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弃”,乌拉那拉氏抬手轻抚过小腹,停留在那里缓缓摩挲却又忽然放开,眼中希望之色明明灭灭,闪烁不定,她看向付嬷嬷“真的会有吗不可能的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以后只怕也难了。况且贝勒爷本就不常过来,如今”
她忽的想起那天跟胤禛的对话,心中顿时有些后悔,当时心情激荡之下,自己的言辞确实过激了些。
付嬷嬷不知她心中所想,只劝道“贝勒爷还是敬着主子的,后院那些个人都不曾影响到您在这府里的地位,即便是李侧福晋能称上一句受宠,也只是在那小院中罢了,贝勒爷可从不曾让她插手府中事务也从不曾受她挑唆,疏远您
贝勒爷心中有对您的敬爱,便不会叫这四贝勒府乱了上下尊卑,日后也定会如此,您不必太过忧心您瞧贝勒爷前几日匆忙赶回来,歇都不曾歇过就来瞧您,可不是在心里将您放得极重”
叫她这一说,乌拉那拉氏心中愧疚更盛,那日怎的无端怨怪起爷来了付嬷嬷见她面色回转,知道她心中也有所触动,又乘胜追击,提点道“只是您对贝勒爷的好,不能只藏在心中,还得多多表现出来才是。
您瞧那李氏,不论何时何地,只要见了贝勒爷都是一副关怀备至的样子,话又说的软和漂亮,倒显得府中后院那些个女人里,就她还有几分真心似的。”
见说到李氏,乌拉那拉氏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怕她想的多了心中郁郁,付嬷嬷将话头转回到胤禛身上“这两日您病着,奴婢跟陈福打听,说是贝勒爷也病了,有些起热,也不知如今可好些了,福晋您可要去探望一二”
听说生病,乌拉那拉氏心中一慌,坐直了身子就要去穿鞋,刚伸出脚,便有些瑟缩的顿住,犹豫片刻又靠了回去。想到当日冲动之下脱口而出的话,真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个人。
付嬷嬷不知里头的情由,只以为乌拉那拉氏性格内敛,做不来直接到前院去看望的事,她想了想,提议道“不若先派人去前院问问,若贝勒爷还病着,福晋您也好去探望,若身子好些了,便请他来与福晋一同用饭,如何这一回子时间,福晋也刚好拾掇拾掇,换件衣裳。”
乌拉那拉氏咬了咬唇,还是点头应允了。
净了面,换了件衣裳,乌拉那拉氏坐在妝匣前由着丫鬟梳妆打扮。看着镜中人尽管脂粉敷面,却仍掩不住满面憔悴苍老,一身愁苦悲凉,心中不仅冷笑连连,自己已是这把年纪、这般模样,又曾伤过身,还想什么孩子,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上天如何还能给她一个像弘晖这般的孩子走到现在,她怕是已经用完了这一生的运气罢。
付嬷嬷在一旁张罗着饭食,费心思点了两人爱吃又少荤腥且滋补的菜色,由着几个贴身丫鬟给乌拉那拉氏挑选钗环首饰,一时没注意到乌拉那拉氏起伏不定的心绪,只欢心快意的期待着。
打扮收拾妥当,派去打探消息的小太监也回来了,乌拉那拉氏忙倾身看向小太监“贝勒爷的病可好些了”
那小太监缩头缩脑,颤颤巍巍的答道“回福晋的话,贝勒爷今日起来已退了热,不过身子还虚着,大夫说还需静养”
乌拉那拉氏站起身看向付嬷嬷“那我这便去看看。”
付嬷嬷扶住她,赞同道“是要去看,不若把厨下刚做的几道小菜一起带去也好陪着贝勒爷边吃边说说话。”
“好,还是嬷嬷考虑的周到”,“绿水,绿梅”乌拉那拉氏说着,就要打发丫鬟去准备食盒,却听那小太监又缩着身子埋着头,小声道“福晋,这会子贝勒爷不在正殿,说是去李侧福晋那儿,不回去用饭了。”
这话一出,殿中顿时一静,众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屏息凝神
乌拉那拉氏听罢,怔愣着松开了付嬷嬷的手,不知不觉退了两步,腿碰到了圈椅,便一下坐了下去。
付嬷嬷看着这僵硬的气氛,对着几人挥了挥手“下去吧。”
那小太监和几个正在收拾饭食的小丫头急忙退了出去,绿梅,绿水几个大丫鬟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乌拉那拉氏坐在圈椅上,一根一根的将头上的钗环卸下,又拿帕子将唇上的唇脂擦掉,苦笑道“嬷嬷,你瞧见了吧,贝勒爷这么快就将我的弘晖忘记了。”
付嬷嬷眉头紧锁“福晋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她朝绿水绿梅使了个眼色“你们先去歇着吧。”
绿水几人对视一眼,忙不迭的退出了正殿。
付嬷嬷帮着乌拉那拉氏收拾头面,卸去脸颊刚上上去的脂粉“福晋,您这话又从何而来贝勒爷不过是去了李氏那一趟罢了”
“是啊,去了李氏那,好将我的弘晖之殇忘诸脑后,好正大光明的享受天伦之乐有儿女承欢膝下,有李氏把酒言欢,便无需再想我可怜的弘晖,岂不快哉如今我这里院里住着的不过是个孤魂野鬼罢了,李氏那才是一家人”
付嬷嬷听她越想越偏,急忙拉住乌拉那拉氏的手“福晋万万不可有如此念头大格格和两位阿哥可都要叫您一声嫡母的是,如今瞧着贝勒府所有孩子都在李氏院中,可以后未必如此啊”
见乌拉那拉氏情绪不好,付嬷嬷只捡些好听的来说“您还年轻,日后定会和贝勒爷有自己的儿女。若是一般人家,恐怕还有些为难,可您贵为大清四皇子嫡福晋,不过是调养身子罢了,这全天下的人参鹿茸、灵芝虫草,还不是想要多少都任您取用就是拿它们垒出个等身高的药人来也不在话下
待过两年调养好了,想生几个便生几个,届时哪还有她李氏说话的份儿就算不提日后,只看如今,这府里的管家权,贝勒爷还不是一直放在您手中”
付嬷嬷好话说了一箩筐,可乌拉那拉氏想到自己的儿子还未过头七,他阿玛就将他抛诸脑后跑去看望别的孩子,便心如刀绞,更觉得这世上只有自己才是真心对弘晖,哪还听得进去付嬷嬷的劝慰,她只摆了摆手,冷淡道“知道了,我有些累了,嬷嬷先下去吧。”
付嬷嬷见她听不进去,知道此时除了丧子之痛,与李氏的前愁旧恨恐怕也浮上心头,只好先退下去,待她情绪平稳些再做打算。
付嬷嬷不愧是看着乌拉那拉氏长大的,确实将她的心看得透彻。
她此时又是悲痛,又是愤恨,又是失落,又是惧怕,自从她额娘去世,她的阿玛续娶后,她便渐渐失去了为数不多来自阿玛的关爱,孤身长在家中,随着弟、妹的降生,更是孤单。
十几岁嫁到了皇家,近十年时光却始终无法获得胤禛的偏爱。挣扎着生下弘辉,自此后他便是唯一的希望,可如今还剩下什么呢为什么生命中每一样重视喜爱的都会离她而去
额娘、阿玛的疼爱、弘晖一样样离她而去,胤禛的爱更是从未得到过,乌拉那拉氏不明白到底做错了什么,命运要如此对她
富丽堂皇而又幽暗孤寂的空旷大殿中,她孤身一人坐在窗边,看着镜中的自己,看着那个仓皇无措的女人,冷笑着问她“你还会失去些什么你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两日后弘晖下葬,按着大清的规矩,未成年的孩子都不予封号,没有封号,这丧仪的规制就不能大了,否则便有僭越之嫌,皇子、皇孙都是这规矩,更没有早殇孩子的阿玛额娘亲自去送的道理。
尽管如此,可胤禛哪舍得弘晖的葬仪冷冷清清,便还是破了规矩,亲自带着府中所有主子和大批下人前去送葬,若不是还有许多院落在闭门防疫,只怕这人数还能翻上一倍不止。
一路车马颠簸嘈杂寂静,一路心绪杂乱难以言说,只好痛饮一杯薄茶,余一片苦涩在口中回荡。
想着人手不少,可真到了地方,亲眼见着棺材被埋入地底,一百多人的队伍还是阻挡不了墓地的空荡寂寥,他站在那凝望许久,这才扶着已经哭成泪人的乌拉那拉氏往回走。
李氏跟在后面,也是梨花带雨,大格格和弘均虽也被带过来送她们哥哥一程,但是毕竟年纪尚小,就叫她们待在马车上没让下来。
两个孩子也懂事,明白她们的大哥哥再也回不来了,一路颠簸也不吵不闹,乖巧地待在车中,直到这会子才偷偷探出头来看,见到胤禛、乌拉那拉氏和跟在后面的李氏,便招呼道“阿玛、嫡额娘、额娘”
胤禛见弘均趴在马车窗沿上,一脸乖巧的看过来,忍不住伸手将弘均抱在怀中,拿帕子给他擦了擦头上的汗。弘均闭上眼,放松的窝在胤禛怀中,任他擦拭。
待他收拾好,弘均睁开眼,认真的观察了一会胤禛的表情,拽了拽他的袖子“阿玛,你不要难过了,大哥哥会在天上看着我们的。”
胤禛只觉鼻子一酸,眼泪险些落了下来,他深吸了口气,牵动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好,阿玛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