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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落花流水,黄雀捕蝉
    澹台莲与曲遥身形一滞,旋即合力上前阻止,然而已经是来不及了。

    陨生玉发出一道淡紫色的屏障,直接将曲遥与澹台莲的攻击生生弹开此刻曲遥周围的长白宗弟子已然都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那宫兰卿方才刚疯魔般的杀了宫垂云,又替他师父吞噬了陨生玉,那么他想做的,大约只有一件事。

    屠尽长白宗内所有弟子。

    “哈哈哈哈哈哈,今夜长白宗内谁也逃脱不掉”宫兰卿的身子便如一盏即将破碎的风灯一般,周身似乎被割裂出无数口子,每一道都蔓延出妖丽的紫光来。

    “既是死便一道死了才好”宫兰卿大笑着呕出一口血,他的皮肤一块块如同破旧的墙皮一般剥落掉。宫兰卿痛苦到面目扭曲,可他的眼神始终落在那掉落在地上的天泉咽上。

    “就这把琴这把琴啊我始终以为,它会是宫夜光的而师父给我的,该是那把三千碎魂”

    宫兰卿的眼泪一滴一滴自扭曲的脸上滑下,他最后的神智便伴随着不甘与委屈,一点点被邪狞的戾气吞噬了。

    曲遥深吸一口气,握紧震旦剑,想要对准宫兰卿,却是在那一瞬间眼前一黑,差点跪倒在地上。

    曲遥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方才他与宫垂云拼杀时用力太过,胸口处的伤虽不致命,却终究失了太多血,现在若想再打一架,已是釜底抽薪了。

    “曲遥你退后。”澹台莲虽然头也没转,却是已然察觉到了身后曲遥的状况,他凛了眉目,却也始终没有转头去看曲遥,只淡淡地说道“这厮不好对付,你带着你师兄和长白宗的弟子们快走。”

    “师叔你这说的什么话”曲遥气的皱眉怒道“我什么时候临阵脱逃过”

    “你得好好活着。”澹台莲亦没有回过头看曲遥。

    杳杳的风将他的头发抛到空气里,他只轻声说“你不还要救你的时大夫么若死在了这里,你还怎么见他”

    曲遥一愣,猛地察觉出这句话里的意思不寻常。

    话里尽是酸涩的,难过的醋味。

    曲遥只是发愣的空档,澹台莲便不顾性命般地起剑攻了上去那已经完全变成怪物的宫兰卿嘶吼一声,紫色的电光在他周身炸开,宫兰卿旋即扑了上去鹤影寒潭金光暴起澹台莲与那宫兰卿瞬间便缠斗在了一处

    鹤影寒潭似乎终于不再控制自己,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强劲威力,紫色与金色碰撞融合在一起,爆发出可怕的电闪雷鸣那一阵阵强劲的轰鸣过后,便是山石俱裂,草木含悲。

    这才是真正的神仙打架,那厢昊天镜早已经倒腾着两条小短腿跑到一旁躲了起来,生怕那流霰砸到自己。

    曲遥正寻思着如何能帮澹台莲一把,却突然听见地底下发出一声可怕的震颤仿佛山岳跟随着两位神仙斗法嘶吼了一声一声过后,紧跟着第二声巨大的轰鸣之后曲遥明显感觉到了,足下在剧烈摇晃

    曲遥只觉得自己仿佛踩在一个水壶盖上,那水壶即将沸腾冒泡,烧开的滚烫液体在不停地顶着自己,直想将自己顶起来。

    曲遥猛地闻见一股浓烈的硫磺与硝烟混合的特殊焦糊味。

    突然,曲遥想起沈清河很久以前,给他们煮鸡蛋时说过的一句话来。

    “长白山是一座活火山。”

    “不曲遥我们快走”昊天镜此刻也已然发现了情况有变,小短腿一边躲着飞石一边试图向曲遥的方向移动,昊天镜大喝道“还愣着干嘛跑啊你们这长白火山要爆发了不跑你们一会儿就真的升仙了”

    便是这时,一股热浪猛地扑面而来,曲遥震惊向那天池正中看去,他简直无法想象,天池那么点大的湖泊竟能激起蓬莱那般大的浪花来已有弟子驭剑向山下躲避了一片惊呼和慌乱之中,曲遥看向长白山顶。

    一片硝烟和山口震颤的火光里,澹台莲和已然魔化的宫兰卿激斗正酣。宫兰卿此刻已然献身陨生玉,早已失了心智魂魄,丝毫意识不到自己早已置身于油锅沸鼎之上这几百招式回合打下来,二人竟未分出个胜负,可那宫兰卿此刻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嘶吼狂叫着向上冲去

    曲遥暗骂了一声娘,欲上前相帮,却是此时正好看见澹台莲“哇”地吐了一口血。

    “师叔”曲遥大喝一声,不顾那愈发浓烈的硝烟,举着震旦剑顶风逆行上爬却是突然间,澹台莲颤了颤身子,哇地呕出一大口黑色的鲜血来

    反噬

    那是澹台莲体内那股不知其名的反噬

    澹台莲的脸色旋即变得苍白,鹤影寒潭原本井然有序的流霰此刻竟全部失控,澹台莲颤了颤身子,无力向后仰去却是在这一瞬间被宫兰卿抓住了破绽一把捏住了澹台莲的脖子

    曲遥即便在山下,也猛地听见了“咔嚓”一声。

    “混账给老子住手”曲遥鼓起全身所有力气举起震旦剑向上冲去却是被澹台莲周身那些乱窜的金色流霰撞的后退几十尺倒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

    “师叔”曲遥强行咽下口中鲜血,支撑起身子,充血的眼睛望向那个被卡住脖子的白衣青年,像是一只献祭的洁白羔羊。

    澹台莲似乎从未这么狼狈过。

    他衣襟在方才的打斗中已被扯开,露出苍白的,大片的白玉一样的皮肤。

    风将他已然破碎的袖袍无力地抛起魔化后的宫兰卿哈哈大笑,仿佛像是鬣狗看见了鲜血一般,兴奋的像只野兽。

    澹台莲会死。

    这样子下去,澹台莲会死。

    曲遥以后牙猛地咬破舌尖,试图在混沌中恢复一点清明。曲遥努力地对焦着双眼却是徒然看见,澹台莲开阖的衣襟里,飞出一张揉皱的四折宣纸。

    宣纸在山崖间无力地折落下来,翻了几个跟斗后,被风舒展开,落在了曲遥眼前。

    曲遥在模糊与清晰的边界处,猛地瞪大眼睛,看清了那张纸上大开大阖题目

    爱莲说。

    三个字,张扬又招摇,龙飞凤舞大开大阖,几笔烂字潦草的叫人一眼几乎辨认不清。

    可曲遥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他写的。

    那是之前在蓬莱,他替一位师妹书给澹台莲的情信。

    爱莲。

    通“爱莲”。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那篇短文套在他师叔身上,显得那样苍白又热烈。曲遥看着这张纸片,猛地回想起了当年,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这封信是他写的时候。

    他不过是想为那个告白的师妹挽回一点尊严和面子,于是舔着大脸毫无羞赧地承认了。

    全振龙华表前的蓬莱弟子没有一个相信的。这也难怪,若说澹台莲是猫,曲遥就是那偷油的耗子。

    耗子怎么可能爱上猫,那是找死。

    曲遥以为没有人相信。

    可他却没有想到,他师叔竟信了。

    振龙华表前,澹台莲得知这信是曲遥写的时,猛地甩了他一个巴掌。

    曲遥捂脸喊疼的时候却是没有注意到,那个素来一尘不染,六根大定的男人,背过身仓皇甩袖逃走时,眼睛里是有多么卑微的快乐。

    这封信里字字句句是喜欢一个人的孤勇和执着。只可惜,写下这骈文的人,只是替个不想干的人告白罢了。

    那一日,飘零的落花实有无意,亘古的流水却动了仙心。

    曲遥不知,那封笑话一样的信,澹台莲一直随身带着。

    “澹台莲”曲遥唤着那个人的名字咬牙,用铅块般沉重的身子支起泰阿剑。他想着今天就算是死,也要和他一起死在这长白山上。这样死了之后,他就能借着这封信笑话一下他师叔了,也算不愧对这些年来挨过的揍。

    曲遥猛冲上去,却是被宫兰卿转眼间打了回来他错误估计了宫兰卿此刻的实力就算泰阿剑还在曲遥手中,可眼下他仅存的体力绝不能操纵这把剑

    入魔的宫兰卿似乎并不打算一下子便杀掉澹台莲,他便像猫科动物一般把玩着将死的猎物曲遥满脸是血,忽地听见一声关节的脆响,紧接着便传来澹台莲一声闷哼

    宫兰卿生生将澹台莲胳膊关节生生拽了下来

    “宫兰卿你个畜牲”

    曲遥瞪着眼睛,强撑起身子举剑去砍,却又被那黑紫色的结界生生弹了出去

    “你”

    曲遥大口喘息着,那些硫磺与硝石的气息几乎要让他窒息于此。曲遥想要再撑起身子,却被呕上来的血呛住了气嗓,在一阵痛陈心扉的咳嗽里绝望地呼吸着

    突然,一颗青溟神木的光晕落在那张破碎的爱莲说上。

    光晕过于微渺细小,就在曲遥奋力挣扎时,一些可谓是离经叛道荒诞诡异的片段突然就这样出现在了他脑海里

    眼前的一幕不再是宫兰卿按着澹台莲而是一个苍老又阴损的白髯老者曲遥一愣,这人竟是仙宗大宗主谢景奕

    这人是甄建仁的舅舅

    谢景奕一只手卡在澹台莲脖子上,眼睛里全是放荡和麋乱澹台莲被他卡着脖子,曲遥看不清他的眼神,那人明明是澹台莲,可却又那样不像他那仿佛就是一尊没有生气的木偶,他被人卡住脖子,却一点痛苦都感觉不到。

    仿佛早已死了一般。

    谢景奕的眼神里全是贪婪和欲望,那和宫垂云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奸笑着看着澹台莲,眼光下流到令人恶心。

    “你的好师侄曲遥都能做,我为什么就不行”

    谢景奕看着澹台莲,鄙薄地冷笑。

    “你想撤了他的罪,总归得付出点代价。”

    那虚伪又恶心的男人突然捏起一张纸,故意揉皱给澹台莲看,谢景奕哈哈笑着,问那身下犹如羔羊一般的男人道“你以为这是你好师侄写给你的情信你就一直把它带在身边聊以慰藉我若告诉你,这封信是他替别人代写的呢”

    那仿佛已经死掉的澹台莲猛地颤了颤,眼神猛地恢复了焦距,他转向那封信,张了张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

    “曲遥根本就不喜欢你啊。”谢景奕哈哈大笑,笑容扭曲又变态。

    “他可是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啊”

    澹台莲呆愣了许久。

    那之后,青年闭上了眼睛。

    晶莹的眼泪自青年眼角滑过,无力的跌落在地,化为齑粉。

    那张小小的纸片,便被揉皱了扔进炭火盆里。

    这这都是什么

    这些都发生过么

    曲遥登时慌了神,他在疼痛之中看向前方,眼前的谢景奕在一瞬间又变回了宫兰卿曲遥顿了顿,瞪着血红的眼睛猛地大喝一声,他此刻只想杀了这人杀了所有欺负澹台莲的人

    却是在这时,曲遥的眼前突然闪过一片血红。

    血色之中,宫兰卿猛地撒开了澹台莲,他颤抖着后退几步,之后缓缓倒下。

    他的后心,就插着方才刺死宫垂云的那把匕首。

    一白衣黑氅的女子站在他身后,缓缓收刀,面无表情。

    宫展眉。

    作者有话要说莫慌莫慌,师叔当年没失身:3」

    这几章,好想起名叫连连捅。

    宫展眉v,下一局师姐还是王者。

    哦这章更的太晚了好多地方需要顺明儿顺吧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