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剧组对小演员们还是挺好的,给他们请了表演老师。”姚凯龙发出了一声感叹，“我那个时候，对我们也就是给了张写着台词的纸,别说有人指导你怎么演了,拿到台词的第一件事是翻字典把不认识的字标上拼音。”

    “你姑姑会指导你吗”曲静妍问他。

    “当然会，”姚凯龙点头,“没有我姑姑的指导，我没法成为童星。”

    小时候有人嫉妒地说他是靠姑姑的时候,他会很不服气，明明只有一开始才是靠着姑姑进得剧组,明明现在都是自己得到试镜的机会,且姑姑也不会指导他了,他们却还用老目光看他。

    现在的姚凯龙已经明白了，小时候的他并不比其他人优秀多少,他能成为童星,不说百分之百的功劳都归功于姑姑姚芳伶，也至少有百分之七十，甚至就连他一直引以为傲的,自己能力的最好证明最年轻的霞光奖男主角奖,都是他姑姑姚芳伶给他运作来的。

    “但你现在是靠自己的演技获得大家认可了。”曲静妍看出姚凯龙情绪莫名变得失落,安慰了他两句并转移了话题，“你知道咱们剧组小演员们的饭是单独供应的吗好像是考虑到儿童必须摄入的营养和成人不一样。”

    “那还挺细心啊。”姚凯龙也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情。

    两人一路随便聊聊,很快就到了剧组专门给小演员们分配的休息室，但不知为何，工作人员看见两人到来后,表情有一丝慌乱。

    姚凯龙瞬间眉头紧皱,随便抓住一个工作人员询问“我们想看看小演员,现在方便吗”

    工作人员强行稳住了心神，“两位想见哪个或者哪几个小演员，我去叫来。”

    “不用了，还是我们自己去吧，一个是小孩子比较胆小，把人叫出来再把孩子吓坏了，我们今天来就是跟小演员们培养感情的，一块在他们熟悉的环境里玩一会儿就熟悉了。”曲静妍语气亲切，但话中的意思却不容置疑。

    曲静妍和姚凯龙都有和小演员的对手戏，眼看着就快安排到这些戏份了，两人结伴来提前和小演员们熟悉一下、培养感情虽然稍显郑重，却也并非不自然，工作人员着实没有什么阻拦的理由。

    因此工作人员脸上的表情数度变幻，最终只能咬牙说了一半的实话，“两位老师，不是我故意同两位作对，只是刚才孩子们打架，现在个个哭闹得厉害，实在不方便放两位进去。”

    “这样啊，”姚凯龙叹了一口气，他很清楚小孩子们被关在一个不算大的空间里朝夕相对，打架这种事常见到不能再常见了，“今天确实不巧，曲姐，咱们改天再来吧。”

    曲静妍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正要点头，却突然站住没动，略等了一两秒，她转头问姚凯龙，“我怎么好像听见有骂人的声音呢”

    姚凯龙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儿童演员是个被夹在中间上不去也下不来的职业，需要他们工作时和他们说你们已经是大人了，哭和撒娇就能解决问题是孩子的特权，跟你们无关，可等他们要求被像大人一样对待自己时，又会被说你们还是小孩儿，懂什么

    就算是姚凯龙，也同样能回忆起被工作人员责骂，甚至动手打过的经历，即便他姑姑是姚芳伶。

    姚凯龙至今还记得那位掐过骂过他的工作人员在他告状时，脸上不耐烦的表情，以及对方说出的话语“小小年纪就会撒谎了，不就是没给你吃糖吗你怎么还能说我掐你呢”

    没有人相信他，即使他姑姑是姚芳伶，即使他姑姑替他出头，工作人员们的选择却是疏远他，同时私下里传他很能撒谎，只是一点点不顺着他就会大发脾气，还威胁说要找姑姑骂他们、罚他们。

    前尘往事涌上心头，姚凯龙一把扒开挡在他们身前的工作人员，大步向前走去。

    曲静妍说得确实没错，越走近就越清晰，是有人在骂人的声音。

    “少t在这儿撒野，想撒野滚回家去，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同时还杂夹着孩子的哭声，“哭，你最好是哭，少t一个个在我这儿嬉皮笑脸，我看你们笑就恶心”

    “小兔崽子，半点家教没有，敢跟我大呼小叫，一个个奴才托生，不骂一骂就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姚凯龙用力推门，门被狠狠打到墙上发出巨响，屋里的骂声也随之停歇，姚凯龙深呼吸压住自己的脾气，免得说话太大声再次吓到孩子们，他冲过去指向包珍，“你就是这么工作的”

    “小龙”跟着进来的曲静妍急忙打断他，“她不是工作人员，是苗佳禾的母亲。”

    “真没想到童星家长还有这种待遇，我当年当童星的时候怎么没人通知我啊我妈这辈子都没这么神气过”姚凯龙气得不行，转头看向脸色同样难看的工作人员，“你们呢工作就是这么干的有人撒泼就让她自由的撒泼然后你们在远处喝茶吃点心是吗”

    “两位老师”包珍觉得自己真是走了衰运。

    先是莫名其妙惹了慕晓棠生气，紧接着一朝龙游浅水遭虾戏，之前对她多有巴结的工作人员们直接翻脸不认人，平时的各种福利没有了，还反过来嘲讽她。

    今天发作几个惹她生气的熊孩子，居然倒霉到被剧组的男女主演给遇上了

    曲静妍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包珍，她伸手按住姚凯龙，叫住一位工作人员，“麻烦请副导演来，和他把这件事说明白了，谁在这儿因为什么发生了什么都说清楚，别等他到了装糊涂和稀泥，这对咱们都不好，”又着重强调，“特别是某位短期内第二次惹事的人，别忘了提。”

    “琪琪，把我带来的小点心发一发。”

    这些原本是用来和孩子们拉进感情的，曲静妍原想着带着找个契机同孩子们拉进关系，等熟悉了以后从他们口里得到关于包珍的指控，帮他们撑腰把包珍赶出剧组，哪想到这么巧，一来就听见包珍骂人，还骂得这么难听。

    “祥子，你也把手上的一起发了。”姚凯龙同样吩咐自己的助理，随后使劲儿按了两下太阳穴，伸手指向工作人员，“你们，随便谁，把他们父母在的也请过来。”

    “等会儿，”姚凯龙突然觉得不对劲儿，指着包珍，“怎么就她在”

    曲静妍和姚凯龙卡着儿童演员们表演课要结束的时候过来的，想着这时候人最齐全，刚上完课吃吃点心玩一会儿也很方便，而且这时候家长不在，孩子们应该会轻松些，不那么紧张生怕在他们这些明星面前犯错。

    “剧组的演技课比较照顾没有经验的小演员，所以苗佳禾总是闹嫌弃无聊，表演老师管不了，所以就让她妈妈跟着上课。”一位工作人员急忙解释。

    “不是的，”一位大概年纪在十岁左右的小演员大声反驳，“因为她自己想上表演课，她在课上一直霸占老师”

    好的，在听完这句话之后姚凯龙的脸色更黑一筹。

    在场的小演员中只有几个没有演戏的经验，大部分都是名副其实的小演员，比同龄孩子会审时度势得多，在发现曲静妍和姚凯龙是站在他们这边，而这可能是他们拜托包珍的好机会后，围在两人身边七嘴八舌的开始数落起包珍的种种“罪行”，小演员们的语气和措辞有着远超这个年纪的成熟和认真，生怕自己孩子气的语气会让可信度打折扣。

    姚凯龙和曲静妍自然相信他们的话，两人纷纷蹲下认真倾听，更加激发了他们的倾诉欲，这就导致姜副导演跑来的时候，姚凯龙和曲静妍两个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更差。

    姜副导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因为运动而起的一层薄汗，张口承诺，“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这种空话肯定不能让曲静妍和姚凯龙满意，特别是姚凯龙，只是和副导演说话不好太过露骨，就点到为止，“姜导，我也是童星出身。”

    姜副导演心里懊恼，圈子就这样，不出名的成年演员也一样挨排挤，在剧组待遇不如番位靠前的演员身边的工作人员，何况是这些未成年，话未必能说明白的小演员呢

    不出名的成年演员多照顾一二还能算做押宝，这些小演员就算照顾了都未必能明白是谁照顾的，就算记了恩，像姚凯龙这样成年后还混出头的一千个里未必能有一个，费这个心干什么

    姜副导演都是可以强压着这些工作人员对小演员们多照顾，可谁愿意做没有回报的事情到时候怨言全都冲着他来，他怎么管理剧组

    “姜导您工作多、忙，剧组所有演员都要您调配，其他工作人员也是这样，大家都有自己的工作，谁来剧组也不是专门看孩子来的。”曲静妍把声音放柔，“今天把您请来也不是要您对他们有多少照顾，只是要说明白一件事。”

    “剧组就是职场，我们这些演员也好，受雇于剧组的工作人员也好，大家都是同事，这个跟年龄没关。”

    “而我们演员自己带来的工作人员也好，这些小演员们的父母也好，同剧组构不成雇佣关系，或者说根本就没关系。”

    “咱们的职场固然稍微特殊些，可以带着无关人员的人一起来上班，但无关人员的人打扰了同事的工作，总该由剧组出面让无关人员滚蛋不是”

    曲静妍这么说，姜副导演瞬间就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语气也轻松起来，“您放心，我今儿就让她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