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23、演
    林霄竹从这个虚妄拥抱里得到了人间真实, 这才是他要面对的现世。

    他要去丢掉魔,他想起来了。

    林霄竹把黏黏糊糊的寂君,连带着蛋糕和丑玫瑰, 重新带回公寓,然后捧了杯热水慢慢喝。

    寂君没有动作, 亮粉亮黄包装的玫瑰被两指虚握着, 宽袖袍向下滑, 露出冷白的半截手臂,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花, 反倒是研究什么珍宝一般。

    林霄竹喝完了水, 看了他一眼, 才从客房的衣柜, 揪了好几件没穿过的羽绒服和毛外套, 然后一件件带出来到了沙发上。

    得罪魔的时候多了去了,他依然活的还不错,所以他下巴点了点花,直接道,“还你。”

    原本世祸里玫瑰借放和寂君弄丢衣服是扯平的事情, 现在衣服回来了,玫瑰自然也得回来。

    吻, 也扯平了。

    那么便是两不相欠, 然后各走一边。

    指望这魔自觉发现不太可能,他想了想,抱起衣服直接放到寂君手里, “送你。”

    一语双关的暗示。

    寂君收起袖袍半揽住衣服团,顺手把玫瑰不知道收到了哪里。

    然后低头看着他,墨色的眼直直地对下来, 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林霄竹却看出了些喜悦。

    开心什么。

    他坐回茶几前,轻轻收拾了一下桌面的纸,直接了当的开口补全,“送你回去。”

    他试图委婉些,“你想家了吧。”

    但对面的魔完全不领情,一张冷面棱角更硬了些,脸上的肌肉像是紧绷起来,一双凤眼闭上,眼尾拉满上挑的弧度。

    寂君又缓缓睁开眼,才一字一字道,“本尊不想。”

    冷绷绷的语气一压,林霄竹把纸叠好,中间空出了位置,才似笑非笑地直接答,“我也不想。”

    “今天你”他话还没接完,再抬眼,就见寂君整个人倒在了沙发上,水色罩衫乱了,几件衣服盖在了他的身上。

    林霄竹截住口,把书店里整理出的纸摁在了书下,一整理桌上空出的地方分外明显,指尖一拨,在手机上划了个号码出来。

    沙发上的魔就真的没了动静,他站起身过去盯着看。

    寂君倒的很仓促,双眼紧闭,手平展开来,黑色的外套凌乱地压在他怀中,白衣白肤勉强显得几分嶙峋的姿态,看起来还真带着十分微弱的病态感。

    他半弯腰伸手摸了下寂君的额头,很冰,他一时也摸不准寂君是怎么了,只能拿了杯冰箱里的水对比下。

    一样的温度,没救了。

    林霄竹索性找了块没用过的大被子直接给他盖上,能暖就暖,不暖就这样裹着丢掉。

    被子刚压下去,被窝里的人就睁开了眼,深沉的黑眸一睁开,满脸就摆上了生人勿进拒人千里的矜贵,然后寂君艰难地砸了几下眼。

    林霄竹这下子觉得他可能真的病了,还没说什么,就听见寂君陈述道,“本尊不适。”

    声音很沉,压低了些,但还是字字清晰,病没病样,他还没反驳。

    寂君逻辑清晰地接着论证,“本尊离你过远会死。你却午后弃我一人。”

    他还没应答,寂君又补充道,“本尊曾告知你此事。”

    “你不上心”后半句声音更沉了些,显得有几分闷闷的,好像有几分委屈。

    但合上这张面无表情棱角锋利逼人的脸,气势瞬间拉满,倒显得像帝皇指责臣子一般。

    林霄竹松开手,“是吗”

    其实他记得,只是不相信罢了,他不喜欢这种上位者的气息。

    “嗯。”

    又是一个单字。寂君一合上眼,整个人就都是极淡的颜色,长了张一说话就极具信服力的脸,竟然是从黑暗血污里爬出的魔。

    在沙发上姿势维持着一动不动,硬是逼出了几分虚弱,他想今天怕是赶不走了。

    林霄竹也不急,病总会有好的那一天,只不过是早晚的区别罢了,他敲了敲桌面,思考了些事情,想着想着他转过头来。

    寂君安静地也没推开被子,大半个身子挤在半边沙发上,被子落在地上,另外半边罩住他的下巴,鼻子显得格外挺拔。

    他想起有些荒诞的故事里写,鼻子翘的东西都是爱骗人的,指尖又不自觉的敲了几下桌子。

    他也想过寂君是不是在演,但想到他杀天灭地的能力,又觉得这样委屈还真不是他能受得了的。

    也或许是寂君有所求,但是如果真的图他满身血肉,见到他的第一刻就该活吞了他,除了血肉,他身上也没有其他东西,能被这不知道哪来的东西看上。

    除了,把他当,爹。

    想到这,他又伸出几根指头,就近原则,隔着被子戳了戳寂君的脖子处,心里没有半点折磨病人的羞愧。

    戳了几下,寂君又睁开了眼,眼皮半掀起,眼里不带半点迷蒙,沉寂着浓色。

    “你有没有骗我。”林霄竹懒洋洋靠在椅子上问了几个字,寂君又干脆地合上了眼。

    其实问这种问题根本没有意义,骗子只相信自己骗人的动机绝对正确,想骗你的人根本不会在意多骗还是少骗。

    但是得到那个虚假的答案,也好过没有,这样就算是以后真被骗了,这句答案就像面旗帜,他也可以举着这面旗帜,把骗子扎到哑口无言。

    他又等了一会儿,手扯了扯被子表示催促,被子闷下一层音,终于回馈了一个单字,“哼。”

    像是喉间连着鼻腔共振出来的一道低音,本该是很深的,被被子一蒙,显得迷离起来。

    但这也是明显的拒绝回答了,林霄竹皱了皱眉,干脆地把被子拉过他的头,指望着这被子除了消音,把这个魔也消了算了。

    但这个答案确实比仔细地回答“没有”,来的更具有说服力,会生病意味着有弱点,而致命的弱点是自己,一切反倒容易安心下来。

    林霄竹推开阳台摁下了手机的拨号,整片天都暗了下来,他从高处俯瞰对街的路灯,灿白的视野拉近,整片光折离的光线开始迸溅迷蒙。

    他就在迷蒙的视线中,听见电话自动转接。

    “大孝子。”电话那头接通了呼了一口气,像是吐烟,声音像是夹杂了颗粒,“这么久不说话,不会专门来问候我老人家的吧。”

    “想想也不该呀。毕竟我可什么都不会给你。”沙哑地磨的耳朵疼,他索性把手机拿远了点,但还是没开外放。

    “你也只会问候些好哄骗的老人家吧。”

    林霄竹等他说完,“林东嵩。”

    “哎,宝贝儿子。”林东嵩又吐了口气,“没事少烦我,不是告诉过你”

    “少恶心人。”林霄竹没搭理这话,直入主题,“桌上的东西你拿了。”

    “你这话可就是污蔑了。”林东嵩亲密地切换语气,“怎么就赖在我头上了呢”

    他本来就是故意把那本老爷子送来的日记,放在显眼的地方,早知道某些人会惦记,藏着作用也不大,他就备份了一份一模一样的,把原件藏了起来。

    “本子不全。还有些内容在我这。”

    其实根本没有其它内容。

    “儿子长本事了啊。”这样一说林东嵩倒很快接茬了,“你想说什么直说吧。”

    里面的内容林东嵩估计拿到手就看了,本子晦涩零碎没有逻辑,林东嵩也不会知道本子到底是不是完整的。

    林霄竹直接了当地诈他,眼睛重新睁开,视野又驳杂起来,他淡淡道,“让我见老爷子一面。”

    “你这话说的。”林东嵩咂咂嘴,“我还能阻挡你们不曾。毕竟你们传东西都不用过我的。”

    “现在这话说的我很有能耐的样子。”

    林霄竹轻轻指尖敲了敲栏杆,声音依然淡淡的,“别装了。”

    电话那头还想说什么,他摁开窗,吹了口风,“让我见他一面,后边内容给你。”

    “就这样,不然不用谈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带着有些刺耳的笑声答道,“你签个字。”

    林霄竹“签什么,讲清楚。”

    “签个合同,你知道的。”

    他在风口无声地看向街灯尽头衍生的黑暗,他确实知道合同是什么,十几年前,大概他还只有十岁的时候。

    林东嵩和他们母子分居,就甩出了这份合同,上边无非写着些财产分配,签下协议,老爷子给她们任何东西都视作违法。

    他凝了下眼眸,那时候白南是怎样的,白南冷冷地把合同砸了回去,说,林东嵩你什么东西,跟我谈条件,带着他搬离了林宅。

    再后来,他名义上的母亲白南,消失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和残留的稀奇古怪的几张符纸,他带着一箱东西,重新搬来了这里,靠着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活到了现在。

    以至于有时候他都忘记了很久之前,不是一个人的生活的样子。

    那也不是什么好记忆。

    林霄竹冷笑了一声,很快散在风里,他低声道,“林东嵩先生可真是有孝心。”

    “你这不是遗传我,遗传的很好吗。”林东嵩说,“活到八十,离死就不远了。”

    “都要死的事情。好吃好喝的供着,谈个遗产,怎么是不孝。”

    “我签。”林霄竹说,“明天我就要见他。”

    这种令人倒胃口的论调,让他反胃。他还是用不高的音调回了,然后反手挂了电话。

    他拉上窗,视野里光延伸没入黑夜中,风的余温还有些冷,他收回了手插在兜内,刚转身,就被两只手拢住。

    两手垂在身前交叠锁住,棉被的两角顺着搭在了他身前,他整个人被围住,脖子一凉,他稍微一偏头,就看见寂君靠在他的肩上。

    被子裹下,身前风驱散带着鹅绒的暖意,身后像一称冰细细熨他,冷热交替,他皱了皱眉,往前走了两步,又重新被拉回来。

    他还没说话,寂君道,“本尊难受。”

    低沉不带感情的声音,像是对着遥远的明月轻谈,就这样平淡不带起伏的陈述语调,还是让林霄竹的气势灭了大半。

    他最讨厌理亏的感觉,气焰一软,整个人就变得好欺负起来,身后的人得寸进尺,半压在他身后不说话。

    林霄竹被乖乖抱着,眼睛看了看四周,伸手扯起拖在地上的被子,“被子脏了。”

    “你干坏事了。”他定断,开始思量如何判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倏黎q”小可爱的营养液

    前几天考完试,天边出现了大片的的晚霞,于是我抱了瓶牛奶跑上了天台,就这样看着残云消逝涂抹又被色彩重新填补,忽然有一种无力掌控一切,却又不自觉艺术祷告的破碎感。

    直到夏天的风吹来,把我热到了才发现自己又在发呆了,于是猛喝两口牛奶,又抱着牛奶跑回来,翻了翻相册,才发现我真的好爱晚霞,字面上的爱,矛盾的爱。

    翻开了本子,才发现我曾经摘抄过三岛由纪夫丰饶之海的一段话

    所谓艺术就是巨大的晚霞,是一个时代所有美好事物的燔祭。自古延续下来的白昼的理性,被晚霞无意义地滥施色彩所践踏。以为会恒久持续下去的历史,也突然意识到了末日的来临。美,横亘在人们面前,把人世间的一切变为徒劳。每当看到晚霞的灿烂辉煌,看到火烧云翻卷奔涌,就觉得“更美好的未来”之类的呓语黯然失色。呈现在眼前的就是一切,空气里充满了色彩的毒素。它预示着什么即将开始呢什么也没有开始,只有终结。

    唔,好像又在胡言乱语啦,祝高考加油吧

    也希望过几天考六级不要当呆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