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情况下, 那些半神存在绝不可能接近强欲,敢不敢是一方面,主要是强欲一个眼神就能灭了祂们, 根本没有理由会让祂们这么接近。
这是什么情况。
懒惰偏着脑袋, 越来越感兴趣了。
“你,是你杀了我们”
“好恨我要把你拖入地狱”
簇拥而上的黑影们爆发出了可怖的杀气,身躯不停膨胀,暴露出深海动物般狰狞的肢体, 纯黑的水在祂们的脚下蔓延, 仿佛汇聚成了一个领域,散发着阴冷幽暗的气息, 凡人只是稍微碰到而已,八成就要化作血水, 尸骨无存。
祂们围了起来, 各个瞪着灯笼般血红的双眸, 如同丧失理性的怪物。
然而,北恒视若无睹,一步步地向前走,举止过于自然,好像根本没看见祂们的阻拦一样,毫无忌惮地走进了祂们的领域之中,黑色的水面与他一接触,便荡起白色的涟漪,好似步步生莲,光景惊人。
欺拥的黑影们怒气腾腾,可一旦对方亲自走近时,祂们就反而不知所措, 愣了愣,跟刚刚的色欲一样,气焰忽然就被浇灭了,畏缩着不敢上前。
甚至领头的那个巨大黑影在正对北恒时,忍不住退开了一步,为北恒腾出了前路。
就这么眨眼间而已,这个转变也太快了,这一群丧失理智的怪物居然临场退缩了。
懒惰看呆了这一幕。
“怎么回事,祂们刚刚不是还想杀过去吗”色欲再次傻眼。
“我也体会不到,可能只有当面对视他的时候才能感觉到那种压力吧。他甚至都没有放出任何威压,居然这就慑退了那些半神的存在,确实有些可怕。兵不血刃,看来他比之前更沉稳了,恐怕实力也不日而论了。”
“什么,你是说他变得比之前更强了吗”
懒惰没说话,继续跟在北恒背后,探究心愈发强烈。
“不过,还是有点奇怪啊,总觉得不是强欲的作风。”
“什么”色欲惊奇。
“难道说”
“说什么,快说”
“他终于疯到又分裂出一个新人格了吗”
“”
色欲顿时泄气,明显是觉得那个推论很没意思。
祂们保持在离北恒距离五六十米左右的位置,说的话北恒当然听得见,他甚至认为懒惰是故意说出声,以此来试探什么,而事实上,祂估计确实试探到了一些情况。
北恒没有管祂们,倒是刚刚那些半神存在也跟了上来,畏缩又不敢攻击,只能遥遥望着。
这一路,北恒遇到了不少这种情况,然而他都是一步不停,直接走了过去,面前的亡神们尽管一个个凶神恶煞,但一旦走近之后,祂们就会自动退路,死前的恐惧淹没了死时的愤怒。
作为本能情绪来说,愤恨到底压不过恐惧,失去理智之后,这种行为模式就更突显了。
如果祂们能拥有比求生冲动更强的“冲动”,祂们也是有可能反击过来的。
然而,神性堕落的祂们在某种意义上更像是纯粹的动物,动物的求生欲总是优于一切的,无论它们做着任何事,只要强敌出现,生命受到威胁,它们就会立刻逃跑,就像蹦不住的弦一样。
色欲会在惹事后迅速低头也是这个道理。
在祂心中,强欲实力强悍,一只手就能把祂灭了,祂凭着跟懒惰的虚伪胜负欲,挑战过来,一旦被当面反制,立刻就怂了,就如同被当面揭了短一样,然而北恒在此之上还反制了回去,加深了威慑,将固有印象自带的威势放大到了极致,于是色欲自然而然地吓退了。
这就是其中的逻辑。
当然了,自己充其量只是借势而已,若非教皇之前的形象对祂们来说过于刻骨铭心,自己就算怎么借势也没有意义,不过树上开花,也得把花伪装得真实一点,自己在这方面还算是会演的吧。
北恒收着心中的各种心思,专心在了扮演教皇这件事上,他并不知道,他演的教皇其实比教皇本人还恐怖几分,教皇在面对这种事的时候,当然是一念消灭祂们,然而他却视若无睹,面色一点波澜都没有,看着他这般无关心,对面都不禁认为祂们根本进不到他的视界之中,如同空气中的微粒粉尘,虽然存在但是不值一提。
这已经不是要不要消灭的问题了,祂们是被彻底地无视了。你会跟空气的微粒做对吗,撞上来也只是自灭罢了。
如此的威势,哪怕是懒惰好像也不曾见过。
硬要说的话,祂好像只在主神身上看过,那位确实经常如此,哪怕是深渊魔神集体杀到祂面前,祂也依然是一副无事发生的表情,深渊魔神们在祂面前跟一群比较会闹腾的幼崽没有区别,深渊的叛逆在祂看来,估计就跟漫长岁月中的一波水花差不多。
幼崽跟家长闹腾,无非是为了彰显存在感,讨要好东西,就动机来说,懒惰感觉深渊的动机跟幼崽也没区别,很可能祂真是这么看的。
“哎,无视啊,真是揪心,被祂无视可不是一般的打击。”懒惰忽然感慨。
色欲微妙地看了懒惰一眼,颇有些莫名其妙。
祂们再次穿越一个黑柱,更广大的世界展现于眼前,头顶繁星满天,延绵不绝,无数的星座重叠,汇聚成条条无比灿烂的星河,大而无极,放眼望去,哪哪都看不到尽头。
北恒心中诧异,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回到了幽魂海,从海底往上看的时候,总是这样的一片光景。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召神仪式虚构出来的临时世界,而眼前的一切既是现实又是过去,有些生灵将过去的剪影映照到了现在,重叠铺盖,就构建出了这片光景。
参会的诸天神灵似乎都到位了,黑色的死河遮盖了大半的宇宙,散发出不详而诡异的气息,那里面估计多半是已经死亡的神灵,祂们虽死,但对于生的执着思念仍然存在,甚至化作了有意识的生命,企图复活己身。
而这场游戏正可以给祂们复活的机会。
北恒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虚空之上,脚下是一颗巨大的黑星,无质量可言的神灵们大多漂浮在空中,周身幻化出自己的领域。
而更强一级的神灵还在领域中召出了祂们的神仆,神仆如同卫星一样守卫着神灵,面色肃穆。
深渊存在尤其多,但祂们收集的大多是各种生灵的奴隶。
光是看一眼而已,北恒就多少感觉到了神战游戏的规模将会多么庞大,涉及范围多么复杂。
“祂们怎么找的这么多神仆。”色欲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头。
“因为祂们积极布置超凡法嘛。”懒惰笑了笑。
“超凡法”色欲面色排斥,“我搞不懂祂们为什么要布置超凡法。”
“你以为超凡法是什么东西是神降下第三维度的梯子啊,谁能发现梯子,爬上梯子,冲破第三维度顶层的迷网,谁就有获得神格的可能性,梯子也被称为道、法门、信仰路等。道是隐世的梯子,一般人寻也没用,他们的传世者会自己找能接任的人,相当看重天生资质,然而一旦弟子接不住法,他们就可能失传。”懒惰看起来非常了解其中的知识。
“法门是什么”
“法门相对来说就讲普世,很多人都能修炼,早年他们聚集修炼,将聚集地称为寺庙,后来组织规模越来越大,法反而就稀薄了,混进了很多我们的东西,甚至完全被我们篡夺了,你可以去看看,现世至今流传的神像或佛像里面,盘踞的可都是我们的同胞,我们喜欢实现人类的愿望,形成“交易”,祂们可不会,神佛大多都比较死板嘛,尤其是正神这类的,祂们可不会灵活操作,所以祂们的梯子一般没传个几十年就失纯,甚至失传了,给后来文明留下来的就是永远的“追忆”,祂们会在文明记忆里永远美好,但梯子没了就是没了,反正第三维度的生命也很难察觉这个“错失”,甚至会无限质疑祂们留下的行迹。”
色欲越听面色越不对,继续问“那信仰路是什么”
“一样,相对来说也比较普世,总是都是生命升华的梯子。”
“升华为什么会有这种机制”
“你也变聪明了一点,确实,为什么会存在这种机制呢”懒惰戳了戳眼镜,声音稍微抬高了。
“那是因为宇宙是自由的啊,存在自由上下的机制很奇怪吗,人类社会也是这样的吧,阶级可能上升可能下降,不可能固定,不然就会失去活力,最终导致文明走不远。”
祂们说的话北恒都听见了。
结合分析的话,神战将会是神魔与祂们的神仆对战敌方的游戏机制吗,北恒心想。
巧的是,色欲下一秒就问了这个问题。
“所以之前说的神战到底是什么游戏啊,还要铺垫这么久。”
懒惰一脸预料之中的表情道“当然是神仆之间的胜负,神魔作为棋手,而祂们作为棋子,被投入棋局之中,进行胜负厮杀。”
色欲面色变了,怒道“你怎么不早说,我都没有收到几个啊”
懒惰按着色欲的肩膀,示意其冷静,接着解释道“我们神性存在就相当于投资者,你懂吗,而现世就相当于人类世界的股市,每个生命都是一条潜在股,当然了,他们有选择是否入市的权利,入市也就是拿到某尊神魔的超凡法,向上升华。但是呢,下面能上升的机会是有限的,是需要争夺的,因为入口就那么几个,所以就出现了神战。”
色欲越听越不满,面色阴暗。
“神战即是神仆之间为了争夺有限机会的竞争,而神魔就是他们背后的靠山,支持者,当然也是棋手,因为我们也是有不同动机的嘛,不像单纯就是为了守护孩子进化的正神,某些神可是另有盘算的,尤其是那些由人而神的神性存在,祂们身上多少还保留着人类的习性,会有一些特别的心思,当然了,我们就属于这里面搞破坏的角色了。”懒惰理所当然道。
“哼,也太傲慢了。”
“不然你以为虚界为什么会是你看的那样,到处都是试炼那其实就是锻炼机制嘛,如果想摆脱现状的话,就只能获得更高的力量,升华自己的生命,以前的虚界玩家都知道,但是现在的玩家都忘了,原本理所当然的常识反而成了需要探寻的秘密,毕竟更新换代了,他们不记得也正常吧。”
懒惰毫无关心,还提醒色欲,道“我们作为其中的一环,扮演的是阻碍他们任何人获胜的角色,我们从来都不参加的,不过,你如果想参加,我也不阻止你。”
“哼”
听完所有,北恒顿了顿,尽管依然面无表情,但心中不能说毫无波澜。
某种意义上,神战的游戏形式跟自己一直以来的情况极为相似,自己就是这么一路过来的,这是巧合的一致吗,自己只是极力地用了糯米团的力量而已吧。
北恒不禁思考起来,周身的气息不自觉间越发凛然。
而就在这时,万众瞩目的星宇中心出现了动静。
一个绅士般的人形突然出现在星宇中心,外貌与白昼看到的一模一样,俨然就是那位声称要为母亲献礼的孩子。
它脚下踩着一片浮空的黑土,土中隐隐露出着各种各样的肢体,全是神魔尸体。
“非常感谢各位的回应,我们代母亲感谢各位,”它非常礼貌地向四方周围鞠躬,脸上笑意盈盈,接着道“我们想得到虚界献给母亲,但我们还没有收集到足够的力量支配虚界的控制系统,因此我们想请各位发动一次神战,大势破坏虚界的同时,为我们聚集力量,赢了的死亡神魔将会获得复活权,以及我们手中拥有的任一个权能。”
它语音未落,星宇各处都轰动了,没有一个死亡神魔能抵抗复生的诱惑。
“何以守约。”
“谁能保证你们一定会给我们。”
“说不定只是骗我们再彻底死一遍罢了”
多个洪亮的声音同时响起,明明没有声音可以传播的媒介,但在场任何生灵都听见了。
它听到,笑了笑道“由你们的主见证,还不够吗。”
“主”
“你居然说我们的主”
“那位已经消失了如何见证”
星宇一片哗然,有些神明尽管堕落,但还依然深深铭记那位的神威。
“那位会见证的,我们见过祂的权能,祂的双瞳仍在,自然还会见证。”
它的语气中压着深深忌惮,表情也十分凝重。
在场神魔皆有看透对方说的是否真言的眼力,祂们见它的话没有引起虚界规则反噬,就知道它说的确实是真的了,这个新生的怪神真是要为它的母亲发起神战。
“可是你夺虚界,本身也是对那位的冒犯吧。”有一尊神性存在揭露了关键问题。
“那位已经不管虚界了,留下这空架子,我们看着实在浪费,也想为那位收拾整理。”它皱着眉头,确实是这么想的。
它说完后,整片星宇都安静了,诸天神魔都在思考。
北恒看着祂们,眸色幽暗。
而懒惰小心地观察着他的反应,忍不住想到了一个假设,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