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若直接从孟家来的公司,昨晚她在公司加班，休息的时候接到孟迟的视频电话，便去了孟家,身上的衣服也没换,但其他人并没有发现这一点,可能觉得大冬天的,衣服一天两天不换很正常。

    沈轻若工作开始之前，坐在办公椅上,纤瘦的身体完全窝了进去，她神思恍惚地捧着咖啡啜饮着。

    谢蓁推门走进沈轻若办公室，见沈轻若这副状态,便笑说“怎么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沈轻若慢慢说“昨天，我去孟迟家了。”

    谢蓁大惊“你们不是刚谈恋爱吗就出柜了啊”

    这坐上火箭的进度。这两人要么不谈恋爱，耗能耗上两年多，一谈就不可收拾，前阵子更是互送钻戒，一副将婚礼提上议程的样子。

    目前她俩唯一的阻碍,可能就是孟迟家里了。谢蓁也问过沈轻若，沈轻若和孟迟的打算一致，想再等会儿,孟迟年纪还小，她家里估计会觉得她一时心血来潮，等她在集团里多做几个大项目，能向家人证明自己是个有辨别能力,情绪比较稳定的成年人再说。

    谢蓁也觉得这个打算稳妥。

    沈轻若这么一说，谢蓁感觉能透过她，看到她跟孟迟结婚的样子了。说不准她们的请柬已经在生产线上了,明天就能把热乎的大红色卡纸送到她手里。

    谢蓁赶紧补充道“到时候我要做伴娘。你们挑婚纱的时候，我要跟你们一起去挑伴娘服。”

    沈轻若“你说的这是哪跟哪”

    什么伴娘什么婚纱的。沈轻若心思微动，她还没见过孟迟穿婚纱的样子，那一定很好看。

    要不，哪天有空，她们去拍婚纱写真

    然后把“婚照”挂在家里。

    沈轻若抿了抿唇，畅想了片刻，然后才发现自己思绪被谢蓁带拐了，按了按太阳穴，阻止自己思维继续发散，说“什么出柜，她家人不在家，我晚上偷偷去的。”

    谢蓁正想着自己做伴娘时，是左手拿捧花，还是右手拿捧花，听到沈轻若这么一说，噎了一下，明白沈轻若这句话背后的信息量后，她上下打量了沈轻若一眼，说“你们好野啊。”

    一定非得偷这个情吗万一被孟迟的奶奶逮住，她担心沈轻若的狗腿不保。

    沈轻若不知道谢蓁的这些心思，接着说“她家真的好大。”

    真的好有钱。

    昨晚没看得太清，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光线稍微好了一点，虽然只是瞥了两眼，但沈轻若还是被震住了。

    谢蓁“”

    她自动地把凳子搬到沈轻若身边，说“展开说说。”

    片刻后，谢蓁捧着刚泡好的咖啡，跟沈轻若一起双目无神，两人同时感慨道“好有钱。”

    谢蓁从炫目的财富之中回神，低头看了眼手机备忘录，想起过两天就是沈轻若母亲的祭日了。她抬头问沈轻若“你跟孟迟说了上山的事情吗”

    沈轻若母亲的墓地在山上。有时候谢蓁陪沈轻若去祭拜，就管这叫上山了。

    沈轻若早就回神，准备工作了，听谢蓁这么问，动作微停，说“嗯，说过了。她说到时候陪我去。”

    谢蓁“那你俩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情叫我。”

    沈轻若“好。”

    接下来天气放晴了两天，路上的雪融化了。

    孟迟和沈轻若一大早就起来了，孟迟头一回不用沈轻若指导，做了两碗面出来，还炒了一道青菜。自从孟迟会做这道青菜后，刚开始是每天都要做上一回，后来沈轻若说自己吃成兔子了，孟迟才隔上两天做一次。

    沈轻若说孟迟总是会露出点小屁孩的行迹，有什么好东西，都要拿出来炫耀一番。会炒青菜了，恨不得天天炒。

    孟迟下面的时候，沈轻若倚在一旁，没怎么说话，看上去有点没精打采。

    孟迟总觉得沈轻若脸色不好，做饭之前，又叫了两份排骨汤过来。

    沈轻若平时吃得就不多，今天就吃得更少了，孟迟知道她心情不好，也没有劝饭，只是默默地备上了些零食，好让沈轻若路上吃。

    沈轻若看出孟迟的关心，便笑说“这么小心翼翼做什么，我没事的，每年都要过上两回。”

    两人开车去往沈轻若母亲的墓地，孟迟开车，沈轻若窝在副驾驶座上玩数独。

    这样的情形令人感到熟悉，之前孟迟第一次陪沈轻若去沈轻若奶奶墓地的时候，沈轻若就是这个样子。

    山路的雪化了，两侧倒是白雪皑皑，越往上面走越洁白，人迹罕至。

    沈轻若听到吹唢呐的声音，不由得从手机里抬头，前方不远处路口拐出两辆黑车，车上挂着白布，是送葬队伍。

    沈轻若泪腺被狠狠地扯了一下，鼻尖发酸，想起了母亲去世时的情形。

    母亲刚去世时，沈轻若都不敢回忆，生怕回忆就撑不住了，她如果撑不住，那奶奶就更加撑不住了。

    这几年，她才敢回想那些细节。母亲去世那一天，其实有征兆了，医生也跟她们说了情况。但因为母亲垂危过好几次，沈轻若以为母亲这一次还是能平安度过危险期。可惜好运没有再垂怜她们家。

    母亲交代过很多次后事，说的大多一样，让沈轻若好好学习，不要想太多，好好照顾奶奶。那一次母亲病情来得凶险，是极为少数没有交代后事的时候，当时她已经说不了话了，偶尔她会睁开眼睛，目光涣散地看着沈轻若和沈轻若的奶奶，像是认不出她们了一样。

    奶奶后来说，母亲当时肯定知道是她们，但可能意识到什么，不敢让她们担心。

    当时母亲已经垂危，但还是费力睁开眼睛，就是想再看看她们。

    母亲去世前夕，沈轻若和奶奶仍旧抱有希望，坐在床头跟沈轻若的母亲讲话，试图唤醒家人，跟她们回家。

    肉体凡胎，再怎么坚强，都抵不过病魔的轻轻一击。

    母亲去世以后，沈轻若神思乱了几天，她记得宣告母亲死亡的那一刻，她没有哭，只觉得额头发凉。晚上她睡不着，醒来看书做题，翻到母亲给她批改作文的字迹，这才惶惶意识到母亲已经走了。她边哭边把试卷收起来，害怕自己的眼泪掉到试卷上，晕湿了母亲的字迹。

    沈轻若喉咙发涩，想要坐起身拿水杯，手却碰到了身边的保温杯，孟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水杯放在了她的身边。可能刚才就想递水给她，发现她魂不守舍，不想打扰她吧。

    沈轻若很少有这么入神的时候，她经常是一个人的时候，才会让自己这么忘情地沉湎于过去。不会在人前露出这一面。

    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在孟迟面前逐渐放开了。

    沈轻若给自己作了茧，把自己包裹得紧紧的，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生存。现在她发现，偶尔给自己松松绑，好像也不是那么令人难以忍受。

    孟迟是一个好人，是她的女朋友。沈轻若觉得有时候，自己可以不用在对方面前绷得那么紧。

    沈轻若拧开瓶盖，慢慢地喝了口水，对专心开车的孟迟说“累不累到前面停一下吧，我给你替手。”

    孟迟摇了摇头“快到了。你再睡会儿，到时候我叫你。”

    沈轻若拧紧瓶盖，顺手放进扶手箱，说“不睡了。”

    她降下车窗，冷风灌进车里，心情缓和了不少，说，“今天天气真不错，山路上的积雪都化了，前两天我还担心上不了山。”

    沈轻若低声说，“说不定是我妈知道我要来。”

    孟迟把车停进墓园里的停车场，跟沈轻若一起搬运后备箱里的祭品。两人提着大兜小兜往墓地走去。

    孟迟这还是第一次来沈轻若妈妈的墓地。

    之前她只在老相框上见过沈轻若的妈妈，她妈妈脸上总有一丝愁容，而墓碑上的照片，脸上愁色尽去，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容。这副样子跟沈轻若就更像了。

    见孟迟看母亲的照片，沈轻若说“这张照片是我奶奶挑的，觉得这样子的妈妈看上去很开心，奶奶希望她一直开心，即便到了地底下也能开心。当初我妈觉得自己快不行了，给自己挑选照片的时候，也挑了这一张，说希望我和奶奶看到她的时候，会觉得开心。”

    两人摆好了祭品，孟迟祭拜后，想给沈轻若留出单独的空间，转身刚准备走，又被沈轻若拉住了，沈轻若说“干嘛呢见到婆婆害羞啊”

    孟迟“想让你和阿姨单独说说话。”

    她实在没法像沈轻若这么自然，叫出“婆婆”两个字。

    “不用，留下来陪我吧。”沈轻若说。

    她不再走夜路，跟孟迟走在阳光底下，她需要孟迟的陪伴。

    沈轻若说“我妈大概很惊讶，我找了女朋友。”

    她想起自己青春期的那些话，说不相信爱情，以后也不会跟别人谈恋爱，自己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她妈总是很担忧地看着她。

    沈轻若说“不知道我妈会不会答应我们的事情。”

    她见孟迟安静地摆着供品，抿了抿唇，说，“她应该会答应，毕竟你这么好。”

    她喜欢孟迟，自然她妈妈也会喜欢孟迟。

    现在她把孟迟带过来，年轻气盛说的那些话不作数了，妈妈也不必再担忧。

    找一个人谈恋爱，不是为了让对方照顾自己。而是让自己的情感不再飘荡。她会照顾孟迟，孟迟也会照顾她。她们彼此会把彼此照顾好。

    妈，别担心了，她会好好生活的。

    两人在墓地前说了会儿话，走的时候，孟迟又将沈轻若妈妈的墓地细细整理了一番。心想说，阿姨，你见到我大概会很生气，觉得沈轻若怎么可以找女孩，对不起是我硬要沈轻若跟我在一起，你别怪她。我太喜欢她了，怎么也离不开她，所以对不起但是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沈轻若的，不会让她伤心。我会时常来看您的，您要是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托梦给我。

    下山的时候，沈轻若对孟迟说“你刚才是不是对我妈说了很多话”

    孟迟微微惊讶“你怎么知道”

    沈轻若弹了弹孟迟的脸颊，说“不愧是小朋友，一诈就诈出来了。说吧，你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孟迟摸了摸自己的脸，难得傲娇一次“我不告诉你。”

    两人说着话，车慢慢地往山下走。阳光落在刚刚清扫过的墓地，墓碑前的白花微微泛着光。

    接下来的几天，沈轻若学校都有课，孟迟闲暇之余，也会回到北源。

    这天，沈轻若又在办公室里备课，孟迟便去了经济系办公室，听老师们聊最近的经济政策。老师们聊到一半，有学生进来了，似乎是班委，老师让她去班上说最近奖学金的事情。

    等学生走后，老师对孟迟顺便一提“最近从国外回来一个校友，好像也姓孟，给学校投了一大笔资金，说想支持经济不太宽裕的同学完成学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