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腰上绑了根短绳子, 跳了下去,平台很稳,近看是一种深红色的颜色, 在光下显得幽深寂暗。
平台旁边没有围栏。
过了一会儿,平台往右边移动合上了某个零件, 发出清脆的一声碰撞, 开始缓缓下降。
四周都是静谧的黑色金属, 光撞在上边挪动,一颗颗银色光点转瞬明暗相替, 往下落, 有种被装进银河的错觉。
渺小如此, 林霄竹手紧了紧, 指尖又陷进肉里, 轨道齿轮转动内部机械咬合的声音细细密密,他却只能听到微轻的风呼过他的发梢。
他一步不敢动,只能艰难地往峭壁那边靠了靠,三面都是空落落的,沿着轨道下坠, 人显得轻飘飘的。
他垂眼盯着手上的灯,落在深红平台上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光圈, 视线恪守, 划分出安全感的区域。
肩上稍微一重,被揽了过去,他腿不敢动, 只能上半身有些绷紧地被拉过去,手上的灯照过去,映出冷白的喉结。
他微微仰头问寂君, “怎么。”
似乎是有个微弱不可闻的叹息,林霄竹没听清。
深掐的指尖被掰开重新严密地扣上,寂君喉咙微微下沉,“本尊怕黑,抱你一下。”
“你以前没这个毛病。”
林霄竹皱眉思考一圈回道,平台缓缓下沉,他仰头盯着一个点,焦虑和害怕好像都稍微消散了些。
喉结动了动,点主人回道,“依情而定。”
“现在怕了。”
两人站在平台后头,声音刻意压的很低,林霄竹手拽紧手电筒,他向来喜欢把事情想周全,“你什么时候会怕。”
林霄竹怕之时,抑或者林霄竹辞世无存的每刻,他心里作此想,面上却无情。
寂君手微微拢紧,心里头无端的情绪发散,又生出一股子暴虐的发泄欲。
他双眼幽深掩藏在阴暗中,最后只是轻轻摸了摸林霄竹指尖,轻道,“无事。”
手被拉住,他心里的微妙的紧张情绪无法释放,只能硬着把思维放在谈话中,然后轻声急答道,“有事。”
话题延续,
寂君问“何事”
林霄竹摇了摇头,看回手电筒打在地上的圆圈。
平台在这一刻停稳,轻微地晃动起来,直到合上了某个零件,发出闷沉的一声撞击。
红桦已经跳下了平台,估计不信邪,手里又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对着四周乱挥着纸,挥了半天没反应。
夜刀似乎还有些困倦,她跳下去摁住红桦,举着手电筒四处看了起来,从角落里拎出那只长腿龟,扔回他手里。
林霄竹跳下来落在平地,心里才稍微放松些。
这里不知道是地下多深的地方,他单手摸了下暗红的平台,很冰。
他却不觉得冷,只觉得心口有徐徐暖温,拉着寂君的手掖出冷汗。
“有点冷。”他手往下滑了些,却没有松手,只握住寂君指尖,才撒了个谎,顺上刚刚的话题,“牵你一会儿。”
四周都是一片黑,林霄竹看了一眼寂君,把手电筒光调亮了些,往两人身前照到,映着有些刺眼。
寂君却松了他的手,沉愣片刻,来了句,“骗子。”
莫名奇妙,林霄竹也就随他。
灯四周照起来看了几圈,都没有什么特别的。
黑色的金属搭把他们拢在里边,显得四周格外空荡。
红桦抱着乌龟走在前面,红色荧光龟团成一道球,看起来可怜巴巴,在他手里轻微的发抖。
红桦铁了心要证明自己,越走越快,夜刀跟在后边跳上半截高地,拿灯沿着墙壁照了照。
四周都是黑壁,空荡地像一个小型地下广场,光顺着墙壁走了一遍,墙上一盏灯都没有,看起来像是人不怎么活动的样子。
也有可能是,这里有些东西见不了光,受不了光线刺激。
红桦走到远处,光朝林霄竹这边闪了闪,他们顺着光走过去,红桦低声说,“这里有很多的门。”
林霄竹低声道,“换个模式。”
手里的灯由炽白变紫色,光一下弱下来,幽暗的紫光照了照,高大的好几扇方框洞,材质依然是黑色金属,没有掩着的门,黑黝黝地直直敞开。
背后也是相同的门洞相对着。
他们没有进去,挨近最近的一扇门听了听声音。
夜刀皱了皱眉,“很乱的声音。无法形容。”
林霄竹试着听了听,只能听见模糊的说不清楚的声音,很细微,他尝试性调动了下灵力,却发现筋脉又带上了酸麻的感觉。
腹下像是火在烧,他觉得更热了起来,抬手拉开了外套拉链,眼睛却不自觉地往身边看了一眼,没看清寂君。
林霄竹看向这几扇门,没什么规律,左右两边两两相对,开了八扇,外边看起来都一模一样,没有任何标记,材质也跟墙壁是同种黑色金属,看起来更像是墙上掏了几个规整的洞。
林霄竹没看出什么特别“我去另一边看看。”
红桦一听,非常积极,“我也去。”
他们经过平台落下的位置,往之前没看的另一侧走去,另一边跟刚刚那边一样,同样的几个门洞在两侧崖壁相对敞开,一模一样的布局。
红桦挥了几张符纸,也没探出什么信息,最后一个人累的坐在地上,“得早点出去啊。”
林霄竹省电关上手电筒,“出去说不定还不如这里安全。”
外边的石像看起来已经超乎了常理,混沌中更显得邪乎。这里如果只是机械稍微发达,并且是人为操控,更容易知道怎么对付,也更安全一些。。
“这个地方在举行葬礼,红县里早就搬空,忽然出现的阿婆,可能与这里有关系。”
“混沌具体是什么”
夜刀上次没讲完,就倒在地上睡着了。
夜刀看了眼倒在地上的红桦,从兜里拿出几张新的符纸丢过去,
“混沌就是更破碎的规则。发生的一切都无从知晓也无从考据。只知道非常危险。”
“能量波动越强的地方,有时候对我们修真的人来说并不是好事。”
“越驳杂的环境,越难感应到纯粹的灵力,并且越难把它分离出来。只能本源地依靠身体自然吸收。”
“对”红桦大声附和,开始显摆,“没错,所以用一点就少一点。”
“唉。”他把废弃符纸揉成一团,塞进兜里,“修真真的是一点都不简单的。”
他顺理成章地开始教导林霄竹,“你这只是跨入了最基础的一步。一点都不懂得艰难。”
“哪怕是像我这样天资聪慧的人,也时常会出错的。”他站了起来拍了拍全身,拿纸巾擦了擦手,还装模做样的长叹一声,“世道艰难啊。等我们出去,局里会有人好好教你的。”
夜刀附和了句,“你修真不需要急更不要走歪,算了。”
她声音放的很低,沙沙沉沉的,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又不好多说的样子。
红桦一下秒懂了,大声斥责,“尤其是别想着双修。”
不是一个物种,修什么
林霄竹沉默片刻,换了个话题,“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能够找到混沌潜在的规则,或者是帮助建立一条新的规则,也许就可以得到一些帮助。”
“问题就是。混沌里没有逻辑。”夜刀放了只幽蓝色的蝴蝶,蝴蝶飞入墙边停住。
红桦找回了点面子,顺着话开始举例子,“是啊是啊。你看石像追你有理由吗。这里为什么有石像,还有这种高级机械,看起来都不是同一种风格。这个地方房子也不对劲,哪有这样排列的”
红桦一说个不停,终于说累了停下来。
林霄竹“你这是思维定性。”
红桦不听“放屁。”
“你这是按照我们的逻辑去思考逻辑。”林霄竹拿出几瓶水,分给大家,“就比如说水火不容对我们合理,对他们不一定合理。”
红桦喝了两口水,得了便宜不卖乖,“是吧。我早说过要先出去。”
林霄竹“是也不是。”
红桦又“哼”一声,“我早就说了,没有逻辑吧。”
林霄竹“出去先吧。”
红桦杠道“没有逻辑,怎么出去。”
林霄竹“不出去了。”
红桦不爽“不出去怎么行,夜刀黑暗里待久会困死这里我很难保持我的帅气。”
林霄竹开始怀疑了,“修真局到底是干什么的。”
怎么感觉遇到的一个两个都不太靠谱,京南两大首都之一开始混乱一点都不足为奇。
红桦聊起来颇为骄傲中二“拯救世界。”
林霄竹沉默一会,“你说气话。”
寂君一直很安静,光只亮了一盏,被夜刀拿在手里,刚好擦过寂君脸庞。
林霄竹沉默地想避开红桦,就对上了寂君的眼神,寂君看着他的衣服没说话,见他看过来挪开了视线。
把高冷发挥到极致,矫情的也是他,做作也是他,生气也是他,高冷也是他。
一会儿撒娇,一会儿耍脾气,叛逆期的魔,林霄竹也不想理他。
红桦噎住,固执地把话题圆回来,“你继续说我看你能说出花来。”
林霄竹垂下视线,“红县原本搬空了,可现在有人忽然回来了,石像跟红县的人密不可分。这是一个联系。”
“杨夫人原本在京南,忽然到了红县,她能控制机械,也许隐藏着什么秘密。这是第二个联系。”
“这两个联系,就是你刚刚说的,石像和机械。看起来一个古朴神秘,一个科技前卫,完全不是一个时代的东西。”
“再往后想,杨夫人在红县举行葬礼。葬礼的习俗是请亲戚朋友聚在一起哀悼。这也许就是红袄婆婆为什么回来的原因。”
“她来参加葬礼。”林霄竹总结。“这也是联系之一。弄明白这个联系,也许就可以一层层解决其它的疑惑。”
“也许就可以弄明白石像和机械有什么隐秘的联系。找到规则。”
“哦。”红桦听得迷迷糊糊,“所以呢我们要怎么做。”
夜刀黑暗环境里确实很困倦,她像是睡着了,手里的灯垂下去了些。
红桦把她摇醒,又把手里的灯摁亮对着她,她睫毛缠了几颤,睁开眼,有些不耐烦,把灯抢了过来。
林霄竹喝了口水,“我们从这里出去,去参加杨家的葬礼。”
夜刀又放了几只蝴蝶出来,声音很沙哑,看起来一脸疲惫,“进哪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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