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起阳先是愣了一下, 而后戏谑地看着她，“占我便宜”
许枝没有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做掩饰。
她点了下头，坦诚问“给占吗”
“想得美。”
陆起阳拍了拍她的手背, 端起洗干净的小白菜, 放到一旁的案板上，推她出去，“去外面等着吧，厨房没你施展身手的地方。”
许枝被推到了外面，回过头还想说些什么,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响。
她暂时放弃了厨房执念，到一旁去看消息。
明岚卧槽，挨打名单居然有你。
明岚不愧是你，一人关禁闭, 全连受关注啊, 哈哈哈哈哈哈。
许枝莫名地敲下一个问号。
明岚回得很快军演啊, 你没看群消息吗
许枝什么军事演习，几号说的
明岚就上周反正就我们连和隔壁连的军演，两个指导员敲定的吧，就在学校里, 好像场地限制了, 所以挨打的在外面，指挥的在室内。
许枝场地限制。
许枝麻烦再说一遍什么限制。
明岚抱着手机笑出了声, 敲字反正你是唯一一个挨打的女生，荣幸吗
许枝你是指挥的
明岚女生都划分到指挥里头了, 反正也没几个女生，都安排在指挥室，看你们在外面互掐。
明岚也有不少男生是指挥室的, 反正挨揍的就你一个女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明岚大屏幕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直播军演。
明岚加油哦。
“”
许枝好的哦。
关上手机，许枝轻轻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回口袋里。
可能是上次打架，给了指导员一个错误的印象，以为她拥有神奇怪力，或是某种特别的技能，可以弥补男女体能与力气之间的差异。
实际上她和明岚并没有太大差别，之所以会传出她打赢薄时舟的谣言，只是当时情形特殊，薄时舟没打算动她，才落了下风。
真在军演时和隔壁连碰上，就算他们手下留情，也不免容易落下淤青。
鉴于训练时，踏步不小心和身旁的人撞上，回头就能在手臂上看见几块青色，她想着回学校的时候再买瓶药备用。
“许小枝，吃饭了，”陆起阳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叫她，“你去抽两副碗筷出来。”
这是许枝为数不多会做又安全的事了。
她站起身，进了厨房，拿了两副碗筷放到外面的餐桌上。
“排骨还有一会儿，”陆起阳看了一眼表，说，“先吃饭，吃完估计还能喝碗汤。”
“不喝也没事。”许枝说。
“怎么”
陆起阳问“急着回学校”
他拿了空碟放在她碗边，用来吐骨头。
“你要着急，吃完我开车送你回去。”陆起阳说。
“不是急着回去，”许枝看向他，“你学车了”
陆起阳笑了一下，习惯性地给她夹菜，“早学了。”
许枝想问他什么时候，然而话刚到嘴边，她又忽然想起，像她这样长期没个准信，还会因为打架而被没收手机，就算问他怎么之前没说过，也没有什么意义，他即便说了，她也是看不见消息的。
部队，永远以纪律为首位。
即使她肯，她也只有那么一点时间能够留给他。
手机到周末才发下来。
而一周里，能够见面的时间只有几个小时。
这还是顺利的情况，如果不顺利，也许要几周才能见一次。
一段关系，长时间的不见面，不联系。
你给对方发送消息，对方隔好几天才能回复你，甚至可能毫无缘由地消失，过去一两个月才能向你解释，出于某种原因，手机上交了。
这样下去。
还能维持这段关系吗
许枝垂下眼睫，望着碗里陆起阳夹给她的菜。
她沉默下来。
第二次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发什么呆这个天气，菜很快就冷了，赶紧吃。”
陆起阳又给她夹了两块肉，起身进厨房去看排骨炖好了没。
他回来时，许枝问“好了吗”
“还没，”陆起阳坐下来，“还得等半个小时吧，吃完看会儿电视差不多就好了，看你想不想喝，不想喝出去走走也行。”
许枝看了他一眼，忽然说“你耐心好像挺好的。”
陆起阳笑了一下，“和耐心没关系，就是”
他顿了顿，而后偏了偏视线，若无其事道“想让你吃点好的。”
想让你吃点好的。
想让你高兴。
“哦。”
许枝垂下眼，默默地吃掉碗里的饭菜。
吃完饭以后，又等了会儿，小排骨炖得差不多了，只是肉还不够软烂，陆起阳就只给她舀了汤。
许枝捧着瓷碗，吹着热汤，小口抿着。
“很烫就放会儿再喝吧。”
“不用。”许枝说。
陆起阳就笑了一下，“行吧，固执鬼。”
说完，他转身回了房间，换了衣服，拿上车钥匙。
许枝慢慢地喝了一小半。
陆起阳就坐在她边上等她。
陆起阳怕她因为他在看着而加快速度，说“不用急，你慢慢喝就行。”
许枝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我没急。”
“行，”陆起阳说，“不急。”
许枝喝完，起身去拿外套。
“在我这儿，”陆起阳喊住她，“我帮你拿了，直接走吧。”
许枝回过头，果不其然看见陆起阳手边放着她的外套。
“哦。”
许枝说“那走吧。”
两人从陆起阳家里出来，坐电梯到停车场。
许枝跟在陆起阳身后，随口问“叔叔阿姨给你买的车吗”
听见这话，陆起阳就笑了，回过头，拖着腔调，“怎么，在你眼里我这么厉害，刚上大学就有钱自己买车了”
“嗯，”许枝认真地看着他，“你看上去就很有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的气质。”
“”
陆起阳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会不会说话你”
“我这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懂不懂”
陆起阳解锁车，拉开副驾驶车门，“上去，不用早当家的大小姐。”
许枝扫了一眼车标，才坐进去。
陆起阳绕到驾驶室，锁上车门，先看了她一眼，挑了下眉，说“许小枝，你知不知道大小姐一般都不自己系安全带的。”
“为什么”
“一般都是像我这么帅的司机给系安全带。”
许枝看着他。
两秒后，她低下头，解开了安全带。
“”
车内有几秒的安静。
而后陆起阳笑起来“许小枝，你还真是一点就通啊，不愧是a市的理科状元，你们状元的眼力见都这么高了”
“不清楚，我得问问其他状元。”
许枝说完，顿了几秒，说“状元，你觉得我这样做可不可以”
陆起阳有一瞬间的愣怔，而后唇角扬了起来。
“可以。”
他俯下身，拉过她身侧的安全带，给她系好。
许枝垂下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她甚至看清了他根根分明的眼睫。
这样近的距离，呼吸间似乎都是他。
她的视线微微上移，落在他侧脸高挺的鼻梁上，他的五官立体，透出股充满攻击性的英气，尤其是眉眼处，不说话时总有种锋利的危险性。
然而此刻，光影交界，他背着光，在暗处。
她只看见了奇异的温柔。
系好安全带，他慢慢撤回去。
被他挡住的光线再度争先恐后地照过来。
她似乎就这样暴露在了光线之下。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那光线有些讨厌。
于是，她伸出手，拉住了他。
陆起阳一顿，“怎么了”
“我”
她下意识开了口，几乎有了想要全盘托出的冲动。
她不想他走。
她想要更加靠近他。
她喜欢他。
她想和他在一起。
她想永远这样。
她想
可是。
理智渐渐回笼，她唇动了动，最终却没有说出口。
说了又能怎么样呢。
已经出现的问题并不会因为她说出这个彼此都心照不宣的秘密而解决。
她没有办法维系这段关系。
许枝慢慢地松开了口，抿了一下唇，说“没什么，光有点晃眼。”
陆起阳便放下了挡光板，“之前车库的光没这么亮，前一阵被投诉了，才调亮了。”
许枝“嗯”了一声。
陆起阳开车很稳，车驶出停车库，到了公路上，天光大亮，但却不晃眼。
许枝升起挡光板，望向窗外不断后退的光景。
“你开这个车不会被说影响不好吗”
“还行，再说我也没乱蹦跶，别人看见顶多说这代驾还挺年轻。”
许枝“或者拍下来发网上，震惊，现在的警校生竟开百万豪车。”
陆起阳笑了一下，“别调侃了，也不是我选的。”
“再说，这位小许同志不是还住阑月居么”
这话一落，车内陷入了安静。
陆起阳眼底划过一瞬懊恼，自知提起了一个不该提的话题。
这不仅涉及到了那三个犯罪嫌疑人，这也是许枝放弃她初衷的根源。
甚至，还会让她联想起，和父母之间疏离的关系。
这是个汇集了所有负面情绪的词。
已经不再只是一个地方了。
他停在了红灯前，转过头，刚要开口。
许枝忽然道“他们好像已经搬到阑月居了。”
“不过，他们忘记告诉我了。”
她望着前方红灯上的倒计时，数字一个个减少，衡量着时间的流逝。
“是因为我原本就可有可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