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轮缓缓升起,顾言喻看着玻璃窗下的雪地,距离自己越来越远。如同时光荏苒,盛夏里的高三。
他看见了枯树尖上沾染白雪,风一吹便掉落了。高楼屋顶堆积雪水,在角落阴暗处结了冰茬。被雪覆盖的海滨广场也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副美妙又雄伟的俯视图。
登高到三分之二的时候,季寒舟从对面的位置上起身,小小的包箱晃了一下。
包厢上升,顾言喻抬眼看着季寒舟扶着栏杆,慢慢向他走来,然后单膝下跪,跪在他眼前。
顾言喻“你做什么。”
温暖的阳光穿越云层,透过玻璃照进包厢,将季寒舟褐色的短发渲染出了奇丽的亮光。
有那么一瞬间,顾言喻有种错觉,眼前的少年身后挥动着洁白的翅膀,带着万丈光芒向他走来。每一步都踏着七彩祥云。
“小的时候,我陪我妈看过一部韩剧。”季寒舟微微仰头说“说情侣在摩天轮升至最高点的时候接吻,可以一辈子都在一起。”
顾言喻瞳孔微缩,明白了他的用意。
“我想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
我想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
婚姻不是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爱情是。遇见对的人以后才知道,有时候,人的悲喜可以相通。
上一刻的顾言喻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他什么都不怕,却忍不住顾虑季明奎和徐依梦的态度。他也怕季寒舟不能在这段感情中全身而退,怕他会受伤。
但是此刻,他却无比有信心,他不会让眼前这个,想和自己一辈子都在一起的男孩子受伤。
如果对季寒舟而言,自己是全部。那么他愿意交付全部。
冬日里的幸福,除了在骄阳之下忙碌,就是被喜欢的人照顾。前者可以暖身,后者可以暖心。
摩天轮登至最高点的时候,青春正逢朝阳,顾言喻带着少年情妄与满腔爱意,亲吻了他的余生。
包箱即将落地,顾言喻从纠缠不清的热吻中微微退开。他面颊泛红,像是背着大人偷尝禁果,做了坏事一样喘着春潮。
唇上闪着晶莹的水珠,是被人诱哄的下场。三分惑人、七分心痒。
季寒舟并不打算这样放过他,“再亲会儿,分开不吉利。”说完,又吻了上去。
虞柯坐在售票口的石头凳上,看着一个蓝色的包箱顺着轨道缓缓落到地面。闸门打开,他哥是被季寒舟扶着走出来的。
虞柯迎上前“哥你没事吧”
顾言喻脸红的厉害,从鼻尖、脸颊到耳垂,连了一片。嘴唇也比上摩天轮之前丰润饱满了一点。
他闭了闭眼,仿佛庆幸这一切总算是结束了。也不说话,就摇头比了个s的手势,叫虞柯不要担心。
季寒舟解释道“你哥恐高,有点高原反应。”
顾言喻“”
虞柯“我哥恐高”
虞柯当然不知道,接吻确实会有高原反应,那就是缺氧。
季寒舟看了一下,不见程南的身影“那小绿茶呢”
“”虞柯反应过来“他先回去了。”
“回去了”季寒舟挺惊讶的,这小绿茶居然就这么走了。
虞柯面色复杂,这事说来也神奇。
因为刚才在另一个包箱坐摩天轮的时候,程南单刀直入地问他“你感觉我有戏吗”
虞柯“什么戏”
程南“追喻哥。”
“啥玩意儿”虞柯正吸着奶茶,差点被珍珠噎死。他地铁老人了足足两分钟,才搞明白程南今天为什么这么反常“你,喜欢,我哥”
程南“不然呢。”
虞柯“我哥不纳妾了。”
程南“”
虞柯又说“主要是他家那位太难搞,你看他那人就知道了。就算你侥幸进了我哥的后宫,有我嫂子在,你肯定连个绿头牌都挂不上。我嫂子根本不会给你接近我哥的机会,你最好的下场也只能是孤独终老,所以还是算了吧。”
然后,程南就一句话也没说。再然后,等包箱落地,他就走了。再再再再再然后,虞柯就失去了唯一的好盆友。
虞柯叙述完,也很无奈的耸了耸肩“然后他就走了。哎,我也没想到,我把他当同学,他却想当我嫂子。”
顾言喻“”
季寒舟“”
这么好的小舅子哪里找,一会儿得多给点零花钱。
“那哥,我先回学校啦。”
傍晚六点,虞柯准备离开。
今天他跟着两个大哥疯玩了一天。去了海洋馆、电影院。还吃了火锅,临走时季寒舟不仅给了他丰厚了零花钱,还带他去商场买了好多零食。
更是连通往学校的专车都给他叫好了,简直是超级贴心。他下定决心将来也要跟他哥一样,也娶一个豪门回家。
“哥,我走啦。”虞柯跟顾言喻伸小手手。
顾言喻点点头“嗯,滚吧。”
虞柯眨巴眼睛,又跟季寒舟挥手手“嫂子,我走啦”
季寒舟“”
季少爷头一回被人这么称呼,多少有些别扭。但是他接受能力快,心态也非常良好。想到小虞柯肯定是误会了什么,突然感觉有点对不起这孩子这么偏袒他,于是又从兜里掏出来200块钱,塞给虞柯。
顾言喻“你别这么惯着他。”
虞柯把钱揣进口袋里“是啊嫂子,我不能要这么多哒。”
季寒舟摸了摸他的头“嫂子希望你做人诚实一点。”
虞柯“”
打发走了小财迷,二人按照原计划来到酒店。
季寒舟订的是海景套房,落地窗边可以看见整个海滨雪景。
“我一眼就看出来那小子是个绿茶。”季寒舟把外套脱掉,放在沙发上,“喻哥喻哥的叫,叫的我一身鸡皮疙瘩。你别说你没听出来。”
“听出来了。”顾言喻说。
“那你还跟他说话”季寒舟醋意横生,走过去把人环腰抱住“你是不是对那小绿茶有什么想法不许,听见没”
顾言喻轻笑一声“我能有什么想法,不就看他是虞柯的朋友才没拆穿。现在好了,虞柯自己把他挤兑走了,没了虞柯这层关系,我以后肯定不会再见到他。你放心吧。”
为了目的才交心,能是什么好朋友。
季寒舟还算满意,在顾言喻鼻尖上轻轻啄了一口“喻哥长得这么帅,我怎么放心我得天天跟在你身边,看着你。省的哪天被别人勾引走了,我坐地上哭都来不及。”
顾言喻再次给了他一个定心剂“你放心吧,这世上比你骚的找不出第二个,只要你宝刀不老,我这辈子都不会跟别人跑。”
“靠。”
二人抵在一起,笑了一阵。
季寒舟“我夏天来这住的时候,还能听见海浪声。”
顾言喻回头“听你这话的意思,不止一次出来开房。”
难怪,大厅接待人员认识季寒舟,原来是老客户,怪不得费用能无限往后延续。
“生气啦。”季寒舟紧紧抱住顾言喻,把人抵在身后的玻璃上,耳语道“你放心,都是我一个人住,幕天遥我都没让他上来。”
他将下巴抵在顾言喻肩上,说“我那会儿性格混账,不好好上学,也不好好做人。每回打架斗殴、或者从酒吧出来,都会来这住。”
“也就是在这张床上,我突然想明白了人生的意义。”
当初黄骏驰那件事,造成了不小的轰动。黄正铎在抢救室门口咬死不放人,对季寒舟扬言说“我一定要让你进去坐牢”
季明奎知道后没说什么。没过多久,季寒舟就看见他爸带了两个箱子过来医院。里面是五百万现金。
钱箱打开的时候,黄正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住愤怒。一开始眼红,是心疼儿子。后来眼红,是因为钱。
季明奎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不过是两个动作的功夫,他就拿捏住了这个人,从被动变成主动,说“放过我儿子,钱你全拿走。如果不同意,一分都没有。”
“你们听说了吗季寒舟他爸给了受害人家属五百万。”
“啊我怎么听说是一千万啊”
校园流言纷飞“管他多少钱,j就这么一个独苗,一个亿都得拿。”
“就是可怜被打的那个,明明是受害者,却因为投错了胎就遭受不公平待遇。季寒舟就是仗着家里有钱,才敢这么伤天害理。”
有些事不关对错,只关道义人心。幕天遥哑巴吃黄连是不公平,他救了朋友却要被骂是不公平,五百万买一条人命是不公平。
看上去谁都没错,可谁都是错的。
杨丹去世后,季寒舟就开始放纵自己,那几年的胡作非为让他落得满身病痛。他以为自己是酒吧里最中心的人物,以为所有人都心甘情愿管他叫大哥,对他俯首称臣。
直到他发现那些尊重和畏惧,不过是源自j公子的光环时,他才明白,自己并非高高在上,没了老季他什么都不是。
他不后悔打了黄骏驰那个畜生,但却会想象如果没有那五百万,他现在会在哪里,又会是什么样子。
他开始试着跟狐朋狗友拉开距离。他剪了头发,开始上课,融入集体。他发觉出自己的爱好,于是买了赛车。他重新审视妈妈生前的爱好,继续观摩研究。幸运的是,他逐渐感觉这样的状态也不错。
他开始尝试远离从前的生活,不去想病痛的折磨。他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做一些喜欢的事。
然后他又很幸运。因为今年盛夏,他又有了一个新的目标,他想追一个喜欢的人,和他在一起。
“言喻。”
“嗯。”
“言喻。”
“嗯。”
“言喻。”
“说。”
季寒舟叫完却不说话了,良久,他又把手臂收紧一些。
顾言喻有些喘不过气,就听这货在他耳边一本正经地说“我银行卡里还剩三十二万三千六百二十四块五毛六。”
顾言喻“”
季寒舟“那里面是我的零花钱,上次打架赔完款之后,我还花了一些,剩下的都在里面了。我从来不藏私房钱,我都告诉你。”
顾言喻“你是在跟我交代后事吗”
“不是。”季寒舟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鬼。
他怕顾言喻不爱听,怕他挣脱跑掉,就先一步把人抱得死死的“我是想让你知道,我会对我们的关系负责,会对你负责。你什么都不要多想,接下来不管会发生什么,你只看着我就好。什么事我都能解决,我只求你别动摇。”
这些话,也正是我所想的。
顾言喻摸了摸他的脸,回赠了一个安心的吻“嗯,都听你的。”
顾言喻为数不多的乖巧,只对季寒舟展现过。少年的呼吸炙热,胜过空调带来的暖风,卷走了整个寒冬。此时此刻,他们的周身仿佛再次被初见的那个盛夏环抱。
季寒舟背着灯光,他的轮廓有些模糊,顾言喻用指尖仔细描绘着眼前的人。
食指轻轻触碰到唇角,季寒舟张嘴,含住了他那微凉又勾人的指尖,轻轻舔允,咬着,用舌头撩拨,玩弄,点火。目光深邃又饱含情欲,那是邀请他做坏事的信号。
顾言喻感受到了,于是抽出指尖,指甲上布满了晶莹的口液,他看得心猿意马,轻轻勾起季寒舟的下巴,仰头吻了上去。
“季寒舟。”
“嗯”
“去洗澡。”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九点,
准时来看。
作者只能帮你们到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