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予从小到大听过很多关于自己的各种评价。
无论好的坏的、无论是他生母口里说出来的还是裴家给的, 他都不会给予任何的反应。
并不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因为如果是这样,那裴予也还是在意的, 只是努力去让自己忽视而已。
裴予记得他们评价他的每一句话, 即便是最难堪的字眼。
他仿佛是分辨不出好坏一样,从来就不会拥有半点的情绪。
可唯独郁清。
在遇见郁清的那一刻起, 十五岁的裴予就像是一颗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太阳的行星。
他的世界开始转动。
他拥有了真正的、人该有的情绪。
郁清跟他说的每一句话,无论是不是评价他的, 他都会有一定的情绪波动。
哪怕再微弱,裴予也会记得, 从而冲散了从前所有的话。
郁清惊喜的夸他好厉害, 无奈的抱怨他手好像有点笨,不高兴的说他出去玩都不带他
裴予在郁清嘴里听过太多可以归于评价类的字词句,每次他的心里都会起不同的涟漪,唯独“甜”是第一次听说。
在他的认知中,这不该是一个评价人的字, 偏偏他却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快速的跳动了一下。
裴予眼中不再是波澜无惊的死海, 有名为郁清的风在放肆的掀起海浪,叫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竟带了点极淡的笑意,哪怕语气还是平淡的“甜”
郁清重重的点了点脑袋, 又扶着头说“对啊, 甜。”
裴予把第二杯蜂蜜水递过去, 平静跟他讲道理“人不可能是甜的。”
“可你就是甜的啊。”郁清没有接杯子, 反而是将手撑在自己腿侧,凑到了裴予跟前,直接亲在了裴予的唇上, 还舔了一下。
他没有后退,盯着裴予的眼睛,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鼻尖都交错的抵着,郁清却没有丝毫的羞怯,甚至还煞有其事的说了句“是甜的啊。”
都说酒壮人胆,裴予从前对这话没怎么上心过,这回经历了两次,某个亲一下就变鹌鹑的小少爷喝了酒就一次比一次放肆裴予又不是圣人。
他捏着杯盖的手紧了紧,声音都沉了几分“把水喝了。”
“不要。”郁清鼓了鼓腮帮子,脑袋晕晕的,声音也含糊不清“你和水,是一样的。”
裴予静默了两秒。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将杯子里的蜂蜜水送入了自己的嘴里,然后用另一只手扣住了郁清的后脑勺,将那杯有些甜腻的蜂蜜水全部渡了过去。
等他松开郁清后,又用指腹揩去了郁清唇下的一点水光。
两杯蜂蜜水以及一个缠绵悱恻的吻过后,郁清人是清醒了一点,但也真的就只有一点。
他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一把躺在了椅子上,有点委屈“裴予,我脑袋好疼。”
裴予依旧没在意他的称呼,却还是皱了眉,伸手用指尖轻轻在他的太阳穴打了两个圈。
于是郁清就顺势蹭了一下他的指腹“这样舒服点了。”
裴予便松开了方向盘,要去打开车门。
郁清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手“你要去哪”
裴予淡淡道“坐后面去,我喊董钺来开车。”
郁清眨了眨眼。
没有怪他不听他的话喝这么多酒、没有训他说自己要开车这次喝醉酒,郁清自己都能挑好多的问题骂自己,可裴予不仅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还要换位置给他揉脑袋。
裴予到底为什么这么好啊。
郁清默默开了门换到后面坐下,裴予也给董钺打完了电话。
他看向无意识轻皱着眉的郁清,动了动手,将人的脑袋放到了自己的腿上,郁清也懒得反抗,干脆顺势躺在了后座的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裴予的指尖压在他的太阳穴上,不轻不重的给他揉着,手法其实说不上多么好,甚至还有点生疏,但他身上淡淡的香薰和他的体温,就像是解酒药一样,让郁清舒服了很多。
郁清的脑袋浑浑噩噩的,因为不舒服,也不想再开口了,只享受着裴予的按摩。
在他快要睡着时,他就听到了董钺打开车门发动车子的声音。
郁清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了一下,又闭上,干脆转了个身,把脑袋埋在了裴予的腹部,惹得裴予的身体紧绷了一瞬。
裴予的手像是不知道要落在哪处一样,在空中停滞了许久,这才轻轻的覆在郁清的脑袋上。
把他的发丝连同耳朵一齐压在自己的掌心下。
裴予的手比寻常人都要大要修长,他几乎是轻而易举的就将郁清的脑袋藏在了自己的手里“还疼”
郁清哼了哼“不,难受。”
他顿了顿,没有察觉到裴予的异样“我睡会儿。”
裴予没吭声,只是轻轻的揉着他的脑袋,替他驱散那点难受。
车内安静下来,董钺反正是不敢吭声的,他甚至连后视镜都不敢看一眼。
郁清睡着,对董钺来说那完全就是一个好消息。
然而也不知怎么回事,说要睡一下的人又忽然呢喃着问了句“你为什么不说我啊”
裴予未答,郁清嘟囔“我喝了两瓶欸,你都不说点什么吗”
裴予却反问“喜欢我管你”
郁清抓住他的手“嗯。”
他喃喃道“很喜欢。”
毕竟
这世上能够管他的,也只有裴予一个了。
清楚的听见了两人对话的董钺就一个想法
多好的孩子啊,就这么被裴予养歪了。
他悄悄看了一眼后视镜,因为没有开灯,所以车内一片昏暗,他只能瞧见两人的一点轮廓。
但就那么一点,足以看出暧昧与旖旎。
董钺想,其实这样也不错。
裴予和郁清就像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钥匙与独一无二的锁。
只有彼此在一起才能凑成一对。
事实证明裴予给他喝的那两杯蜂蜜水在加上第二天早上的那杯放了蜂蜜的牛奶是真的很顶用。
下午林姐来接他去试镜的时候,郁清已经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非要说的话
大概是很想穿越回昨天,把昨天的自己给埋了了叭。
林姐听他今天第十二次叹气,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她有点纳闷“公司给配了这么好的新车,你不高兴”
郁清“我对车不车的无所谓。”
他说“我昨天,喝醉酒”
林姐“”
郁清捂住脸,痛苦的呻吟了一声“我很大胆的调戏了裴哥。怎么办得亏今早起床的时候他就去上班了,不然我是真的社死了。”
“你干了什么啊”
“我说他很甜。”
林姐“”
她一脸的就这“清清,你也挺甜的。”
郁清啊了声,林姐一言难尽“傻白甜的那种。”
郁清无能狂怒“姐”
两人玩笑间,也到了试镜点。
夏导不是本地人,所以试镜是在影视城这边,郁清听肖静说了,这个剧买下版权的时候他们就请了作者阿闻做编剧,阿闻也欣然应约。
然后他们又投了笔钱收了个之前搭过古代景的厂来搭日出的景。
日出的主要场景是在一座城里,而郁清在肖静提起的那一刻,就感受到了0101背后的资本有多么庞大。
因为肖静说,他们要把书里的古城一比一复刻出来。
而试镜就是在挨着厂附近的一个旅馆里。
据说等正式开机后,这家旅馆也会被包下来,供演员居住开会啊什么的。
反正郁清就一个想法他新老板真的壕气近人。
但郁清也因此十分期待。
因为日出的确是一部题材偏小众的小说。
日出讲得是一个杀手的故事,男主从小就被朝着杀手的方向培养,但奈何他没有杀人的天赋,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心慈手软,所以是杀手组织里最没用的人。
然而其实杀手组织里传说以一人之力灭了某府满门上下一百六十四人也是他。他拥有两个名字,一个是杀人如麻的“神兵”,一个是连蚂蚁都不敢踩的“阿废”。
他就是这样在两个完全相反的角色中游离,直到有一天,杀手组织给阿废了一个任务,就是让他杀死神兵,故事也是从这开始。
郁清到时,夏导和作者阿闻正好在讨论剧本。他等他们没吭声了,才出声打招呼。
见到他,夏导和蔼的笑了笑“来啦,那我们先试镜吧。”
夏导在业内是出了名的和善,但他拍出来的片子,也是出了名的严格,是那种你拿着放大镜一帧一帧的看都找不出一点破绽的。
夏导随机抽了一页纸出来“哟,这一幕啊,有点难度。”
他递给郁清,又宽慰了句“别紧张,把你正常实力发挥出来就好了。”
郁清接过,说了声谢谢。
夏导抽的这一个场景,的确很有难度。
因为这一幕没有台词,是阿废接到任务说要他杀了神兵。
其实这一幕就好像郁清跑的那个龙套“神帝”一样。
神帝修了无情道,所以他不会流露出太多的神色,但白导却要郁清演出那份平静下的波澜与涟漪。
那个角色和这一幕试镜,要的都是感觉,而不是戏。
郁清看过这本书很多次了,所以他不需要花费太多的时间去找感觉。
他就拿着手里的纸当做道具,眼神在刹那间发生了变化。
他从白纸里抬头,嘴角勾着的笑和往常一样懒散,好像收到的是一封聊了些寻常趣事的信,而不是什么杀人密令。
青年的眸色很深,似乎是觉得无趣,他打了个哈欠,平静的将信纸折了抬起来做了个烧毁的动作。
又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他的姿态过于随意,仿佛只是在思考待会要吃什么好。
阿闻推了推眼睛,满意的点头“就是这个感觉”
夏导的话语里也多了赞赏“不愧是京戏大专业第一啊,难怪老白总跟我说你把神帝演活了,说你是第二个秦江隐呢。”
郁清收了戏,不卑不亢的笑了笑,只说了句“世界上没有同一片叶子。”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眼里是无法抹灭的自信与骄傲,像一只孤高的孔雀。
阿闻的眼睛就在他这句话中噌的一下亮了“郁先生,我很喜欢你。我宣布,从此我就是你的脑残唯粉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耀眼的小孔雀
还想玩下那个梗裴叔叔,家危,速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