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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杀了我吧
    第二天, 阮棠睁开眼睛时,果不其然又是紧紧地抱着温霁云,整个头埋在温霁云怀里。

    他从小时候开始就一个人抱着大娃娃睡, 抱得习惯了,睡梦中感觉哪里又暖又软, 就往哪里钻。

    温霁云一动不动地僵躺着, 生怕吵醒了身边的人, 仿佛真是个任凭蹂躏的大娃娃。

    阮棠终于有点能理解温霁云为什么不想和自己睡了, 自己的睡相好像真的不太好。

    阮棠从温霁云怀里抬起头来,四目相对愣了一会儿,方才把温霁云放开。

    他连腿都缠在温霁云的腰上,这么一动,好像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

    阮棠一时愣住。

    温霁云的耳根蓦然红透了。

    阮棠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连忙背过身去躲在被子里, 支支吾吾的小声嘟囔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我什么都不知道”

    阮棠的身后良久没有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身后的人才窸窸窣窣起了床。阮棠再等一会儿, 方才转过身去,只见温霁云远远退到帐篷角落里,把他自己整张脸按在了脸盆子装的冷水里。

    也不知道在里面浸了多久, 阮棠都觉得他几乎要窒息了。

    阮棠连忙从床上爬下来, 拿干毛巾把温霁云的脸擦干,仔仔细细擦了三遍,把鬓角的头发丝都给擦干了才罢。

    他尴尬得不知道该和温霁云说什么话。

    他不知道醒来时温霁云怎么会是那种反应,温霁云怕把他吵醒,又那样一动不动得忍了多久, 他也不敢问。

    男人最理解男人。阮棠给温霁云擦干脸,问道“要不我先出去我到外面等你好了叫我”

    温霁云开口说道“没事,不必。”

    温霁云自己都说不必了,阮棠也就不再去哪壶不开提哪壶,伺候温霁云洗漱完毕吃了早饭,继续上车赶路。

    这一路上,都是小皇帝给温霁云端茶倒水夹菜喂饭。不像是皇帝出行带了一个奴仆,倒像是阮棠在当一个照顾小孩的老妈子。

    温霁云几次提过让他解开,自己不会跑,阮棠也没听。

    他当然知道温霁云不会跑,可是每日这么多机密在自己手上,又是行军在外,只有他和温霁云两个人在,温霁云能整的幺蛾子太多了。

    他宁可自己麻烦一点,每天照顾温霁云,也不要给温霁云从背后插自己一刀的机会。

    阮棠心里最怕的事情,就是温霁云万一做了什么让他意想不到无法接受的事,该怎么办才好。

    鲜卑毕竟是蛮夷之族,倾巢而出来势汹汹,又是生长在马背上的民族,出兵速度极快。阮棠带的军队一路上紧赶慢赶,也几乎没有反应准备的时间。军队大老远地到达边疆还没能坐下来喘口气,鲜卑早已大军压境。

    连日里战事胶着,有胜有败,阮棠虽然不用亲自上阵,也忙得脚不沾地。

    整整几个月,这一场恶战在边疆越拖越久,胜负难分,入冬后北方积雪难行,粮草匮乏,阮棠又亲自写信督促粮草,让人送回京城。

    最近他天天都要练一会儿字,已经能把原主的笔迹学得七八分像,写一封信也不会露出马脚来。

    只是他对于战争实在没有天赋,面对强敌能保证不败已经是竭尽所能,每天连吃饭都顾不上。因为没有精力照顾温霁云,他最近也没把温霁云锁着,但是温霁云几次说愿意给他出谋划策为他冲锋陷阵,他都拒绝了。

    这世上没有白捡的便宜,温霁云哪里会白白为他做事,一切肯定都是有代价的。

    至于代价是什么,等知道可就太迟了。

    他不敢用温霁云。

    午饭后,阮棠裹着毛茸茸的白狐裘坐在桌前,盯着地图和战报看了又看,一个头两个大。

    他十分怕冷,坐在御帐里裹着厚厚的长毛狐裘方才觉得好一点,手里抱着一个暖炉,但是只要手一伸出去翻书,连指头都是冰的,白嫩嫩的指尖都被冻得通红。

    一杯热水被轻轻放在桌上,阮棠头也没抬。

    温霁云站在桌旁,望着愁眉苦脸的小皇帝看了好一会儿,问道“陛下这些日子用兵布局皆无差错,而鲜卑久攻不退,陛下可考虑过其他原因”

    阮棠抬起头,看了温霁云一眼,说道“去。我不要你教我,你不趁机捣鬼让我亡国我就谢谢你了。我知道你巴不得我亡国,好解你心头之恨。”

    “陛下说过不要我插手,我不会献策。”温霁云垂眸说道

    “虽然你不信我会真心帮你,只是战事胶着,长此拖延下去,百姓困苦,生灵屠戮,非我所愿看见。我只有一言对你说,至于听不听,你可自己斟酌。”

    阮棠抬手拢了拢狐裘,把手藏在暖融融的狐裘里面,抬起头看着温霁云说道“一言就是一句话,我不要听你说第二句,也不许教我做事。”

    温霁云看着阮棠说道“鲜卑必有外援。”

    阮棠被温霁云一句提醒,犹如一条被堵死的路突然被戳破一个口。

    他这一番亲率大军出征,虽然没有袁翊州在,但是袁翊州也派了得力助手来,无人不尽心尽力,他自己也是日夜研究局势。虽然不让温老师教做事,但是有温老师手把手教学各种知识,他这么努力,鲜卑却一直打不败打不退。

    他带的参谋曾告诉他蛮夷用兵往往是倾巢而出拼尽全力,此时可沟通鲜卑临近部落令其对鲜卑的老巢趁虚而入两面夹击,结果鲜卑竟然早有防备,反而把援军都打退了。

    这个鲜卑不过是燕国北部的野蛮部落,燕国灭亡梁国都不曾费这般周张,一个蛮族部落突然如此难对付,还真不应该是没有外援。

    只是暴君渣攻自视甚高南征北战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能给鲜卑做援军的敌人也太多了,周边那些看似服从其实心里不服的小国家多的是,他怎么想的出这个外援是谁,也没法对症下药。

    温霁云看着蹙眉沉思的小皇帝,说道“这也不难。”

    阮棠抬起头,正考虑要不要让温霁云继续说,只听帐外高声禀报道“白、高二位将军回营,求见陛下。”

    阮棠示意温霁云先退到一旁。

    白、高这两名将军是袁翊州帐下亲信,长年追随袁翊州南征北战,这一次出征袁翊州共派了手下最得力的四名将军来给小皇帝差遣。

    四人轮流换岗,一个负责就在小皇帝身边保护大营安全,两个负责上阵,一个替补以备不测。

    小皇帝自己手下虽也有将领几十个,到底还不如袁翊州手下这几个人管用。

    这也是此番让阮棠更加清晰意识到自己压力的地方。之前他就知道袁翊州嚣张跋扈权势滔天,但是对暴君渣攻和袁翊州的实力对比没有清晰认识。直到用了袁翊州的人,他才发现人和人的差距也可以是天上地下,小皇帝手下的人看着虽多,却仅仅只是数量庞大,文臣还算能用,武将顶用的都没有。

    说原主是被袁翊州扶持上位的,一点也不假。

    阮棠命李奉君请白、高两人进来。

    御帐一掀开,外面刺骨的冷风趁机而入,阮棠打了个寒噤。

    两名将军走进御帐中,寒光森森的铠甲上落满积雪,积雪里混着鲜红的血迹。

    二人本追随袁翊州多年,对小皇帝一向没什么感觉,只觉得可有可无罢了。但是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却打自心里对天子有几分敬重,对待小皇帝就像追随袁大将军时一般不敢马虎。

    二人给小皇帝见了礼,汇报了今日战场上的局势,提到了数月不曾露面的鲜卑少主破多罗,今日亲自现身。说起最后破多罗亲自出战来说的话,欲言又止。

    阮棠问道“他说什么”

    白、高二人都皱起眉头,还是想说却说不出口。

    阮棠一脸疑惑地看了看面前开不了口的二人,说道“只管说就是。”

    “蛮夷之人实在是粗鄙至极还贼胆包天。”高将军说道,“他在阵前言道,要与我国死磕到底,两败俱伤在所不惜。除非陛下答应他”

    阮棠问道“答应什么”

    高将军说不出话来。

    “除非,陪他”一旁的白将军接过话题去,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小皇帝,低声补充道,“陪他睡一晚,他立即退兵。”

    御帐中一瞬安静得落针可闻。

    立在角落里的人,衣袖下的手狠狠攥紧,手上累累的伤痕几乎绽裂开来。

    小皇帝“呯”一声砸了桌上的瓷杯子,吼道“明日朕亲自出战让他去死”

    “陛下息怒。”白将军说道,“蛮夷之人口出狂言。陛下若亲近阵前必定士气大增,明日阵前必让蛮夷粉身碎骨”

    这边小皇帝还没生气完,外面又传京城有急报送来。

    阮棠这几日忙得焦头烂额,早已习惯了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状态。他咬咬牙,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让白、高二人先退下,请送京城急报的人进来。

    这一次的报告万分紧急,送信的人到帐中累得气喘吁吁,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阮棠不等他说话,连忙接了急报来看。

    急报上写道,当时收到小皇帝的亲笔书信,说前线粮草吃紧加强供应,负责粮草的李大人连忙筹备。但是小皇帝另外还有一封信写道,让梁国那些旧臣和战俘一直养着吃白饭,要他们去干苦力搬粮草。

    坏就坏在这另外一封信上,那些梁国的旧臣和战俘一放出来,才干了那么几天活,就放火烧了粮草,趁乱全逃跑了。可怕的是他们还有人接应,一个个藏得十分隐蔽,袁大将军连夜派人围城,抓回来的人还不到十分之一,大部分还是都跑光了。

    阮棠捏着手中的密报,纸的角落都捏得皱成一团,脸色苍白,整个人都在发抖。

    就连刚才听到破多罗要他一晚,他都没气成这样。

    阮棠把手中的纸狠狠往角落里一扔,扔在温霁云怀里,问道“这是你做的吧”

    看到小皇帝这般反应,温霁云不用看手中的纸,就知道是什么事情了。

    前些日子小皇帝写信催促粮草,他看见了。小皇帝曾让他临摹自己的手笔,他记住了。每日御帐里只有他和小皇帝二人,小皇帝又忙得顾前不顾后。要解救他还被困在京城的臣民战俘,这是最好的机会。

    如此一来,他再无掣肘。

    所以他干脆冒充小皇帝的亲笔,写了那样一封信。只要出了戒备深严的牢房,他的人就有的是机会逃跑,外面自然就有人接应。

    从他国破家亡之日决定活下来,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开始,一切就没有回头路,他没有别的选择。

    “是。”温霁云走上前,将手中的信轻轻放在桌上,看着小皇帝回答道。

    “你还敢承认”阮棠一把抓起手边的剑,拔剑出鞘,一剑重重砍在桌角,问道,“是哪只手写的伸过来,我砍了它”

    温霁云平静地伸出手,淡然放在桌上,不躲不闪,望着暴怒的小皇帝,承认道“我答应过,不会骗你。这一切的确是我所为,任凭你处置。”

    阮棠气得浑身发抖,连手中的剑都握不住,要不是靠在椅子的扶手上,身体几乎瘫倒。

    温霁云望着面前软乎乎气得坐不稳的少年,心底好像被刀砍剑穿一般剧痛。

    他沙哑的声音强行按捺住心底的痛,平静地说道“我的真心,早已给了你。但只要我活着,就永远放不下梁国沐浴血火的千里赤土,水深火热中的数十万百姓,永远不会放弃复国的责任和信念。”

    “杀了我吧,我不反抗。”温霁云望着阮棠,认真说道,“这是我能给你最真的真心。”

    作者有话要说  破多罗我要睡你的心永不变,哪怕被情敌一刀砍成了太监

    你希望软糖糖真的砍温温吗

    a砍了,必须砍了,两只手都砍了

    b如他所愿,直接砍死算了

    c砍他的jj危险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