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枝打开门, 门外的人带着一身风霜，他手里提着两个口袋，似乎还冒着热气。
“过了十二点了, 新年快乐, 许小枝。”
陆起阳说。
“新年快乐。”
许枝往后退开些许，陆起阳走进来，换了鞋。
“有烧烤和饺子，你想吃什么”
陆起阳放下口袋，把里面的食盒取出来, 回过头问她。
许枝走过来，“二选一”
陆起阳笑了，“你吃得完也可以选先后顺序。”
“不是还有你吗”许枝说。
陆起阳嘴角扬起，“行, 那我都开了。”
“你去厨房抽两双筷子, 我没要他们的一次性筷子。”
“好。”
许枝转身进了厨房, 拿了两双筷子，又问“要蘸料吗”
“你会弄蘸料”
陆起阳放下手里的东西，进厨房，“店家送了一盒蘸料, 是辣的, 你可能吃不了，我单独给你调一个不辣的。”
“谁说我不能吃”许枝不服。
陆起阳瞧她一眼, 语气调侃“火锅都吃鸳鸯的人，你和我说你能吃辣”
“我”许枝硬气了一秒, 理不直气也壮，“我是不想吃。”
陆起阳笑了几声，“对, 你是不想吃。”
“行了，老大，出去吧，你先吃着烧烤，我给你弄调料。”
陆起阳推她。
“哦。”
许枝拿着筷子和小碗出去。
厨房响起了瓷器碰撞的声响，没一会儿，他端着一个小碗走出来。
“不辣的，你吃这个。”
许枝接过来放桌上，去倒了两杯水。
她盘腿坐着，不太讲究姿势，夹起一块饺子，蘸不辣的调料，小口吃着。
陆起阳到不饿，只是陪她吃。
“陈溯和你说没，他打算考军校。”
许枝一愣，“他要上军校”
“啧，你这一天天两耳不闻窗外事啊。”
许枝咽下筷子里的半个饺子，问“什么时候的事”
陆起阳扫她一眼，抽了张纸，给她擦了擦唇角，“上学期的事了，你物理考98分那个月。”
“哦”
许枝任他擦完，继续吃饺子。
“你呢”
“什么我呢”
陆起阳笑了一下，指腹点了点她的额头，“装什么蒜，许队长，你打算考哪个大学”
“a市最好的军校。”
许枝拍了一下他的手，“队长的额头是你能戳的”
“军校。”
陆起阳重复着念了一遍，而后似觉好笑，说“咱俩的未来还真是掉了个个了。”
许枝神色有一瞬的怔愣，抬起眼看他。
“你做不来的题，小陆去给你做，”陆起阳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做完了再教你。”
“如果，你也不会做呢”许枝忽然问。
陆起阳笑了一下，眉眼间是少年特有的嚣张与轻狂。
“没有小陆不会做的题。”
许枝望着他此刻意气风发的模样。
心里在想。
那就，希望她的陆队长，此后一直顺利。
披荆斩棘，乘风破浪。
短暂的寒假很快便过去。
高三下学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到来，整个年级都变得更加忙碌。
许枝和陆起阳平日里几乎也见不了几次面，反倒是每次大考因为排名，得以坐在一起。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次次的月考到来，紧接着，一模、二模、三模。
高考倒计时的日子竟已经所剩无几了。
而经过这么久的磨练，同学们的成绩或多或少都有所提高。
顾起在多次打听公大消息以后，竟打算去考公大了。
而她的分数不多不少，刚刚好卡在公大的分数线左右，她准备赌一赌。
沈驭风在三模结束以后，又找了许枝一次，说他打算报考法医了。
许枝再一次明确拒绝了沈驭风，而后再没有回过他的消息。
而和许枝一样打算考军校的陈溯，距离他的梦中情校差了不少分数，但现在距离高考的时间实在不多，所以他准备做梦。
陆起阳的分数在三模时抵达最高分，来到了736。
a市是直辖市，陆起阳即便不是市状元，高考也基本奠定了市排名前十以内。
许枝的物理定格在了一百分左右，她始终达不到满分，便不再强求，而是求稳，保持其他科的高水准发挥。
五月的时候，高三年级举办了一次成人礼。
那是高三年级一年里除了听讲座以外的唯一一次活动。
许枝在过拱门时，看见了路的尽头，是陆起阳。
他在人群里，可她还是一眼看见了他。
两人的视线隔着一段距离相望。
陆起阳朝她笑了笑。
许枝眼底浮现起笑意，冲他挥了一下手。
他似乎在对她说着什么，但是距离太远，她并没有听见。
她只好以笑回应他。
到六月的时候，老胡便不再要求大家复习了，每天都和大家说“这几天看书也来不及了，只会越看越焦虑，发现这也没复习到那也没复习到，都别看了，早点儿休息，每天吃好喝好睡好，高考两天，大家好好发挥。”
“这是最后一次大考了，不管考得怎么样，这十二年寒窗都结束了。”
“祝大家前程似锦，都考上自己心仪的大学。”
同学们大声应着“好”
许枝摸出手机，当着老胡的面，冲他拍了一张。
咔嚓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极为明目张胆，简直没把校规当回事儿。
班级里顿时一阵哄笑。
“不愧是我枝哥，哎，我就当着班主任的面儿拿手机，就拽，怎么样”
“哈哈哈哈哈哈，拍照干嘛都愣着啊。”
“这就是学霸的反应能力吗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上不了七百分了。”
同学们笑着、闹着，有了许枝领头，也都纷纷掏出平时藏得紧紧的手机，开始拍照留念。
老胡哭笑不得，说“哎，稍微收敛点儿，别被隔壁班听见了。”
话刚说完，靠门的两位同学光速关了门。
“这就叫，眼力见儿”
“哈哈哈哈哈哈，操啊，老齐，你能承包我一年的笑点。”
“兄弟们，别的不说，高考结束约起来啊”
“约啊”
“谁不来谁孙子”
气氛轻松得，使大家都忘记了这一年来熬的每一个夜、做完的每一本练习册、用空的数不清的笔芯、甚至是考差以后的崩溃，这些努力的痛苦纷纷被忘却，只剩下对高考的期待、迫切以及一点新奇的、悸动的紧张。
然而高考前再怎么放松，到了高考的时候，随着家长们的重视、政府的重视，一切都变得特殊起来。
学生们也不由得感到紧张了。
原来，这就是高考。
校门口挤满了人，有警察，有家长，也有学生和老师。
老胡在指定地点等14班的学生，清点完人员，一个没漏，又挨个检查了大家考试需要的证件，才带着大家进了学校。
一中有一个独木桥，原本并无意义，但有一年改修，桥上刻了成功桥三个字，不知怎么，这桥就成了每一年高三学生考试前的专用桥了。
老胡第一个霸占了成功桥，还喊了14班的所有学科老师帮忙占着，让14班的学生们通行。
“大家都好好考，”老胡站在桥的尽头，脸上带着笑意，“祝大家考的全会，蒙的全对”
数学老师也在，她说“祝大家都考得和许枝一样好”
物理老师闻言笑了一下，“那我就祝大家考得和陆起阳一样好”
老师们在桥的另一边，和走过成功桥的学生们击掌，说着祝福。
而走过桥的同学们，有人忽然回过头，大声喊“许学霸，让我摸摸，我要吸你脑子里的知识”
许枝“”
迷信老胡一个激灵，说“说啥呢，要吸吸我的，我给你摸。”
14班同学“”
物理老师大笑出声“哎呀，别聊这些成年人话题啊，高考呢，这么严肃的场合。”
学生们发出十八岁成年人的嘿嘿笑。
“行了，都看好自己的考室，别走错了。”老胡拉回学生们的注意力。
“好。”
学生们应着。
而后，大家都各自走向自己的考场。
许枝所在的考场没有熟人，是自己一个人去的。
监考老师是高一高二年级的老师，还有其他学校的老师。
许枝都不认识，只看了一眼，就低头开始转笔玩。
九点整。
语文考试正式开始。
许枝没有什么压力，也不紧张，做起来和平时考试也没什么差别。
有所不同的是，高考可以提前交卷了。
许枝做完便交卷离开。
老胡在外面等着，整个校园内都很安静，也没什么人走动，乍一见到高考状元预备役出来，眉心一跳“你怎么出来了”
许枝说“我做完了。”
边上的语文老师就笑了，问“感觉怎么样”
“作文”许枝斟酌了一下用词，说，“挺有意思的。”
老胡心一紧，“那你觉得难吗”
许枝看着老胡的神色，想了想，说“还好，和平时差不多。”
老胡顿时就松了口气。
语文老师笑眯眯地“平常心做题就行了，结果不重要。”
许枝刚点了头。
就听见隔壁班班主任一个跳脚“小兔崽子，你怎么出来了”
许枝回过头，看见陆起阳慢悠悠地走过来。
而后，15班的老师轮番对着陆起阳一阵讨伐。
“做完了咋了，你不知道检查一下”
“都说了不要提前出考场，你机读卡涂完了吗答题卡每个空都填上了吗这些你检查过没有”
“下场考试不准提前交卷，听见没臭小子。”
作为一中最有望拿市状元的人，老师们对陆起阳的关注度基本上是点满了。
陆起阳走不掉，只能站着听老师们说话。
许枝小弧度地笑了一下。
老胡就说“笑什么笑，你以为你就不会被骂了你也是，下场考试不准提前出考场。”
“”
许枝脸上的笑容僵住。
而陆起阳听见这话，嘴角翘了起来。
“嘿，臭小子，训你呢，笑什么笑，给我站直了。”
两人走得早，一起吃了中饭还睡了半小时，又在外面逛了会儿，待到能进考场的时间才回了学校。
下午考数学，许枝做得就更快了。
相比起上午的语文，做数学的时候，她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地方，做完卷子竟还剩下近一个小时。
她默默地交卷离开考场，却没有去找老胡，而是在教学楼下面的走廊里找了个椅子坐。
结果就看见了同道中人陆起阳。
两人目光一对上，便笑了。
“不是让你不要提前交卷吗”陆起阳打趣，“许同学。”
许枝走过来，“那你不也出来了。”
“挺简单的。”陆起阳说。
许枝点了点头。
“对个答案”陆起阳看她，“有勇气没”
“压轴题第二问”许枝问。
陆起阳“你算出来是多少”
“四分之e方。”许枝说。
陆起阳唇角一勾，“好巧，我也是这个答案。”
许枝看他一眼，“说明你做对了。”
“嚣张许小枝上线了啊。”
许枝理所当然“我数学从小到大都很好。”
陆起阳“啧”一声，“我不好”
“也就，”许枝勉强道，“还行吧。”
陆起阳哼笑“还行吧”
“行，许队长天下第一。”陆起阳说。
许枝对此很满意。
两人掐着点走，几个老师再次询问了两人考得如何。
这种特殊待遇持续到了第二天考试。
理综考试时，许枝明显感到自己这次考得很好，因为做理综卷子时，物理部分她几乎没有遇到觉得很难的题目。
理综考完，她就知道这一次的分数不会低于720。
但考理综，她没有提前交卷。
她对物理是谨慎的，因而多看了一遍。
考试结束时，她听见监考老师的大声呵斥。
而后，她听到了一声很低的哽咽。
她看见老师径直走到一名考生面前，夺走了那人未写完的答题卡。
出考场时，她听见了号啕大哭声。
许枝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随着人群走下楼梯，看见陆起阳正站在不远处等她。
她小跑过去。
“慢点儿，别跑。”陆起阳向她走来。
“我们考室好像有人没做完。”许枝说。
陆起阳挑了下眉，“有瓜”
“没有，”许枝说，“老师把她卷子收走了。”
“那你写完没”
“写完了。”
陆起阳揉了揉她的脑袋，问“物理难吗”
“不是很难吧。”许枝说。
“能上一百吗”
“应该能。”
陆起阳便笑了，“下午好好考，最后一科了。”
“嗯。”许枝说。
“你也加油。”
陆起阳勾了勾唇，也说“嗯。”
下午是最后一场考试。
而英语是许枝最为擅长的科目之一。
她早早交卷出来。
陆起阳比她晚十来分钟。
两天高考就此结束，考完所有学科的学生们，有满脸愁容的，也有眉飞色舞的。
学生们有直接离开学校的，也有去找班主任的。
许枝和陆起阳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被叫去了办公室。
分别和几个学科老师一起核对。
分数计算下来，几个老师脸上明显有了兴奋的笑容。
陆起阳的分数大概在725到730之间。
而许枝因为忘记了物理最后一题的答案，保守估计，分数在718到730之间。
这样高的分数，不出意外，基本上是市前五。
走出校园的时候，校门口拥挤的车与人群已经散了七七八八。
许枝仰起脸看灿烂天光。
“去吃冰”陆起阳问。
许枝侧过眸。
“现在天气正好，”陆起阳看了一眼表，“时间也早，去吃冰吧，叫上陈溯、顾起他们。”
许枝笑了一下。
“好。”
六月，高考结束，而夏季才刚刚来。
天色很好，阳光也不晒人。
他们也将有新的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好长，我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