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暖暖愕然地看着沈彦瀚, 泪水慢慢盈满眼眶,似乎他的怀疑,对她来说是种难以承受的伤害。
“你这样说,是在侮辱我的人品。我对她怎样, 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今日之事与我无关, 你若是不信, 就等娇蕊醒来自己问她。”
沈彦瀚刚要说什么, 殿外来了一个太监“沈将军,戚姑娘, 皇后娘娘请二位过去。”
戚暖暖大惊, 皇后为何叫她去,难道皇后知道了什么
“有劳公公为我们带路。”沈彦瀚不再说什么, 跟在太监身后走了, 戚暖暖连忙跟上。
沈彦瀚和戚暖暖到了皇后宫里的时候,发现里头已经跪了许多人。
桑舒婉和陆倚云已经被皇后的人带去洗了澡,都换了宫女的衣裳临时穿着, 现在乌眼鸡似的一边一个跪着, 恶狠狠地瞪着对方。
还有蒋如兰施雪融以及许多别的小娘子都在,戚暖暖觉得眼熟,似乎都是当时在湖边游玩的人。
两人进去以后,跪下请安,桑皇后叫他们起身, 并赐了座。
“本宫有些事情想问问你们。”桑皇后淡淡吩咐,“先将桑家姑娘和陆家姑娘都带下去。”
几个膀大腰圆的姑姑将桑舒婉和陆倚云架起来,拽去后殿了。
沈彦瀚坐下“不知皇后娘娘叫卑职有何吩咐”
戚暖暖也坐下,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紧张地攥成一团, 一屋子小娘子都跪着,只有她坐着,让她感到害怕。
她紧张地想,皇后应该不会发觉什么了吧。不对啊,这是沈家的家务事,皇后就算手伸得再长,也管不到人家后宅里去吧。
桑皇后确实没有发现戚暖暖动了手脚,只因为这是女眷之间的事情,她身为大周皇后,有母仪天下之职,自然不得不出面处理。
叫沈彦瀚和戚暖暖坐下,是因为娇蕊流产了,他们二人算是苦主。
但是桑皇后脸色很不好看,对皇家来说,行宫相当于寻常大户人家的别院,别院也是家,大过节的有人在自己家里落水流产了,想一想就觉得十分晦气。
她用细嫩的拇指和食指捏着茶杯的盖子,轻轻地刮着茶叶,左右手的后三根手指上都套着赤金嵌红宝石护甲,衬的手指和茶杯一样雪白,贵气逼人。
桑皇后不动声色地刮了半天茶叶,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叮”的一声,桑皇后将盖子扣在茶杯上,众人的心跟着一提,桑皇后重重地将茶杯往桌上一放,众人的心又跟着一沉,紧张到了极点。
“每个人都说说吧,当时发生了什么”
其实离得太远,大家都看不清楚谁是谁,但今天很巧,陆倚云穿了一身烟霞紫,而桑舒婉穿了一身鹅梨黄,两人衣裳的颜色差异极大,只不过刚才她们都换下了,小娘子们也分不清谁是谁了。
有人道,看见那个紫衣服的打了黄衣服的一巴掌。
有人道,看见黄衣服的扑向紫衣服的,两个都在扯对方的头发。
有人道,看见一个姑娘在中间,似乎是劝解,后来就被黄衣服的推开,然后紫衣服将她往旁边一扯,她就掉进去了。
除了兰珮莹她们几个之外,当时湖岸边的人非常多,目击者自然也不少。
不知道为什么,谢哲宸在桑皇后派人问他当时在场人名单的时候,他故意漏掉了兰珮莹和安逸。
小娘子虽然从不同的角度看到的不太一样,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没费什么力气便把事情的经过完整地拼了一遍。
其中有好几个人都说到了,是紫衣服的将娇蕊推下去的,也是紫衣服的先动手打人的。
戚暖暖含着泪看了沈彦瀚一眼,那眼神在说,看吧,你冤枉了我。
沈彦瀚有些不自然地躲开了她的目光。
如此一来,显然穿紫色衣裳的陆倚云错处更大些。
这是桑皇后最乐意看到的局面了,她本来就怕是桑舒婉带头闹事,桑舒婉是她娘家侄女,她罚的轻了重了都不好,现在一没闹出人命,二又跟桑家无关。
于是桑皇后将沈陆两家人都叫了来。
自然是要狠狠申斥陆倚云一番的,将她交给了陆侯爷,叫他将闺女带回家去好好管教,其实这是高高扬起,轻轻放下了,也算保全了陆家的颜面。
陆倚云在陆侯爷和焦夫人的逼迫下,不情不愿地给沈家道了歉,周夫人和沈彦瀚脸色都很难看,但是当着皇后的面,不得不接受了。
桑皇后又赏了娇蕊许多名贵的药材,有许多甚至是太医院为皇宫娘娘定制专用的,说了一箩筐安慰周夫人的话,还格外开恩叫沈彦瀚不必随扈了,等娇蕊醒了,便提前带娇蕊回府休养身体。
事已至此,娇蕊已经明白过来自己被人暗算了,但她有口难言,只能呜呜咽咽地跟着沈彦瀚走了。
后来周夫人听孟太太说,戚暖暖为了去找沈彦瀚救娇蕊,跑得太急摔了一跤,掌心皮都蹭破了,周夫人心疼极了,直说自己找了个好媳妇,大度又善良。
事情仿佛就这样圆满的解决了,但是戚暖暖很失望,这个结局不错,可是不够完美,娇蕊没死,而且没攀咬咬上丰国公府,反而误伤了定西侯府。
看来她还得再找机会下手一次,才有理由跟桑舒婉彻底决裂,把自家从丰国公府那条破船上救下来。
娇蕊的事,只有嫁过去之后,再徐徐图之了。
因为晚间才是正宴,众人午膳草草地用了些,便开始登上宫墙走廊去观看龙舟赛的决赛,这回比上午的预赛要精彩很多,再加上有些爱玩的纨绔设了局小赌怡情,大家热情都很高。
至于娇蕊怎么样了,没人在意,在贵人们心里,一个侍妾流产算不上什么大事。
日落之后,红叶行宫依旧灯如白昼,嘉顺帝设宴,大飨群臣。
宴席上首,坐着大周最尊贵的天字第一号人家,百官惊异的发现,一向深居简出,快有十年没露面的慈淑太后居然也在,在她身边,除了众人熟知的太子殿下,还有一位成熟英俊的男子。
端午宴席开始之前,嘉顺帝煞有介事地对群臣道“澈王乃朕一母同胞的幼弟,久居外地,日前回宫。”
谢萧舟也严肃道“今后皇叔与众位爱卿同朝为官,还望各位好生敬着他。
这般正式的介绍,群臣岂敢不应,连忙跪下山呼皇上万万岁,太子千千岁,王爷千千岁。
男女老幼跪了一地,谢哲宸有些不习惯,脸色带了一丝尴尬的神色。
慈淑太后拍拍他的手,叫他安心。
嘉顺帝叫众人平身,宴席正式开始。
殿内丝竹声缓缓响起,一队身姿曼妙的舞姬走了进来,嘉顺帝举杯,群臣亦举杯,君臣同乐,其乐融融。
谢萧舟举杯,每当有大臣来敬酒,他仰头一饮而尽的时候,眼角的余光都看向不远处的兰珮莹。
若是能坐在她身边,该有多好。
但是兰珮莹的身边此刻有人陪伴,安逸叽叽喳喳地“一边饮酒,一边观看美人起舞,真是妙不可言。”
宫宴上的食物,除了皇家那几桌的,其他的桌上的大多食不知味,女眷大多只是抿一两口酒,时刻保持贤良淑德的模样。
白夫人看着安逸脸上快乐鲜活的笑容,也笑了“这丫头,整日跟个开心果似的,看见她就让人高兴,将来成家了,肯定成天逗得婆母合不拢嘴。”
“可不是么。”兰珮莹灵机一动,故意道,“也不知哪家小郎君有这份福气呢,大舅母让表哥多给安逸费费心吧。”
“行啊。”白夫人没多想,“我回去就跟阿檀说,看看翰林院有没有合适的年轻翰林了。”
金二奶奶和桑韶华一起来给桑皇后敬酒,下去后,桑皇后看着桑韶华的背影对高夫人道“瞧瞧二房的阿华,出落得越发水灵,嘴也巧,解语花似的,你再看看阿婉,都成什么样子了。”
桑舒婉跟陆倚云在花园打了一架后,也被丰国公送回家里关着思过去了,她跟陆倚云一样,没来参加这场晚宴。
高夫人愁眉苦脸“我也觉得她最近不对劲儿。”
“阿婉这孩子啊,就是钻进牛角尖了,你这做娘的,得想想法子。”桑皇后侧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谢萧舟,他正是英姿勃发的年纪,相貌精致英俊,气度华贵内敛,这般的品貌,这般的身份,岂能不让小娘子们挂怀。
高夫人羞愧“这段日子一直在忙阿泽的订婚的事,等闲下来,臣妇打算给阿婉找个大师驱邪。”
兰珮莹无意间听见桑景泽已经订婚的事,便下意识地往皇后那处看了一眼。
嘉顺帝今日心情很好,喝了不少杯酒,皇帝不说离开,众人谁也不敢提前告辞。
觥筹交错间,四喜趁人不注意,小跑着来到谢萧舟身边,附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谢萧舟面色一凝,而后轻轻点了点头。
待这场宴会结束,时间已经入夜。
兰珮莹跟安逸回到住处,竟然发现四喜站在院子里等她们。
四喜给兰珮莹行了个礼“郡主,外头有个贵府来的人,说是家里有急事,行宫落钥后不许外人进出,因是您府上的人,太子殿下吩咐奴婢偷偷将人给您带过来了。”
紫苏听见外头的动静,从屋内飞奔而出,到了兰珮莹面前便跪下了,哭得泣不成声“郡主,家里,出事了。”
兰珮莹第一瞬间想到的便是沈老太君,她腿一软,若不是安逸扶着,就要瘫下去“出什么事了,莫不是是祖母她”
“不是。”紫苏哭着道,“老祖宗好着呢,但此事太惨了啊,简直惨绝人寰啊,郡主一定要替咱们讨回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