盂里飘出来
易冷“离我远点,谢谢。”
老头摇头,碎碎念着什么走远了一些,似乎在说着“这些又不臭”“明明就是你拉得为什么要嫌弃呢”“真是不懂年轻人这些吃进肚子都是变成这些的”如此之类的话语,让易冷不知说什么才好。
易冷实在吃不下去,放下筷子,想了想,开始提出了新的要求“我要沐浴,给我拿水来。”
老头拿着痰盂往外走的脚步停下,老实回着“没有水。”
易冷表现刁蛮至极“我让你拿水来”
老头摇头,变现得很为难“这样不得行”
但易冷就是不讲理,老头似乎被吩咐过不要理会他这种要求,不回应易冷之后拎着痰盂出去清理了。
没想到,过了不久,老头真的拎来了一桶热水。
摇摇晃晃的,驼着背,桶里的水还洒出了不少,走出了一条被水泼湿的痕迹,甚至水还沾湿了他的衣服,但是他浑然不觉,他将搭在肩膀上的布巾递给易冷,手上满是岁月和生活磨砺的条条皱褶,像是沟壑一般深刻。
虽然易冷被关进来之后,的确没有洗过澡,他自己也膈应,不过他要求洗澡不只是因为这个。
易冷接过布巾,老头却不离开。
老头驼着背,像是辛劳的骆驼,道“我得在这里伺候你。”
实则不过是监视罢了。
易冷心知肚明,觉得无所谓,不过是个老头,他先是开始简单沾了水自己擦了身,脱了外衣,只剩下亵衣时,突然,他一头栽倒木桶被撞翻,水倒了一地,瞬间水蔓了他的亵衣,湿了一大片。
易冷浑身抽搐着,断断续续地喊着“快快叫大夫我我”根本说不完一句话,便抽搐翻白眼,呼吸极为困难,浑身颤抖,像是发了什么急病。
老头见此也慌了,却没想到他居然不是先拍门喊外面的人进来帮忙,而是立即就跪在易冷身旁,伸手将易冷抱到膝盖上,低头观察着易冷的情况,同时还念念有词,说着“深呼吸不要怕不要怕我处理过这种很快就好了”
他处理过为何有种违和感
同时一只手抓着易冷的手,似乎是在安抚他,易冷感觉奇怪,老头伸出手捏住了他的鼻子,易冷觉得不妙,微微睁开眼却见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挂着担忧的神情,朝着他慢慢靠近
易冷惊了一跳,立即一把掀开了老头,甚至伸手反扣住老头的手腕,锁链碰撞发出阵阵响声。
老头被他抓着手腕反压在地上,倒在地上的水坑之中,身上全湿了,连同易冷抓着他的手也感觉到滑腻无比的触感。
易冷蹙眉,摸了几把老头的手,这倒不是轻薄,纯粹是手感不对。
果然,他发现,在他搓了几把之后,老头的手背像是蜕皮似的,混着水脱落下一层黄色的东西,里面则是触感细腻的皮肤
平时易冷也没摸别人手的习惯,这会子误打误撞地混了水,握着这人的手时,才发觉触感不对。
他还伸手按了按老头的背部,那不是寻常背部该有的触感,而是某些东西装在里面硬硬的感觉,压在老头时,那背部也如山峰一般隆起。
易冷震惊地看着被他压在地上的人,此刻老头根本没有挣扎很温顺地躺在地上,任由水迹污了全身,眼帘微垂,转眼看他时,眸子隐隐有某人的影子。
“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我卡文你们信么
我前两天是回老家考试去了所以没能按时更新。
嘿,大家猜这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