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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海边渔村(终)孟渔阳的秘密
    孟渔阳记得, 进入副本的第一天,他是在鸟鸣声中清醒过来。周一晚上,楚云西曾听见了猛兽嚎叫, 周二晚上孟渔阳半梦半醒间听见象鸣,周三晚上和周四晚上他们倒没听见什么,不过李雪抱怨说房间里有老鼠。

    至于周五晚上,时间变幻太快, 孟渔阳并没注意到其他声音。反倒是现在处于周六,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龙和金翅鸟的决斗。

    要说这些声音或者事件中间有什么联系,孟渔阳摸摸下巴, 周六生肖是龙, 而周日是金翅鸟, 所以周六晚上到周日黎明这段时间,便要完成龙到金翅鸟主权的转变而这种转变过程, 便是斗争

    按照这个假设,每个晚上, 都是前一天属相和后一天属相的斗争,所以那些打斗声和鸣叫声,都有了解释。然而想清楚这一点还不够, 至少对于目前的僵局毫无帮助。

    nc还说过什么来着对了, 还有期限是星期八, 不过这个期限并不明确,究竟是星期八开始前,还是星期八结束之前如果是星期八前, 也就是意味着,今天过完便是期限。

    抬头望了会儿天边,孟渔阳深吸口气, 除了期限外,nc还曾经讲过个故事,一个王和七位邪恶的妻子。

    王被妻子用头发勒死,头颅抛进大海这个故事和第一个任务相连,头颅便是宝物,而寻找最美宝物的任务,换句话说就是寻找王的头颅。

    后来找到美乐珠,完成任务,nc收走任务物品后,只交代了找到纳加,并且说明期限是星期八,这两个任务中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一个王和七位妻子

    星期八

    眨了眨眼睛,孟渔阳缓缓开口“又是8一周有8天,而王和妻子的总数,也是8难道这就是关联”

    “什么8不8的”潘泉没理解。

    孟渔阳也没跟潘泉解释,他扭头找到楚云西“云西,你说王是谁”

    楚云西“金翅鸟。”

    孟渔阳揉揉鼻子“为什么啊”

    “他最强。”楚云西说。

    孟渔阳一愣。

    天边的争斗彻底接近尾声,龙和金翅鸟的吼叫声都染上嘶哑,不过龙身上鳞片还算完整,而金翅鸟翅膀上掉落了不少羽毛,单凭这个打斗情况来看,龙算是稍占上风。

    楚云西展开解释“他是nc,每天出现。”

    关于nc就是金翅鸟的猜测,孟渔阳也曾猜测过,但并没找到决定性的证据。如今被楚云西直接说出来,孟渔阳不至于错愕,只是有点好奇“云西啊,你怎么确定的”

    楚云西眨眨眼睛“看。”

    望着那双蔚蓝色的眼睛,孟渔阳下意识勾起嘴角。

    “他说是就是啊”潘泉小声嘟囔。

    “我家云西说是,就一定是。”孟渔阳笃定。

    nc是王,也是金翅鸟,这是最合理的解释。nc之前对王的各种称赞,找到王头颅后的喜极而泣,这些都有了答案。现在已知,nc是故事中的王,故事大意是王被妻子所害,所以第一个任务是找到头颅,而第二个任务,是要帮助王夺回王位还是惩制恶妻

    把整个副本重头到尾又梳理一遍,孟渔阳心里依旧存着个疑影。

    线索太散了,信息也是散装的,哪怕现在已经推论出nc是王,依旧有其他线索没有用上例如船上找到的麻绳,例如竹床背面的画。

    海面上的打斗终于彻底结束,龙和金翅鸟各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岸边飞去。随着打斗的终结,海水迅速退去,只在地面留下湿润痕迹。

    孟渔阳看了看楚云西,朝沙滩飞奔。

    楚云西紧随其后。其他人连忙跟上。

    沙滩上并没有龙和金翅鸟,反而躺着两个人,其中一位是消失多日的nc,另一位,则是没见过的青年。

    “快,快杀了他。”nc用颤抖的手指向青年,“杀了他”

    青年也毫不示弱“杀掉他,只有杀了他,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孟渔阳“所以,最终的任务是站队吗”

    nc和青年都点了头,嘴里依旧嘟囔着要杀死对方。

    “怎么杀啊”孟渔阳问,不过话出口前,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故事里,七位妻子用长发将王勒死,而现在,六位玩家加上nc或者加上青年,都能组成7。

    换句话说,最后的考验是在龙和金翅鸟间站队,选择正确的一方,并用在船上找到的麻绳将其勒死。

    nc和青年果然都把这个流程讲述一遍,只是他们口中需要被杀死的王,是对方。

    动手前,周胜忽然问“王真是他没选错”

    “错不了。”孟渔阳看着nc,缓缓道,“进入这个村子前,我曾经看见块快要腐朽的木牌,上面的金字倒是十分崭新,当时我就在想为什么会这样,现在我明白了,因为这个村子原本就不姓金,而是因为金翅鸟实力最强将村子霸占,才改了姓。”

    “而我们,作为nc口中的原住民,怎么想都不会跟侵略者金鹏鸟一个姓啊。”孟渔阳顿了顿,“所以不论如何,在明天到来之前先干掉金翅鸟,是最合理的方法。”

    没人再提出异议。大家折回程明辉房间取来绳子,甚至没费任何力气,绳子自动缠绕住nc脖颈,越勒越紧。

    几分钟后,nc头颅彻底和脖子分离,裂口处燃烧出大量火焰,孟渔阳看看楚云西,楚云西抬脚把头揣进海里。

    做完这些,所有人翘首以待的传送口没有出现。

    “错了难道我们选错了”大家渐渐慌起来,潘泉抹了抹满是汗渍脖子,汗渍没擦掉不算,反而把手上脏渍蹭到了脖子上。

    他气急败坏揉搓着脖子“现在怎么办我就说他不可信吧,你还打保票”

    这个他,指的是楚云西。听见着话,孟渔阳微微眯起眼睛。nc已经瘫倒在地,没有任何要复活的迹象,另一位青年也趴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

    “请问,任务做到这里,还要做什么”孟渔阳问青年。

    青年没有任何反应。

    孟渔阳凑近看了看,发现青年意见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得,果然靠人不如靠己啊。”孟渔阳走到床板拼成的画面前,一点点认真看下去。

    画里或站或坐的那些妻子,准确的说,只有六个。最后一个虽然看起来好像是坐,其实更接近于躺。盯着那个人像看了一会儿,孟渔阳回头看地上的青年。

    “这姿势不能说很像,只能说一模一样。”孟渔阳端详几秒钟,目光从青年身上挪到其他人身上。

    一二三四五六,一个个数过来,孟渔阳挑眉“地上一个,广场上六个,又刚用头发勒断了王的脖子,所以不管怎么看,咱们都像是故事里的邪恶妻子。”

    李雪福至心灵般顿悟“我们要按照画上的内容来一遍”

    孟渔阳颇为赞同地打个响指“看在你如此聪明的份上,剖开尸体塞冬瓜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李雪“凭什么”

    “凭你是医生,见多识广”孟渔阳意有所指。

    李雪没吭声。

    程明辉看了看画,自告奋勇“我陪你。”

    因为先前nc头颅是楚云西踢进海里,所以楚云西自动对应的,便是画上怀抱头颅者。

    孟渔阳看看周胜、又看看潘泉,自动站到昏睡的青年身边“摘冬瓜的任务,就麻烦你们了啊。”

    随着尸体被剖开,恶臭扑面而来,孟渔阳捂着鼻子对楚云西招手。

    等楚云西走近,孟渔阳用另一只手捂住楚云西鼻子。感受着手掌下轻柔的呼吸,孟渔阳目光在自己手背和楚云西脸颊间游走“云西啊,你脸好小啊,皮肤怎么能这么白这么嫩我本来不算黑,可跟你一比,硬是差了两个梯度。”

    楚云西伸出舌尖,舔了舔孟渔阳掌心“我想”

    孟渔阳“不,你不想”

    几颗冬瓜塞进去,尸体渐渐起了变化。恶臭味消散的同时,尸体周围泛起绿光。没多久,绿光逐渐扩大,最终凝聚成绿色漩涡。

    距离漩涡最近的是李雪,她扭头瞪孟渔阳一眼,率先走进去,程明辉小跑跟上。周胜和潘泉也一前一后离开。

    孟渔阳扭头看看楚云西,楚云西挑眉,俯身吻住孟渔阳双唇。

    细小的电流,顺着唇边嘴角游走,在心尖擦出噼里啪啦的火花,孟渔阳回吻上去,又马上离开“回去,我们先回去。”

    楚云西“回去可以多做几次吗”

    孟渔阳之前还不够多吗

    别墅二层。

    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孟渔阳眯着眼睛,心想云西的那个“多”字,使用的还真精准。揉揉胀痛的腰,孟渔阳咬牙切齿伸出手,想去床头够点水果。

    楚云西甩着湿漉漉的头发,迅速端起果盘捧在孟渔阳面前。

    孟渔阳看看他,在果盘里选了块火龙果。红心火龙果被精心雕琢成心形,打眼看去,仿佛一盘红灿灿的爱心,精致又可爱。

    这一看就是楚云西的主意。

    孟渔阳把爱心塞进嘴里,两口咽下肚“就算你再殷勤再可爱,今天也绝对不能再做了”

    楚云西眨眨眼睛,蔚蓝色的瞳孔里仿佛有水在流淌。他用湿漉漉的眼睛,静静望着孟渔阳,水滴自银色发梢滑落,蹭过脸颊,闪着点点珠光。

    “美男计也没有。”孟渔阳斩钉截铁。

    楚云西微微眯起眼睛,因为刚洗过澡,他整个人体还带着丝慵懒。盯着孟渔阳双唇看了几秒钟,他凑近孟渔阳脸颊,轻轻舔舔孟渔阳鼻尖。

    孟渔阳被舔得笑起来,心里酥酥麻麻,好像揣进只顽皮的小猫爪。

    见孟渔阳有松动趋势,楚云西连忙用头一下下蹭孟渔阳脸颊。

    带着水汽的发丝扫过肌肤,孟渔阳下意识闭起眼睛。

    楚云西的动作还在继续,虽然轻柔,却让人不能忽视。这种感觉,就好像身边趴着只巨大的猫咪,可爱、温顺到让人常常忘记,这只猫咪有着极其锋利的爪子和牙齿。孟渔阳舔舔嘴角,感觉阵地又要失守。

    在点头前,孟渔阳终于反应过来,大猫咪再可爱有什么用为爱做0的可是自己,他深吸口气,推开楚云西“不行不行,再装可爱也没有。”

    见楚云西眼里冒出失望,孟渔阳想了想“除非”

    楚云西眼睛亮起来。

    “除非你让我当1。”孟渔阳试探着开口。

    “你又打不过我。”楚云西莫名其妙。见孟渔阳没再说话,楚云西低头继续舔孟渔阳鼻尖,舔到后来,他把头埋在孟渔阳颈间,隐隐有张嘴趋势。

    “停,停。”孟渔阳赶紧躲开。

    不知道楚云西是什么爱好,那种时候总喜欢狠狠咬自己脖子,想到最初几次的疼痛,孟渔阳下意识揉揉脖子。虽然后来在孟渔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下,楚云西这种动作有所收敛,但只要一不留意,还是很容易会冒出来。

    为了这事,孟渔阳还特意从科学角度出发,询问了楚云西动机,却只得到楚云西轻飘飘一句就应该是这样。

    就应该是这样哪有人doi的时候就应该咬脖子啊喂,孟渔阳还没感慨完,忽然感觉脖子有点疼“停停疼死我了,云西你松口啊。”

    楚云西听话的张开嘴,他舔舔嘴角,仿佛还想说什么。只是他刚轻启双唇,忽然扭头看向窗外。

    “怎么了”孟渔阳捂着脖子问。

    “有人。”楚云西站起来。在窗边看了几秒钟,他微微皱起眉“是李雪,还有林坚和黄佳玲。”

    孟渔阳趴在窗口,什么也没看见。他又插颗爱心火龙果塞进嘴里,边吃边趴着看上好一会儿,孟渔阳终于看见马路上出现车影。

    一个、两个、三个。

    一共三个人坐在车里。

    看发型和体型,这三个人应该是一男两女。等车再开近些,面部特征能看清了,孟渔阳揉揉眼睛,指着副驾上长发飘飘的那个“那是黄佳玲吗”

    楚云西点头。

    “头发长了不少啊,林坚发型倒是没变,只是脸上多了道疤。”孟渔阳咂舌,又看了一会儿,他有点好奇,“也不知道哪来的疤副本里”

    “可能是出警时候受的伤。”楚云西声音比往常小了一点点。

    孟渔阳奇怪地看他一眼。

    楚云西蔚蓝色瞳孔直视前方,仿佛根本没发现孟渔阳在看自己。

    “副本啊”孟渔阳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又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车在大门外停稳,三个人陆续下车后,孟渔阳才再次开口“从第三个副本出来,你们就一直有联系。云西都不告诉我,真过分。”

    楚云西看他一眼,垂下眼眸。

    “下次不许这样了哦。”孟渔阳摸摸楚云西脸颊,转身下了楼。

    栅栏门无声滑开,孟渔阳对着院子外的三个人招手“呦,好久不见啊你们这是又来监视了”

    林坚尴尬地挠挠头,黄佳玲脸上露出羞涩“也不”

    孟渔阳奇怪地看这他俩。

    李雪“算是。”

    孟渔阳马上去按关门键。

    林坚连忙制止“不是不是,今天来主要是有事想跟楚云西、还有你说。”

    说完,他接过黄佳玲背包,在里面翻出张大红色卡纸。红着脸把卡纸递给孟渔阳,林坚又挠挠头。

    “这是什么”孟渔阳接过来。看见卡纸上烫金喜字,孟渔阳唰的抬头打量林坚“请帖你要结婚”

    看完林坚,他又看黄佳玲“新娘是你你俩要结婚了”

    黄佳玲害羞地点头,林坚牵上她的手,一个劲儿傻笑。

    “恭喜恭喜。”孟渔阳道完喜,扭头看李雪,“他俩送请帖,你跟来干嘛总不能林坚请婚假,由你全权接受监视任务了”

    李雪刚想说话,孟渔阳迅速摆手。

    孟渔阳“是,你们是有权这么干,出发点也是好的。但云西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你们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给他定性。何况,你们要是再这样子随便监视他、并且试图用语言误导他,小心遭报应哦。”

    李雪一愣。

    “特别是在副本里,很容易遭报应的。”孟渔阳满脸嬉笑,声音却很沉,半点开玩笑的感觉也没有。

    “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林坚插话,“她今天来不是找楚云西,是找你。”

    孟渔阳“”

    林坚“你电话打不通,我们本来是先送她去你家的,扑了个空。想到你可能在这,她就跟来了。”

    孟渔阳看向李雪。

    李雪从背包里拿出叠纸,开门见山“出副本后,我特意去查了你的资料。”

    “查我”孟渔阳挑眉,“我是贪赃了还是枉法了”

    “抱歉,偷偷查了你资料。”李雪摇头,脸上难得出现点歉意,“出于职业敏感,我去查了你。然而出乎我的预料,你背景资料很清晰。自幼父母双亡,被爷爷奶奶抚养长大,爷爷奶奶去世后,独居在二室一厅的旧房子里。一直到进入副本前,你的人际关系网都极其简单,每天学校和家两点一线。”

    孟渔阳“说重点。”

    “你为什么会被副本选中”李雪说。

    孟渔阳一愣。

    “根据我们系统掌握的资料,能被副本选中的人,都会有些特别。而要说特别,你身上最特别的地方就是心理问题,你在小学三年级后出现心理问题,曾经接受过治疗。”李雪微微蹙眉,好像陷入思索。

    片刻后,她凝视孟渔阳,想从他黑不见底的眼睛里看出什么端倪。

    孟渔阳眨巴眨巴眼睛“看我干什么出现心理问题也不是我愿意的。”

    李雪“那能问问,你出现心理问题的契机是什么吗”

    孟渔阳没说话。

    李雪“希望你可以配合我的工作。”

    “背景资料都能查,你为什么不去翻翻病例”孟渔阳翻个白眼,“再说,你这调查工作有许可证吗”

    被怼了李雪并没生气。她把那叠纸摆在茶几上,先指着前几页道“这是你小学三年级前的资料,因为年代久远,所以记录的十分简略。”

    孟渔阳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资料的确很简略,只大致写了姓名、出生日期、籍贯和民族,至于父母那栏,也只记录了父母姓名,多的描述一概没有。

    “我对比了你其他同学的资料,你的这份”李雪想了想,找了个词,“过于简洁了。简洁到让我觉得奇怪。”

    “那你得去找你们系统里的记录员啊,当时登记的是谁,你就找谁去。”孟渔阳说。

    李雪没接他这句话,而是自顾自朝下翻“三年级后,去接收治疗的那两年,这里写的也十分简略,甚至连最终的出院结论,都只写了准许出院四个字。”

    “至于治疗过程,也只写了常规治疗。病因或者说刺激因素,更是一点也没提。”李雪补充。

    孟渔阳还是没说话。

    林坚那边,已经跟楚云西沟通完毕。送完请帖,黄佳玲从包里掏出几管东西,一并递给楚云西。

    孟渔阳用余光看了两眼,觉得那东西怎么看怎么眼熟。他愣了愣,凑过去仔细瞧“云西,这这该不会是”

    楚云西把东西放在茶几上,面不改色点了头“新产品。”

    反倒是黄佳玲脸唰的红了。林坚也偏开头,没好意思看茶几上的东西。

    “这东西”孟渔阳拎起一管认真观察,同样的管体材质,同样的盖子,甚至连包装所用材质、颜色都相同,只是在细节上有微小调整。

    孟渔阳试探着问“这个没有名称、没有厂家、甚至没有生产批号的润滑剂,该不会是法医系统特产吧”

    “对。”楚云西说。

    孟渔阳眨巴眨巴眼睛“白给的”

    “监视费。”楚云西展开解释。

    孟渔阳“他们监视你,为了取得你同意,就送你几管这个这监视费还真便宜。”

    “不限量。”楚云西有点委屈“但你不同意频繁用。”

    孟渔阳揉揉鼻子,迅速扭头盯李雪“那个谁,你刚说什么来着治疗”

    李雪

    心理治疗的过程并不美妙,特别是在当事人十分清醒,并坚信自己记忆没有差错的时候。

    孟渔阳记得,当时很多医生轮番上阵,各种试探各种旁敲侧击,每当自己提出相见父母,他们都是欲言又止。最后,偷偷看见爷爷奶奶整夜落泪后,孟渔阳终于松了口他承认自己因为羡慕同学都有父母,而胡乱编造了父母的职业等信息。

    至于那堆病例和出院资料,孟渔阳甚至看都没看过一眼。

    “两年治疗,换了多家医院,但治疗记录内容因为种种原因,都没能查到,这个概率堪比彩票中奖。”李雪想了想,“我可以这么说,从业多年,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况。”

    “都有什么原因”孟渔阳被勾起兴趣。

    “档案损毁、档案被烧、档案遗失”李雪说。

    孟渔阳“我记得最后那家已经是电脑记录了,总不能电脑也丢了”

    李雪“电脑倒是没丢,但电脑系统被黑客攻击,只有你的档案没了。”

    孟渔阳沉默下来。

    李雪“所以我能问问,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吗你和心理医生大概都说了些什么这些资料为什么会被损毁”

    孟渔阳想了想“也没什么,我只是讲了父母的职业、生平以及消失前的情况。”

    “消失”李雪敏锐地抓住重点。

    “我记忆错乱里的消失,现在我正常了,那些事也没有提的必要了。”孟渔阳耸耸肩,表示出送客意图,“问也问了,聊也聊了,请帖也送了,没别的事你们可以走了。”

    李雪明显不想走“当时的事情,你”

    楚云西“走。”

    李雪一愣。

    楚云西蔚蓝的眸子射出寒光。见李雪没动,他沉声又说一遍“走。”

    听出楚云西声音里的冷意,林坚和黄佳玲瞬间变了脸。他俩连忙一左一右拉住李雪“走吧走吧,我们先走。”

    “不是,我”李雪还试图说些什么。

    楚云西抬手掐住李雪脖子。

    这个变故太过突然,李雪愣好几秒钟,双手才扣住楚云西的手。可惜本来就措施先机,又力量差距太过悬殊,还没等她用上力,脸已经涨红,脖子上也爆出根根青筋。

    “放手放手,楚云西,你先放手。”林坚和黄佳玲连忙喊,可是不知为何,他们只是站在旁边并没上手抵抗。

    说这两句话的功夫里,李雪翻起白眼。

    孟渔阳下意识揉揉脖子“云西啊,你先放手,等会儿掐死了麻烦。”

    楚云西应了声好,捏着李雪脖子把人拖到门外。确认她双脚离开了建筑范畴,楚云西放开手,又说了个走字。

    李雪捂着脖子,半天没说出来话。等终于能喘上口气,她瞪着眼睛,抬手摆出格斗姿势。林坚比她还快。早在她做出攻击意图时,林坚也跟着动起来,李雪格斗姿势刚摆好,就被林坚缴住双手,连拖带拽的扯去了大门外。

    孟渔阳有点诧异。看看林坚看看李雪,他最后把目光落在黄佳玲身上“这是闹得哪一出办公室反目了”

    黄佳玲声音小小的“实在对不起啊,李雪性格太急躁了,我和林坚替她道歉。下次不会了,一定一定没有下次的。”

    孟渔阳

    等三个人驾车离开,孟渔阳对着楚云西挑眉“云西啊”

    楚云西偏头看他。

    孟渔阳“老实交代,你对林坚和黄佳玲做过什么。”

    楚云西蔚蓝色的瞳孔波光粼粼,微风带着粉色花瓣轻拂他发梢,仿佛给银白色的发丝镀了梦幻般的粉光。轻轻抿了抿粉色双唇,楚云西沉默了一小会儿,学着孟渔阳的样子,歪头眨巴眨巴眼睛。

    孟渔阳忍不住感慨“我家云西太可爱了”

    楚云西勾起嘴角,粉色的唇边绽放笑意。

    “但再可爱也要老实回答,你究竟对他们俩做什么了”孟渔阳问。

    “也没做什么。”楚云西小声反驳的同时,不

    回握住楚云西,十指相扣后,孟渔阳仍不忘初心“没做什么是什么”

    楚云西想了想,用空着的那只手在脸上比划了一下。

    孟渔阳一愣,马上想到林坚脸上的疤痕。

    那个形状和尺寸,孟渔阳下意识低头,看着楚云西腰间匕首,他冒出个猜测“你干的”

    楚云西没吭声。

    “用这个”孟渔阳指指匕首。

    楚云西还是没吭声。

    “在副本外”孟渔阳说着说着,顿了几秒,“他们监视你,被你发现了”

    楚云西终于点了下头。

    “其实,他们也有他们的苦衷。”孟渔阳挠挠他掌心,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弯起眼睛“我们进去吧。”

    客厅茶几上,几管润滑剂安安静静躺在那里。楚云西把润滑剂拿起来,看了看旁边的一叠纸。

    孟渔阳也看向那叠纸。

    “我去扔了。”楚云西说。

    “别别别。”孟渔阳连忙摆手。他把纸抱在怀里,满面笑容,“他们系统内部资料啊,我想找还没处找呢。”

    楚云西看向那叠纸,目光里带着不解。

    孟渔阳“多亏我家云西突然出手,把他们吓得忘了这东西。趁他们想起来前,我得仔细研究研究。”

    档案里记载的内容,比孟渔阳记忆里少了太多,看着纸张上寥寥几笔,孟渔阳都有点怀疑,那些轮番上阵的医生莫不是自己想象出来的看着看着,孟渔阳叹口气。

    楚云西望着他没开口。

    孟渔阳记起起什么,掏出块怀表“对了,你还记得这个吗”

    楚云西“你说死后送给我。”

    孟渔阳一愣,也记了起来。那还是第一个副本的时候,要进入有怪物的森林前,孟渔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想到了这块怀表,并且还拿出来说了那种话。

    揉揉鼻子,孟渔阳不自在道“这块怀表,是爸妈留给我的,也是我记忆和现实世界重合的地方。”

    在孟渔阳记忆里,这块怀表是是父母定情信物。据说自从父亲把他送给母亲后,一直被贴身携带,甚至那天也不例外。

    那是个晴朗的午后,直到现在,孟渔阳依旧能想起来,那天阳光透过不算厚实的窗帘射进教室里,在卷纸上投下了一缕缕光影语文的语字被照在阳光下,而文字,则隐在阴影里。

    看着这两个字,不知为什么,孟渔阳突然涌上困意。他趴在桌上的时候还在想,语文很简单的,睡一小会儿再起来答题也没事。

    那场梦里,有爸爸妈妈,有蔚蓝色的背景,还有这块怀表。

    爸爸依旧沉默,眼里却是浓浓不舍,妈妈脸上挂着泪痕,甚至来不及开口,她所做的,只是把这块怀表塞进孟渔阳手心。

    低头看看手心,孟渔阳比划个大小“那时候我还小,手也就只有这么大,只能勉强攥住怀表。”

    楚云西拉着他坐到沙发上。

    “云西啊,你不会以为我在做梦吧”孟渔阳揉揉鼻子,“后来接受治疗的时候,他们都说这块表一直在我房间里,期末考试那天,我偷偷把它带去学校了。”

    “不会。”楚云西摇头。

    孟渔阳“这么信任我你就不担心自己在跟个精神病患者谈恋爱”

    楚云西“我是你的。”

    孟渔阳一愣,随即释然“你是我的,所以要疯就一起疯”

    “还真是”孟渔阳小声嘟囔,“情话来的猝不及防。”

    嘟囔完,孟渔阳沉默了几秒钟,正想继续上一话题,就听楚云西又开了口。

    “i see you。”楚云西说。

    孟渔阳“哎等等,云西你这突然冒句英语,我有点反应不过来。不过,这句子还挺耳熟的,阿凡达里的吧你还看过阿凡达呢”

    “i see you。”楚云西边说,边用食指指了指自己胸口,“用这里。”

    看孟渔阳没说话,楚云西继续道“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就够了。”

    孟渔阳愣了许久。

    楚云西也没再说话。

    沉默之中,孟渔阳抬手搂住楚云西脖子,闭了闭眼,他紧紧拥抱上去。把下巴埋在楚云西颈窝里,孟渔阳轻轻叹了口气“我的人生,在三年级开始割裂。”

    三年级前,父母虽然不常回家,但一年也会见到几次,每次见面,都会收到各式各样的特产和礼物。

    在孟渔阳记忆里,父亲沉稳、母亲活泼,爷爷慈爱、奶奶温柔

    这些在三年级戛然而止。最开始意识到孙子出现问题,爷爷奶奶虽说长吁短叹,但总归还抱有希望。后来,随着孟渔阳不肯松口,他们希望渐渐退去,开始整晚以泪洗面,并且在医生轮番上阵时,沉默着签下了同意书。

    哪怕隔了这么久,孟渔阳依旧记得那间漆黑的屋子,狭小的窗子上焊着一根根铁管,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个接一个走进来,又走出去。

    整整两天,他们轮流问着车轱辘般的问题,只要孟渔阳不改口,就不让吃饭、不让睡觉、甚至连沉默都不行超过多久没有开口,椅子上便会传来电流,不足以造成严重伤害,却也没法让人无视。

    怎么就没人愿意相信自己暗无天日的48小时里,孟渔阳除了机械回答问题,脑子里翻来覆去就只有这句话。

    怎么就没人愿意相信自己哪怕自己能说出所有细节,哪怕自己能指出所谓的现实里的谬论,可依旧没人愿意相信,就连一向慈爱的爷爷奶奶,都只是抹着眼泪签下了治疗同意书。

    治好自己,不,准确的说,是让自己跟其他人保持同步,就这么重要就因为记忆不同,就因为被判断有精神问题,最亲近的人就可以看着自己遭受那种折磨记忆或真或假、这个世界或真或假,就那么重要甚至比一个活生生的人,还要重要

    长大后,孟渔阳也无数次自我反省,爷爷奶奶还是爱自己的,只是,他们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一个这样的孙子,他们只不过希望能通过那种手段,让自己恢复所谓的正常。

    可是,他们终究没有站在自己这边。

    还以为,永远不会有人站在自己这边,不会有人无条件相信自己,护着自己了呢

    孟渔阳皱了皱鼻子,眼圈微微发红“云西啊”

    楚云西嗯一声,把他搂得更紧了些。

    拥抱了一会儿,孟渔阳在楚云西脖颈间蹭了蹭,不自在地清清嗓子。

    “你刚说到怀表。”楚云西说。

    “啊,对,怀表。”孟渔阳声音有点沙哑,他离开楚云西怀抱,再次咳两声清清嗓子。

    “后来我也想过很多次,为什么会把怀表塞给我。”孟渔阳摊开手。他捏着怀表转了半圈,把表背面反过来“后来我拆开怀表,在里面找到片叶子。”

    “叶子”楚云西重复。

    “一片特别小的,普普通通的嫩叶子。”孟渔阳说。

    “后来,我考了植物系,知道这种叶子属于甘栗,又叫欧洲栗,长寿且耐寒,分布很广。”孟渔阳舔舔嘴唇,“我们吃的糖炒栗子,有不少就是用甘栗做的。”

    想到糖炒栗子,孟渔阳忍不住想到第一个副本。当时自己已经进了副本,甚至买了两袋糖炒栗子,却还无知无觉,甚至后来遇到种种怪事,还都试图用科学来解释。

    下意识要找出科学解释,哪怕明明有奇怪地无法解释的地方存在,这可能是当年治疗的后遗症吧毕竟不用科学解释,也不会有人相信啊,孟渔阳叹口气,偏头看楚云西。还好,还好现在有人会信自己。

    楚云西看着空空的怀表。

    “再后来,我把叶子放在实验室里作分析。”孟渔阳还想继续解释,手机滴嘟一声,显示电量已充满。

    他随手拔掉充电器,开了机“后来”

    孟渔阳声音顿住,看着一条条涌进来的消息,他眼睛蓦地瞪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