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车速能慢点吗，我想吐”宋然皱着眉头瘫在副驾驶座上。

    他的左半边脸一片青紫，是上上次被派出所外墙的空调外机砸的,再次醒来后,黎许决定就地隔离，但在保护人员到达之前，宋然就因为烧水触电死了。不管他们怎么提前预防，都会有新的意外夺走宋然的生命,而随着死亡次数增多，宋然出现了一些后遗症,空调外机带来的脑震荡症状,触电的手现在麻痹不能动弹。

    宋然的推测或许是对的,蚀圈没有办法直接杀死他，只能一次次叠加伤害到他的身体承受不住。

    黎许慢下车速,为了让宋然尽量少遭遇意外,他还是决定把宋然送到派出所准备的隔离间去,那里相对安全一些,他得在宋然身体彻底报废之前解决掉蚀。

    派出所支队长早等在门口了,满面笑容地迎上来，“调查员同志，隔离间已经准备好了。”

    调了两次手机闹钟并没有用,他每次醒来的时间依然是八点,只是这次起来之后直接扛起宋然上了车，支队长暂时不知道周凯死讯,态度还算不错。

    黎许把宋然扶出来，支队长看他的面容吓一跳，“我滴妈,这是让谁打了谁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打人”

    宋然干笑了两声，“不是，让空调外机砸的。”

    支队长一脸佩服，“这样还能活下来，不愧是调查员同志。”

    隔离间是给受污染的普通人做临时转运点的，看得出来这里不常使用，比较简陋，散发着些许霉味，十几平的房间贴满厚实海绵，安全起见，换气口也被隐蔽地遮挡起来，里面什么都没有，只在地上铺了一层干净被褥，宋然把随身物品交给支队长，老老实实地躺了下去。

    支队长疑惑道“这是做什么”

    黎许从隔离间里退出来，示意支队长锁门，“任务需要，他得在这里待到凌晨十二点，这期间不要让人跟他接触，不要送吃喝，让他一个人待着，你让人盯着监控，有不对劲马上联系我，等晚上我会来接班。”

    安置好宋然，黎许先来到殡仪馆，直接略过门口尸体来到周凯办公室，在上一次宋然死亡后，黎许索性丢下宋然的尸体单独来到殡仪馆，并在办公室的柜子里找到当初从女尸身上取下的五枚骨钉，不知道时间重置之后，骨钉还会不会在。

    黎许打开柜子，骨钉完好地收纳在证物袋中，仔细回想好像这个世界所有意外与变化都是针对宋然设置的，只要没有宋然参与，其他事情就不会有变化。

    按理说蚀会捕食在蚀圈内的所有猎物，没有太强针对性，是什么导致宋然被针对黎许只能想到那个手环，等这趟回去，一定要让曲叔研究一下。

    取了骨钉，黎许又开车来到市中心一家咖啡厅，径直坐到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跟前。

    “张馆长你好，我是调查员黎许。”

    张馆长有些受宠若惊，“调查员同志好，请问你找我是”

    张馆长一大早就接到调研局电话，希望向他了解一些关于河边发现的女尸的信息，接着对方不容拒绝地报了时间与地点。

    这位张馆长是永峰图书馆馆长，黎许记得自己跟宋然在宾馆里看电视，一帮专家教授对女尸侃侃而谈，这位张馆长发言不多，但有理有据，逻辑清晰。

    信息科的道路追踪失败，女尸在进入一处树林后失踪，黎许得搞清楚她的目的与去向，于是让局里联系了张馆长，希望能从女尸生平中获得一些线索。

    “昨天看了张馆长的访谈，对女尸的理解很有趣。”黎许说。

    明明眼前的年轻人长相出众，张馆长却不太敢看他，“只是一些粗浅的见解罢了，那具尸体有什么问题吗”

    黎许反问道“昨天在电视上，你说神女的生活并不像表面那般光鲜亮丽，之后却被人打断了，现在可以说说么”

    张馆长紧张地扶扶眼镜，“神女说是侍奉神明，实际在古代，神官也被视为神明，而且各神堂之间甚至会交换神女，如果神女怀孕则连同婴儿都会被献给神明，这些在东五区的神堂志有大量记载。”

    “你认为这是她们集体叛逃的原因”

    “不是，”张馆长抬头看了他一眼，马上又低头盯紧咖啡杯，“两年多前，永峰郊区发掘了一座古代神堂遗址，出土大量关于祭祀的竹简，其中有一份神女名单，每年都有人员增减，在医疗不发达的古代，倒也是正常现象，但是有两次大幅度的人数下滑，我结合年份，对照了县志，发现两次人数下滑，都是永峰在闹干旱。”

    在生产力不发达的古代，人们几乎事事问天，他们与神明的关系更加紧密，信仰度更高，相应的，神明力量更加强大，为了维系信仰力量，神明确实会给予人类一定的回馈。

    “神堂大量献祭神女求雨使得神女叛逃”黎许说道。

    张馆长嘴角有些发抖，他很想否定黎许的说法，但又不敢。

    跟着宋然久了，黎许觉得自己对人心理和表情的判断有一定提升，“没关系，你尽管说。”

    张馆长一口咖啡喝出白酒的架势，“倒不是，我认为她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为神明献身，对献祭并不抗拒，我想问题应该出在第二次祭祀上。”

    他把县志复印件推到黎许眼前，上面记录了当天的气象，天空中弥漫着古怪难以言说的色彩，磷光自井口喷涌而出，流向天际。

    “虽然没有具体日期，但我认为这应该是第二次祭祀时的景象，因为那座神堂的神官最后记录道永峰沐浴在神的光辉中，之后永峰的神女就到了永乐沼泽地居住。”

    “有具体位置吗”黎许问。

    永乐沼泽地面积足有十平方公里，如此大面积，即使让局里专门运设备来探查，也需要四五天才能完整地翻一遍。

    张馆长摇摇头，“没有相关记载，不过有一件奇怪的事，不止神女们往沼泽地跑，很多百姓也聚集在沼泽地附近，然后消失在沼泽地里，即使知道危险，依然有源源不断的人往那里去，直到后来异能者出现。”

    听起来像是群体污染，但调研局数据库里并没有这项记录，黎许有一瞬疑惑，不过仔细想想，除了几页县志，其他都是张馆长根据杂记传说等等东拼西凑而成，这里面多少有夸大成分。

    告别张馆长，黎许给支队长打了个电话，确认宋然平安后，便来到女尸消失的树林里，她大概在早上七点五十分进入这里，之后就没了踪迹，有可能避开了监控，现在还在里面。

    地上没有留下一点痕迹，黎许往里搜寻了几公里，渐渐发现不对劲，这里的草木过于茂盛，树与树盘根错节，拦住去路，即使不是攀缘类植物，也沿着树干纠缠向上，织成一张密密的网。

    他本来打算再在里头探索一番，却接到永峰派出所打来的电话，黎许赶回派出所时，天已经暗下来了，隔离间外有一滩未干涸的血迹，它来自支队长，黎许在电话里得知，宋然交给支队长保管的手机来了电话，支队长谨记黎许的话，没有让宋然直接接电话，他站在门外按下免提，手机突然爆炸，飞起的碎片刺入了他的眼睛，送到医院后就不治了。

    宋然抱着膝盖，靠在墙上似睡非睡。

    黎许敲了敲大门上的玻璃窗小口，宋然无精打采地走了过来，“这不是你的错。”黎许说道。

    宋然垂着眼睛，“小时候这样，现在也是这样，靠近我的人都会变得不幸。”

    黎许郑重道“但对我来说，能遇到你是我二十多年来最幸运的事。”

    “谢谢。”宋然吸吸鼻子，又回到被褥上坐下。

    还有五个小时就过十二点了，这目前是宋然进入蚀圈后存活的最长时间，无论如何都要撑到。

    “我在外面，你有事喊我。”黎许在外坐了下来。

    下午问信息科要的卫星云图已经发过来了，从他发觉不对劲的位置一直到森林出口边缘都是树木异常丰茂的状态，黎许放大图片，看到出口处的路牌上写着往永乐方向。

    他还记得电视上说过，神女在沼泽里建立了根据地，她这次回去，是想继续进行祭祀吧，不过经历两千多年，当时的法阵肯定不能用，还得寻找大量祭品，她一时半会儿应该搞不成，但稳妥起见，黎许还是让金小多派人去沼泽地附近查看，免得无辜群众受害。

    等待的时间特别漫长，黎许总是无意识地去瞥一眼手机，宋然也问了几次时间，在最后黎许回答十一点半的时候站了起来，舒缓了一下筋骨。

    “开门，我们去对面那栋楼。”宋然说道。

    黎许不解道“我认为现在待在这里最安全。”

    宋然双手合十，“拜托了。”

    黎许望着他，尽管心里一百个反对，手却老实地开了锁，他现在多少明白唐女士当时的感受了，区别在于宋然并没有对他使用能力。

    派出所对面这栋写字楼已经关闭，但混进去不是难事，宋然直接按了最高楼层，32层走廊，打开窗户，秋风烈烈，吹着宋然乱糟糟的头发，他的神情不像下午凝重，反而很放松。

    黎许抓着他，防止他掉下去。

    宋然抽出他的手，“那个支队长人很好，怕我无聊，在监控里陪我聊了一上午，他大女儿五岁，小女儿才三个月，我不希望因为我让他的女儿失去父亲，妻子失去丈夫，你可以理解吧。”

    黎许低下头，“你的身体会承受不住。”

    宋然笑了笑，“没事，还能撑个几次。”

    他坐上阳台，拍拍黎许肩膀，“转过去吧，我可不想我糟糕的死相留下黑历史。”

    “已经留下很多了。”黎许说道，还是转过了身。

    宋然望着他的背影，然后大力地揉揉他的脑袋，接着向后一翻。

    楼下传来一声震动，接着便是各种尖叫声，黎许拿去手机，盯着上面的时间从2357跳到2358，再到2359

    接着0000。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涌进好多新朋友，受宠若惊，然后发现是来自黑猫太太的推荐，更加受宠若惊，甚至有点惊恐，因为自认为写得没有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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