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旸抱着猫包蹲在树下的秋千旁。
隔着树叶间隙, 仰头看了看天。
月光很亮。被密荫掩了视线,不怎么能看见星星。
猫包里的小家伙在“喵呜呜”的抗议,爪子在透明板上拍的啪啪作响, 落下几个小小的可爱脚印。
瑞旸低下视线看怀中的猫。伸出一根手指,在透明板上落下猫爪印的地方轻敲了敲。
猫的伤养好了, 活蹦乱跳地把他的沙发刨出个洞。
那天他回得晚。到家的时候, 棉絮满屋飞。
一人一猫, 在偌大的屋子里尴尬对视。
之后就是他追着猫在家跑酷。上蹿下跳,顶着一头猫毛, 好不容易才抓住了这个捣蛋鬼。
去宠物医院复查过。这猫是彻底痊愈了, 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是时候该放它走了。
也不知这猫离了他, 以后还能不能吃上顿饱饭。
瑞旸抓着猫包的拉链, 动作滞住。盯着里头那只净闯祸的猫, 怔了半晌。
“咕噜噜”空了的易拉罐被风吹到了他脚边,搅乱了他的思绪。
他回了神,低头看滚至他脚边的空易拉罐。松开拉链,捡起了那个空罐子。
掂着空罐子在掌心里抛了抛,他抱好猫包, 坐到了秋千上。
眯起一只眼,瞄准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咚”的一声闷响, 空罐子抛进了垃圾桶里。
头顶的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微摩挲声。
起风了, 隐在丛间的蝉鸣声渐弱。一旁空置的秋千摇摇摆摆,陈旧的木板和粗绳来回擦蹭,吱吱嘎嘎响个不停。
不知是不是错觉。
投罐声消后, 他对周遭的细微响声感知变得格外敏锐。
怀里的猫此刻异常安静。瞪圆的一双眼如炬,泛着幽幽的光。
瑞旸没再看它,弯腰把包放到地上, 拽着拉链直接把包打开。错开视线,催了声“走。”
那只拆家的捣蛋鬼向来不听他的话,他让它走,它反倒不急着从包里出去了。
毛茸茸的脑袋钻出猫包,在他抽离的胳膊上撒娇般蹭了蹭“喵”
他回缩的手悬在了半空。滞了数秒,摁住那颗手感很好的猫脑袋揉了揉。
兜里揣着的猫条因他频繁俯身的动作牵引钻出袋口,探出一角。他的视线转向了那根猫条。
稍犹豫,低叹了口气。直起身,妥协般从口袋掏出猫条。
“最后一根了。”他边拆猫条,边低着声与猫说话“吃完赶紧走,不许耍赖。知道了”
那猫能不能听懂他的话他不是很清楚。但看它馋嘴的样子,这猫条的味道应该不错。
“小酒”
“小酒,你等一下。”
“刚刚找的零钱你忘拿了。”
远远的,能听到喊话声。
小酒田酒瑞旸辨清了那声,倏地从秋千上站了起来。
趴在他脚边舔猫条的猫被他这突来的举动吓到炸毛,瑟缩了一下。伸长了脖子,一边惊恐警惕四周,一边仍在坚强地舔着猫条。
“嗐瞧我这不记事儿的脑子。”田酒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伸手接过陈姨递送过来的零钱“谢谢陈姨,还劳烦你跑这一趟。”
“多大点事。你这孩子,还跟陈姨瞎客气呢。”陈姨把钱匆匆往她手里一塞,又急匆匆往回走“那什么,店里没人,我得回了。”
“好。”田酒冲她挥挥手,提醒道“陈姨你看着点路。夜里黑,别绊到了。”
“知道了。这天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吧。”陈姨说。
目送着陈姨拐出了视野尽头,田酒嘬着半截碎碎冰继续往回走。
一转身,被纵向闯来的一道黑影吓的一哆嗦。那道影子张开臂膀横拦在她面前,阻了她的去路。
“啊”她惊呼出声,慌里慌张地捂住了眼睛。
嘴里叼着的半截碎碎冰掉到了地上。
白日里她跟田湛一起看了部恐怖片,这会儿还满脑子鬼怪镜头乱晃呢。这动静简直能把她吓到灵魂出窍。
“是我。”
那道挡了她去路的“鬼影”说话了。
听声挺熟。
田酒捂眼的手慢慢张开了道缝,惊魂未定地从指缝间看那道“鬼影”。
瑞旸
比恐怖片还吓人,一撞上他这张脸,她脑子里的鬼怪镜头倒是消了,耳边瞬间又回荡着那句“你爸爸我馋的可不止是瑞旸那张脸,我还馋他身子呢”
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实在是没脸见他。
她捂眼的手迅速抿拢,装没看到他。捂着眼睛与他面对面僵立了约五秒,默默背过身去,撒开腿就跑。
一看她又要溜,瑞旸没怎么犹豫,迅速追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在小区里疯跑了一阵。
绕了一大圈,又绕回了系着秋千的大树下。
树下贪吃的猫被他们冲跑而过的动静吓出了飞机耳,舔猫条的速度转瞬加快。
“不是等等”田酒跑不动了,气喘吁吁地靠倒在树身上缓缓劲。回手摆了摆,讨饶道“不、不行了,饶了我吧。我、我跑不动了。”
见他缓下速度走了过来,她立马抬手挡脸,急道“你、你、你别离我那么近,给我停下”
瑞旸用手背蹭了一下额角的汗,稍犹豫,很听话地停了下来。
站在距离她几步外的地方,喘着粗气看着她。
田酒暂松了口气。稍稍偏转过身,避开了他直直看过来的视线。
弯腰撑膝,歇了会儿。
好不容易调匀了气息,小幅度转头瞧了他一眼。见他挺乖的没再有动静,趁他不备,拔腿又要溜。
这次瑞旸反应很快。在她抬脚之际一个箭步冲跑过去,伸手一抓,揪住她的衣领,把人直接提拎回来。
她跑步的速度是挺快,不过灵活度还是不及那只捣蛋拆家的猫。要捉住,也不算是特别困难。
只是眼下两人贴面而立的姿势有点奇怪,很像是
揪着衣领要干架
“”
“”
咫尺距离,四面相交。
好尴尬。
“你、你、你”田酒半晌回神,因他这一系列反常行为慌到话都说不连贯了。两手交叉,置于身前,做防备状“你想干嘛”
想干嘛他想道歉来着,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瑞旸的视线慢半拍低了下去,看着她做防御状的两只手,猜到了点什么。匆忙松开了她的衣领。
前伸的手一时不知该往哪儿摆,滞在了半空。
田酒抓住一切可以抽身的机会,他一松手,她立马转身要跑。
侧前方伸来一只手,撑在了她身后的树身上,拦了她的去路。
她顿了一下,换了个方向,另一侧也被他拦住了。
她被困在了他的臂弯间,左右出不去,身后是大树。
前面是
田酒略显僵硬地抬起头,撞上他低下的视线,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
跑不掉了,她只能认栽。扯起嘴角,对他露出个不怎么自然的笑“你不热吗”
他没接话,绷着嘴角沉默地看着她。
“我的意思是”田酒轻咳了声,把脸转向一侧,视线躲闪道“我们好像挨的太近了。热。”
是提醒他要保持距离的意思。瑞旸听明白了,撑着树身的手指蜷了一下,确认着问“不跑”
“嗯。”田酒点头如捣蒜,肯定道“不跑。”
瑞旸略点了点头。松开树身,往后退行一步,与她拉开距离。
田酒暗舒了口气,刚刚离他那么近,她就连呼吸都感觉不顺畅了。
“那个”她用手扇了扇升温的脸,看着一旁黑漆漆的花坛,故作轻松道“你这大晚上的,干嘛追着我满小区跑啊怪吓人的。这可一点都不符合你的高岭之花属性,人设崩了啊大哥。”
人设是什么不对,现在的问题重点不是这个。
至于为什么要追着她跑。是因为蔡包过说,“死缠烂打”也算一招。
瑞旸默了会儿,避开了她的疑问。直接点明来意,道“我有话说。”
“有话说”田酒脑海里又跟自带立体音般来回滚播着那段羞耻的语音消息。猛摇头,逃避道“我、我、我不记得了,我不听。”
看她这反应,显然都记得。
他其实能猜到她为什么要一直躲着他,大概率是因为丢脸。
“对不起。”瑞旸说。
虽然也不太理解自己是在为什么道歉,但还是觉得道个歉比较好。也免得她每次见了他,都跟兔子见了狼一样,一下飞出去。
这事不解决,他连个觉都睡不好。
对不起为什么要突然跟她道歉
他有做错什么吗做错事的明明是她啊。
田酒一下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慢半拍抬起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他“嗯”
“或者”他似有挣扎,犹豫着开口。
或者田酒瞪圆了眼,视线转向他渐红的耳廓。
瑞旸往前迈了半步。两手背到身后,倾身靠近,把脸主动给她送了过去。伏低姿态,问“你要打我几下消消气吗”
“”什么意思听不懂。
清亮瞳仁间一张帅气的脸在骤然放大。田酒顿觉呼吸一滞,一脸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
莫非
他这是在勾引她
田酒坐到秋千上,晃悠悠荡着,被瑞旸如实阐述的话给逗笑了“什么呀。你听老蓁他们瞎说呢,净教你些乱七八糟的。”
“那你现在还跑吗”瑞旸不怎么放心地问。
“这个啊”田酒故意话音一顿,摸着下巴作为难状。难得能看到他这幅表情,总觉得有趣。盯着他瞧了会儿,一挑眉,痛快道“不跑了。反正我这也不是第一次在你面前丢脸了,虽说这次是过了一点吧哎,算了。破罐子破摔了。”
得了肯定的回复,瑞旸收回了视线。
心底悬了好些天的大石好似一下落了地,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抿唇,微不可查地露出个笑。
田酒记起之前被他追着跑的一幕,忍俊不禁。转而想起了她那半根壮烈牺牲的碎碎冰,叹气道“就是陈姨分我吃的碎碎冰掉了,怪可惜的。我才嘬了没几口。”
说话间瞥见一旁秋千上的那位站了起来,语速飞快地跟她交代了声“等我一下。”
她还没能反应过来,身旁那位已经没了踪影。
只剩了秋千还在吱嘎吱嘎悠悠荡着。
“什么情况”田酒望了眼瑞旸消失的方向,纳闷嘀咕道“怎么风风火火的”
一低头,看到有团毛茸茸的小东西挨到了她脚边。
刚刚没注意周围,这才发现脚边有只猫在舔猫条。
那猫看着有点眼熟。好像是
是小区里消失了一阵子的那只猫霸,大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段嘉许的baby”小可爱的1瓶营养液,ua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