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击场建立在半山腰上, 背后靠山，几乎没有外人会来。
场地虽大，但仍旧有边界线。
玩得厉害的老手喜欢从边缘往里打, 一是这样更安全, 减少了被偷袭的几率，二是可以防止有漏网之鱼，打的分数会更多一些。
也有玩得一般的走这样的路线，不过一般是为了减少被偷袭的几率。
许枝是前者。
尽管她并不是老手。
不过她不太确定边界究竟在哪儿。
她抱着枪，朝着外围走。
没走多久, 她看见了人。
她没有避。
游戏用的枪不比真枪，要轻得多。
于是她直接用左手架起枪，站直，眯起眼睛瞄准。
指腹按在扳机之上。
枪口缓缓随着目标而移动着。
“砰”
颜料晕染开, 那人猛地回过头。
“卧槽。”
那人拍了拍衣服上的颜料, “这才开始几分钟啊, 妹妹，你今儿是打算破纪录”
许枝收起枪，因为击中了瞄准的位置而心情愉悦，她勾起唇, “我在找边界。”
“边界”他有些疑惑, “您这实力水平也要躲”
许枝笑起来。
少女身形纤弱，天光将她的皮肤映得凝白, 更显出几分脆弱感，如同轻易就能折断的白花。
然而她眼底却映着灿烂的光, 是这个年纪特有的意气风发。
自信、张扬、漂亮。
她身上集结出了这样令人迷醉的特质。
神采飞扬。
“躲”许枝语气轻狂，“我只战。”
“牛逼。”
男人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而后，他指了一个方向, 说“往那边走，差不多是边界了，然后你再绕圈打进中心，说不准可以破纪录，就是小心陆起阳那个阴比，你男朋友耐心好得很，一个位置可以守很久。”
听到“你男朋友”这个词，许枝小小地扬了一下唇，没有解释。
“好。”
她说。
“行，我溜了。”说着，男人换了个相反的方向走去。
许枝便沿着男人所指的方向走。
这一片大抵都是没什么人的，因而这树林里也没有什么人迹。
也可能正是因为这样，射击场才建在了这个地方。
许枝的警惕心随着行进途中的一路寂静，而渐渐松懈下来。
她换了一个姿势，将枪背在了身后。
周遭偶尔有鸟唳声响起。
许枝绕了许久，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她看了看逐渐有了清晰小道的地形，猜测着自己可能是绕出了边界。
大约是在两处界碑中间，她在绕路时不慎走了出来。
她从包里摸出小瓶的水，喝了一口，想着既然已经绕出来了，索性去个厕所再回去。
许枝便沿着小道走出去，进了不远处的公共厕所。
一会儿后，她在洗手台边洗着手，感觉到身边有人出来，她下意识抬了一下眼。
男人身形略显魁梧，即使穿着衬衣，仍旧能感觉出他在衣服之下的肌肉。
他正用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而后将纸随手扔进了一侧的垃圾桶里。
许枝收回视线，不知为何，心里涌上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而上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是在顾起家里，而那天，警察上门来走访调查一起涉毒案，询问是否见过一辆可疑车辆。
想到这里，许枝不由地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的身影。
他上了一辆车。
许枝视线微微凝固。
下一瞬，她看向车牌号。
不是。
许枝微微皱起眉。
或许只是车型相似。
她正要移开视线。
不经意瞥过副驾驶时，她顿住了，而后又看了回去。
是上次走访调查的其中一名警察。
这是什么意思
许枝摸出手机，开机以后直接点进先前加的警察聊天框里，历史记录里有对方留的车辆照片和车牌号。
她刚要比对一下车辆，车已经慢慢驶出。
许枝望着绝尘而去的车，即使如此，也能看出两辆车之间的高度相似，她眉心慢慢拢起。
而后，她忽地想起，这附近并没有什么人，也因此除却这个射击场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其他的建筑。
如果他们是离开这里，那她自然将这疑惑抛在脑后，不去管。
但如果他们本就是来的这里。
那能停车的地方只有一个。
许枝望了一眼车驶出的方向，而后转身，绕了一条近路，往车库而去。
这里只有一处露天停车场。
他们只可能停在那里。
许枝从山头绕过去，没有靠近，离了大约几十米。
停车场背后就是树林，她没有出去，而是坐在一棵树的枝干上，摸出了陆起阳给她的望远镜。
她先是大致扫了一眼停车场，果不其然找到了那辆车。
而后她抬起望远镜，仔细观察那辆车的细节。
同手机里的照片一一比对。
许枝眉心皱得更紧。
就连刮蹭处也完全一致。
这意味着，是同一辆车。
只是车牌号换了。
不过，为什么，那个警察会在这辆车里。
还到了这里来。
是已经破案了吗
这辆车马上要上缴了，只是路过这里暂时停一下
她犹豫许久，给上次来走访的另一个警察发了消息。
许枝你好，我是之前你们走访调查的c3住户，我当时了一些可疑车辆的相关信息，我想问一下，现在案子结了吗
没过多久。
对方回了消息。
还没，如果你看见了那辆车，可以告诉我们具体地址。
这辆车涉嫌毒品兜售，如果你遇到了，和我们说，不要独自靠近。
许枝抿了抿唇，抬起眼，去看那辆车。
她记得这辆车曾经停过c2她的邻居。
当时那两名警察询问时，她也是这样说的。
而现在，其中一名警察在这辆涉毒的车里，而另一名警察告诉她，案子并没有结束。
甚至从信息来看，他们还没有查清这辆车。
为什么
怀疑的种子就此生根发芽。
她不肯相信那名警察和犯罪嫌疑人有这样的联系。
或许，是卧底也说不定。
她坐在树上，不知过去多久。
透过望远镜，她看见有一行人走了过来。
为首的男人是薄延她的邻居。
对此，她并不感到多意外。
警察来调查时，她就已经猜到她的邻居和这案子脱不了关系了。
真正令她意外的，是薄延身侧的那个人。
分明是先前来调查的那名警察。
为什么他们会并肩而行
他们应该是对立的关系。
她扫过其余几人，从着装和神态来看，更像是薄延的人。
所以是卧底吗
是吗
许枝看着他们，而后拿起手机，拍了下来。
又将车也拍了进去。
但她并没有立刻发送给另一个警察。
如果这个人是卧底，那她的照片没有任何用处。
如果他不是
那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她不能确认另一个警察是不是可以相信。
而她发送过去以后，也很可能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可是，难道就不管了吗
如果，这个世界上，象征正义的地方，角落里生了灰，难道不该清扫干净吗
许枝闭了一下眼睛，而后给陆起阳打了一个电话。
那边接得很快。
“你现在在哪里”许枝开门见山。
陆起阳笑了一下，“怎么分拿得差不多了，现在准备拿我的分了”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许枝把方才的事毫无保留地说给他。
陆起阳语气里的玩笑收敛了。
“你在哪儿位置安不安全他们能发现你吗”
许枝说“他们已经开车走了，没有发现我，我在树上拿望远镜看的。”
陆起阳略微松了口气，而后才笑道“领导很谨慎，做得很好，我现在过去，你把位置发给我。”
没过多久，陆起阳便过来了。
许枝从树上滑下来，把方才拍的照片和视频都拿给他看。
因为距离有些远，拍得并不是很清晰。
但透过模糊的画质，依旧能分辨出来薄延和那名警察。
陆起阳看完后，眉心也微微皱了起来。
“这人我记得是住在c2。”
许枝点头，“他还养了一只大型犬。”
“如果他真的涉毒，”陆起阳看向她，“他养狗可能是为了测试毒品的隐蔽性，警犬闻不出，那就可以安全出货了。”
许枝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你觉得，那个人可能是卧底吗”
陆起阳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然而他即便不回答，也并无关系。
因为两个人分明对此都已经有了判断。
短暂的沉默以后，陆起阳说“你现在开始，暂时别去阑月居了，你记得提醒一下顾起，让她也注意安全。”
许枝点了点头。
而后，她皱了一下眉，说“这里应该也不安全。”
“他们能在这里会谈，老板不可能不知道。”
这话落后，空气有短暂的沉寂。
陆起阳忽地抬起眼。
两人四目相对。
一瞬间，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可能。
一个贩毒组织，勾连了一名警察，又同时与射击场老板搭上了关系。
那这个组织不仅仅有了一张在罪恶之路上的通行卡，它还同时拥有了军火库。
许枝忽然问“游戏场地里的监控范围，囊括了这里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