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酒开着电动车, 一路行至瑞旸的住所公寓楼下。
仰头往楼上他居所的大概位置看了看,摘下粉色的安全头盔,甩了甩垂肩的发。
从瑞旸口中打探到他的住所后, 她守了约, 没有去贸然敲开他的家门打扰他。
她改了策略。私下常会来着附近溜达, 伺机制造与他偶遇的机会。
运气挺好, 几乎回回来都能遇上他出门扔垃圾。
要不是她来的时间没个规律性, 她都快误以为他是在掐着时间等着她了。
这是个高档公寓楼, 除业主外都得严格排查, 一般人都不给进。
田酒第一次来时跟守门的保安废了好大的口舌, 仍是被阻在了大门外。她实在没招了, 只能把心一横,借口要还东西, 试着让保安联系一下业主。
她看着保安拨下了瑞旸的号码,心怀忐忑下终于等来一声“可以”。
之后再来就方便多了。不用登记, 刷脸就能通行。
终于结束了磨人的军训, 田酒心情不错。哼着不成曲的小调, 规规矩矩地把电动车推到停放点。
刚锁好车,包里的手机就响了。是俞蓁打来的电话。
她盯着屏幕上亮闪闪的“逆子”二字, “咦”了一声。
心道这家伙还真是有够烦人的, 一天打八百次电话,拉屎、洗澡打来也就算了, 这种关键时刻也偏要来捣乱。
她的指尖悬在了屏幕上方,准备挂断。挣扎片刻,还是点下了接听键。不然依俞蓁的脾气,要么是夺命连环ca,要么就是直接杀到她宿舍楼下去。
他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真是越大越幼稚。
抬头往公寓楼上又看了一眼,她不情不愿地接起电话。拖长尾音“喂”了一声,不怎么有耐心道“干嘛”
“你有空没”俞蓁问。
“没空。”田酒直截了当道。
“过来,接我一下。”俞蓁说。
这个人根本就不听她在说什么。田酒磨了磨牙,不爽道“我说我没空。你要是耳朵不好使,记得去看医生,找我没用。”
“我打篮球崴了脚,你快过来。”不待她接话,俞蓁直接报了地址“还是体育馆南区的篮球场,之前带你来过的。”
田酒一听这话顿时急了,方才明显不爽的语气缓了不少“你崴脚了严不严重”
电话那头好似有窃笑声,俞蓁简短道了声“挂了。”
“诶”田酒还没来得及接上句话,耳边只剩了一阵忙音。
这家伙,还真是说风就是雨。
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他的。
“ok。”田酒面上的表情僵了一下。撇过脸,盯着渐暗的手机屏幕努力挤出个微笑。
深吸了口气,重温了一遍武林外传里的经典台词,平复险些暴躁的小情绪“世界如此美好,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攥紧手机,迎风微笑的画面静止了约五秒,她扭身猛踹了一脚花坛边缘处,暴躁道“不好个大头鬼哦”
拎着垃圾袋从楼道口正要出来的瑞旸恰听到这动静,脚下的步子倏地止住。
不太能理解她这古怪的情绪转变。刚才在楼上看她还是一副阳光灿烂的模样,这会儿怎么会突然变了脸
他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往前稍稍迈了两步。猫着腰,从墙边探出头,鬼祟往田酒在的位置看了过去。
错失偶遇良机,田酒很是不甘心。不过又不能放着崴脚的俞蓁不管。
鼓着腮帮子往楼上看了看,心道算了,既然是偶遇,也没个准数,还是先去管崴了脚的冤家要紧。
她有那么一瞬间,快被自己的仗义感动到了。
但也就限那一瞬间,下一秒,又有一种超级强烈地想把事儿精俞蓁的狗头直接拧断的冲动。
紧了紧肩头的背包,她把手机塞了回去。重新开了刚锁上的电动车车锁,踢开脚撑。
调转车头,原路折返。
走了
瑞旸一脸迷茫地看着她的电动车渐渐开远的方向,慢半拍直起身。
来都来了,怎么又走了呢
保安告知他,她来了。他一收到消息,明明是立刻有了行动。难道是他刚刚在楼上换衣服的速度太慢还是她突然有别的急事
他反思了一下自己从换衣服、整理头发、换鞋到拿取垃圾袋的速度,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应该不算慢吧
那就是她有急事什么事那么急,到了楼下还能即刻折返
没能琢磨明白。他揣兜拿手机,划开屏幕戳开田酒的对话框。
他本就不擅长与人沟通。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怔了许久,又不知这事该怎么开口问她。
半晌,他低叹了口气,手机揣回了兜。折步往回走,被手中拎着的垃圾袋撞了一下腿。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垃圾袋,记起来了。
他下楼,是“借口”要扔垃圾的。
田酒开着电动车直奔俞蓁所在学校的那栋体育馆。
南区她地熟,军训期间得闲时俞蓁会把她拐去那里,摁着她的头让她看自己打球。
待她昏昏欲睡时,俞蓁一身臭汗地越过那群热情给他送水的女生,非要黏到她身边。拎着汗湿的t恤领口凑到她跟前抖啊抖,让她闻闻自己的“男人味”。
那里勉强算得上是他俩相爱相杀的又一新战地。
近馆前,远远地就看到俞蓁坐在了体育馆南门的花坛边,正跟他新结交的那群狐朋狗友们碰碎碎冰。
田酒加快了电动车的速度,冲他的方向嚎了一声“老蓁”
俞蓁听声回头,一见她就笑。
在周围的起哄声里一跃而起,半截碎碎冰往垃圾桶方向一抛,一蹦一跳地朝她的方向跑了过去。
嗯这蹦跶的跟只兔子似的,怎么看都不是瘸了的样子啊。
田酒捏紧刹车,就地停下。眯眼瞧他,发出灵魂拷问“我说,您老人家不是把脚给崴了吗这蹦跶个什么劲啊”
俞蓁蹦跳的动作滞了一瞬。两手揣兜,迈步姿势恢复常态。三两步跨行到她电动车旁,抖腿“啊”了一声,吊儿郎当道“我崴脚了吗我不记得了。”
田酒撇了撇嘴“我给你踹崴好不啦”
俞蓁抬了抬鸭舌帽帽檐,心情不错地笑了一声,挑眉道“你舍得”
这不耽误事呢吗田酒懒得跟他贫嘴,冲他抱了抱拳,道“告辞。”
见她要走,俞蓁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她的电动车后座。顺势跳坐上去,两只胳膊紧紧箍住了她的腰,不给她逃脱的机会。
歪过脸,迎上她似威胁的视线,嬉皮笑脸道“还没吃饭呢吧请你吃饭。”
田酒使出了洪荒之力都没能掰开他缠腰的胳膊,被迫放弃挣扎。顶着张生无可恋脸,回头道“我要被你勒死了。”
“勒死算我的。”俞蓁说。
“”无理取闹。
田酒跟他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片刻,妥协道“我要吃米线。”
“这么热的天你吃米线”俞蓁说。
“不行就算了。”田酒说。
“行。”俞蓁朝前头抬了抬下巴,“走着,去步行街。”
“你耽误我大事了,就步行街一顿路边摊打发我啊”田酒摇头道,“不行,我要吃大润发楼下的那家阿婆过桥米线。”
“那家那家可离我们学校有点距离,我记得还得排队。”俞蓁说。
“行不行给句痛快话。”田酒说。
“行,都听你的。你就是想吃屎,我也一定满足。”俞蓁笑道。
田酒嘁了一声,用胳膊肘撞他“闭嘴吧你。”
一路两人的嘴没停过,互怼互损,哈哈大笑。
可惜“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田酒开着电动车行至校外的第二个十字路口,遇上红灯,停下等灯。扶了扶有点歪斜的头盔,一转头,看到有两个穿着交警制服的人朝她走了过来。
跟那正气凛然的二位视线撞上,她嘴角的笑意瞬间僵住。心道完了,要铁窗泪了。
“非机动车后座不能带人不知道吗”
“下来下来,你俩都给我下来。靠边,把车停一下。”
两位交警一人一句,严肃说道。
俞蓁很配合地从后座跨下来,憋憋屈屈缩着的腿有些发麻。他原地蹦了一下,敲了敲腿。
凑到还在发愣的田酒身边,曲指叩她的头盔,压着声道“都怪你,要去什么大润发。不走这路不就没这事了吗现在玩大发了吧。”
“过河拆桥啊你。”田酒用肩把他凑近的脸推挤开,不服气道“要不是你把我忽悠过来,我至于搁这顶着大太阳陪你玩儿吗”
“呦,听这话的意思,是我耽误你好事了”俞蓁酸溜溜道,“那你不搁这陪我,还打算陪谁玩儿啊”
拿着本子在一旁记录着什么的交警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厉声催促道“嘀咕什么呢别磨蹭,快过来。”
田酒匆忙应了声“这就来。”跨下电动车推行到路边,踢上脚撑,不忘回头瞪一眼后脚跟来的俞蓁。
田酒和俞蓁规规矩矩并肩站在路边,接受了约三五分钟的批评教育。
交警见他们认错态度不错,也没多为难他们。写了个罚款单子,让他们为自己犯的错买个单。
田酒低头看了眼交警递来的罚单,两手背到身后,冲一旁看她的俞蓁抬了抬下巴“这罚款你交。”
“知道了,我哪儿敢劳烦姑奶奶您啊。”俞蓁接过罚单,回手摸口袋。
他在兜里掏了掏,动作顿了一下。换了个手,摸另一个兜。每个口袋都找了个遍,只找到了一个挂着57号牌的钥匙。
他拎着钥匙看了两秒,记起来了。打球前他把钱包寄存在了校体育馆的置物箱里,忘了取。
田酒一看他这表情就猜到了几分,皱眉道“你别告诉我你没带钱包。”
俞蓁不怎么走心地给她鼓了鼓掌“你真聪明。”
“”田酒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可真行,一到交罚款的时候你的钱包就不见了。”
“那我手机支付。”俞蓁拿起手机按了按屏,怔了数秒,转头冲她露出个讨好的笑“我手机没电了。”
田酒耸了耸肩,明知故问“所以呢”
“要不这钱你先替我垫上,我下次还你。”俞蓁说。
田酒在包里掏了掏,拿出钱包。边点钱,边慢悠悠道“记得打欠条。”
“抠的你。”俞蓁说。
“完了。”田酒抓出钱包里的所有碎钱,翻过来抖了抖,急道“我这只有二十三块零七毛。”
“罚款是五十。”俞蓁说。
“我认字。”田酒气呼呼捶了他一下,“都赖你现在怎么办”
“你手机里有钱吗”俞蓁问。
手机里
田酒低头看了眼攥手里的手机。前阵子有人跟她约了画稿,刚结了账,手机里倒是有余钱。不过经俞蓁这么一问,她有了别的主意。猛摇了摇头,说“没有。”
“那我回去拿钱,把你押这。”俞蓁提议道。
“你想晒死我啊。”田酒说。
“那你说怎么办”俞蓁问。
就等他这话。田酒粲然一笑,举起手机晃了晃“这样,我给朋友打个电话。江湖救急。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