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砚冬本想继续开口说的话,此时顿时哑然无声。
时景苏嘴角大幅度地扬起,脑海中想象着,如果邪魅的笑,该是怎么样的笑。
他眼尾润润的,望着楚砚冬笑得邪气肆意“没想到我会这么不小心,带你见到了杰克。”
楚砚冬
杰克
“杰克。”时景苏抬脚,转身离开楚砚冬的面前,在他的眼皮底下慢悠悠来到临时起名的,这个叫“杰克”的骷髅骨架旁。
慢悠悠,又小心翼翼生怕碰坏它一般牵起它的手。
时景苏故意神神叨叨地说“杰克是我从小的好伙伴,我刚上小学的时候就把他接回家住了,他和所有的洋娃娃一样,只是没有骨肉而已,但是他有一颗美丽的灵魂,夜深人静的时候,都是杰克在陪我说话”
时景苏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楚砚冬静静听着。
他听明白了两个信息时景苏给骨架起名,时景苏的朋友是骨架。
颇为诡异。
见过给洋娃娃起名的,给宠物起名的,给花花草草起名的,还从来没有见过给塑料骨架起名的。
一股阴沉的氛围油然而生,致使一阵阵的凉意慢慢从脊背攀爬而上,楚砚冬望着这个房间的眼神,顿时都变得有些难以言喻。
这黑暗的空间,神奇的喜好与摆置,换做一般人,一定要以为时景苏精神方面肯定有问题。
他对着骨架,微微笑着,笑得那么的甜美,像是在看着他梦中的情人一样。
楚砚冬静静抽气。
突然,时景苏回过头来,深情凝望他,依然是握着骨架的手,笑得那么甜美“杰克,杰克,你说,我和阿冬能够百年好合吗”
“你不是我的好朋友吗,不是说只要我谈恋爱以后,你就会无条件支持我吗”
“杰克啊,你看见了吗,我今天终于将我的心上人带了过来,带到了你的面前来。”
“你看呀,你快看看呀。”
“那就是我的恋人,将要和我一起共度余生的恋人。”
时景苏突然一指楚砚冬所站方向。
楚砚冬无言看他“”
“嗯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楚砚冬口内凉气更浓“”
“你说阿冬现在不喜欢我呀。”
事情的走向越来越诡异,楚砚冬的呼吸也越来越沉重“”
“我知道的,阿冬一直不喜欢我,从结婚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
时景苏原本低落的声音,突然高扬起来“所以我只能来拜托杰克你,祈求你帮帮我,一定要让阿冬慢慢喜欢上我。”
那高亢的声音,顿时又变得万分激昂。
“等多久都可以,只要阿冬能够喜欢上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说这话时,他的眼底都像落了无数繁星,充满了期翼的光。
其实面对骨架,还要牵起骨架的时景苏已经吓得面色苍白,手指发抖。
但在楚砚冬的眼底,那场面别有一番滋味。
看起来就像是时景苏在兴奋激动。
忽的,他边勾出诡异惨淡,实则吓到快要腿软晕厥的惨笑,阴恻恻地望向楚砚冬。
“我还可以,还可以给你带点你喜欢的贡品回来,这次你想要吃什么”
楚砚冬瞳孔微张
难道还有什么神奇的黑魔法不成吗
还有那些贡品是什么情况,不会是什么小动物的尸体吧
又或者,是他的灵魂
因为时景苏的尽情表演,这个房间的诡异性立即升高,楚砚冬站立难安,感觉周身的空气都在慢慢变冷。
虽然时景苏可以装神弄鬼,但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楚砚冬眉头紧锁,转身正要离开房间,时景苏又一个箭步突然猛蹿来,连什么时候到他的身边都不知道。
“老公,你这么急着走做什么,我还没有把你介绍给我最好的朋友杰克。”
他的手上就像黏了胶水一样,楚砚冬莫名发现,竟怎么甩也甩不掉。
“来呀,快点来见见我从小到大陪伴着我长大的最亲密最贴心的好朋友,他一定会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你。”
眼看着即将要被时景苏拉到所谓的“杰克”身边,楚砚冬忽然加大力度,一把抽开自己的手心。
好好的探亲变成了恐怖片现场,楚砚冬再也无法在这样的空间里继续待住,转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楼梯处。
身后好像隐隐约约传来时景苏充满无奈,以及痛苦的声音“爱一个人,不就是能够接受他的全部,他的喜好吗”
接着就是嘤嘤嘤,呜呜呜的低声啜泣。
楚砚冬更是加快了脚步。
所以时景苏说的“不可以吗不可以喜欢这些吗”,原来指的是这个情况
楚砚冬额角冷汗虚浮,呼吸变得越发急促。
由于走的过于匆忙,楚砚冬并没能发现在他踏出门的那一刻,身边的书架上有一个意气风发的短发少年,在打篮球的照片。
时景苏也同样没能注意到这张相片。
楚砚冬脚步匆匆赶至楼下,林菁月与时迁正在客厅里看电视。
好巧不巧,放的是恐怖片。
阴暗昏沉的镜头里,一个个身体腐烂的丧尸正在逐步靠近,主角团抵靠着门在做最后抵死的挣扎。
“来不及了,队长,a地区已经被攻陷,我们这边也只是时间问题。”
“数目太多了,根本解决不了”
“怎么办,队长”
随着“轰隆”一声,天边惊现滚滚惊雷,被照亮的大地一片苍白,也在门被逐渐顶开的缝隙间,现出一张张丧尸惊惧扭曲恐怖的脸。
楚砚冬脚步更加匆忙,直往大门方向而去。
林菁月赶紧起身,莫名其妙尾随在他身后。
“砚冬,你突然这么着急是做什么”
难不成
难不成他看出了新娘的性别其实是男的
林菁月慌慌张张回头,看到同样慌慌张张赶来的时景苏。
她忙用眼神询问,但时景苏只是摇摇头,赶紧追出去。
死缠烂打暂时没有效果,那么变成一个精分神婆怎么样呢
楚砚冬根本不敢回头,当看到门框时,仿佛看到了希望。
遗憾的是,“哒哒哒”的脚步声一直在他的脑后追击着。
除了有林菁月的,还有时景苏的。
“砚冬啊,你到底是怎么了”
这一声声的问候,活像催命符一样,始终敲击着他耳朵的神经。
楚砚冬即将握住门把手。
然而,他刚递出手,不了解情况的林菁月也开始慌张,更加加快脚步。
楚砚冬忍不住一回头,看到他们“母女”两人竟然追得这么紧,又赶紧长腿一迈,终于将门打开,呼吸到户外清新的空气。
林菁月虽然害怕这个不苟言笑的女婿,不敢与他多说话,但是更怕在某些细节方面没做好,从而得罪他。
楚砚冬脸色很差,电影里的效果太强大,即使在户外,丧尸的嘶吼声也仿佛近在咫尺。
很多人并不知情,楚砚冬从小就怕和鬼相关的东西。
他从来没有看过恐怖片,今天在时家体会到的东西都太过震撼。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楚砚冬连回话的力气都近乎被抽干。
他捂着唇,拼尽全力走到车边,看到司机正在车内待命,嘴里只来得及说句“回家”,险些就要呕吐出来。
时景苏瞧他虚弱的模样,眼疾手快上前帮忙扶住一把。
一阵若有似无的香风吹来,时景苏身上喷着味道甜美的香水,贴靠在楚砚冬的身边,眼神如受惊小鹿一样,怯生生看他。
“老公,你还好吗杰克说他的样貌丑陋,一般人很难接受他也是正常的,他不难过,也不介意,只要我们婚姻幸福就好,他会给我们送上最诚挚的祝福。”
又是杰克
楚砚冬胃里的汹涌更加波澜壮阔。
他捂住唇,死死捂着,生怕移开一点就能当场化作社死现场。
好好一个豪门大佬,居然怕鬼,这种事说出去一定会把人笑掉大牙。
明明这个女人一点不怕。
他的胆子总不能比时景苏还要差。
那样看起来也太逊了。
楚砚冬勉强振作心神,原地驻足了半分钟,才勉强站定。
时景苏低着头,轻软的发丝在微风拂动下轻轻地晃,摩挲着他的臂膀,让楚砚冬微痒。
林菁月和时迁走来时,时景苏只说“爸妈你们别担心,阿冬应该就是身体不舒服,我带他先回家休息休息就好。”
林菁月点点头,还以为是家里的菜弄得不干净,让楚砚冬吃坏了肚子。
“我下次让张姐把菜再弄干净些。”
时迁也附和,还让他们路上注意安全。
时景苏扶着楚砚冬上车。
临走前,林菁月又和时景苏说“这几天有时间还是回家一趟,我有东西要给你。”
那样东西,其实今天就要给他,但之后一直没能制造两人独处的机会。
现在楚砚冬又身体不舒服,走的那么匆忙,只能滞后。
时景苏应声,和楚砚冬两人一道上车,竟发现时家贴心的派人已将车内打扫清爽。
时景苏默默叹一声气。
原先准备好的小零食,都没派上太长时间的用场。
他心中郁闷。
心中无奈。
心中越发压抑的疯狂。
苍天啊,大地啊
我都努力成这样了,楚砚冬怎么还不和我说离婚
车一路疾驰在街上,天色渐晚,街边的路灯一盏盏点亮,像是星星掌灯,让黑夜不再迷茫。
时景苏望着飞快掠过,不断变成倒影的街景,揉揉眉心。
身边的楚砚冬许是因为身体真的非常不舒服,脸色苍白,双眸紧阖。
原先他是坐直着身子,靠在车后背。
慢慢的才放松下身体,一点一点倚靠向时景苏。
只觉得肩膀一沉,均匀的呼吸带着微热的气息,萦绕在他的侧颈。
时景苏的发丝被气息吹得一起一伏。
才从侧面车窗玻璃的倒影里看到他睡着的侧颜。
原本他想推开他,不想管他,可楚砚冬第一次睡得这么香,这么沉,竟然待在他的肩膀纹丝不动。
可能
真的把他吓坏了吧。
时景苏忽然有点愧疚。
其实楚砚冬也没做错什么,平白受到这样的对待,是人都会觉得紧张吧
恍然间,时景苏想起第一次与他坐在婚车里时的模样。
只不过那一次和这一次变换了角色位置,楚砚冬嘴里说着不喜欢他,也没有真的将他从身上赶走,还任由他枕着他的腿睡觉。
心里一时塌陷了一个地方。
时景苏眉眼渐软。
嘴里小声嘀咕“其实你睡着的时候,也没有那么让人讨厌嘛。”
为了让楚砚冬睡得更舒服一些,时景苏干脆轻托着他的下巴,一点点在尽量不碰醒他的情况下,将他移动到自己的腿上枕着。
楚砚冬的神情在这刻才得以松缓。
眉头不再紧锁,脸色似乎也逐渐的不再那么苍白。
明明是为了行他之便,可不知怎么,时景苏让他枕着枕着,自己竟也觉得有些温暖,不留意间也一起睡着。
直到抵达楚宅以后,楚砚冬才缓缓睁开眼。
一眼便看到时景苏在他的上方,他的脑袋也被搂在时景苏的怀里。
楚砚冬“”
即使睡着,时景苏也轻拿轻放、小心翼翼的动作,不觉让他深锁眉头。
楚砚冬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不知情的状态下,枕着时景苏的腿睡了足足快有两个小时。
意识到这种不妙的事以后,他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可发下的耳廓竟不知不觉间变红。
再次体会到名为“羞愤”的情绪。
楚砚冬狠狠坐直身体,瞬间将还在熟睡的时景苏惊醒。
他眯着一双惺忪睡眼,笑得发自肺腑般甜软“你醒啦”
楚砚冬身体一僵“”
他忍无可忍地逃也似的推开时景苏,在司机停好车以后,第一时间慌张下车,甚至还责怪司机,为什么不早点提醒他已经到楚家。
司机觉得也很委屈。
少爷和太太两个人抱成团,睡得那么香,谁敢打扰他们
“不可理喻”四个字蹦出楚砚冬的脑海。
他怎么可能,怎么可以,怎么会在时景苏的腿上睡着
在这个可怕的女人身上睡着
时景苏也一并下车,望着他的侧影,刚要近身,楚砚冬脑海里已经开始回放起之前在时家的一幕幕。
时景苏是如何牵起骨架的手,如何与骨架这个朋友叙旧,又如何使用恋爱咒语,希望骨架能够帮帮忙,帮他实现恋爱愿望。
“不要碰我”
只要和这个女人碰到一起,似乎就厄运缠身,从没有过好事发生。
连发病的频率都变多了。
可还没等楚砚冬说完,他毫无血色的脸容一僵,身体摇摇晃晃,强忍着瞬间钻心的疼痛勉强站了一会儿,还是一头栽了下去。
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到。
楚砚冬真的再次发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