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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38章
    在姜钰即将出发去b市的前一天,陆骁在微信里给姜钰叮嘱了好些,即使知道有姜母陪着,还依旧跟个管家婆似的,将所有的注意事项都列成了一张表格,一五一十地嘱咐给了姜钰。

    自寒假以来,姜钰和陆骁便保持着手机上的联络,每天相互问候一番,虽然话也不多,但也使得原先极为单薄的聊天记录逐日丰满了些。

    陆骁本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谈话间总喜欢用最凝练的语言来阐述自己的观点。平日里面对面说话时,陆骁的嘴角总是擎着浅微的笑,深邃的眉眼看起来极是温柔,因而也极少有人会注意到,陆骁基本上从不会讲废话,而这一点在微信上则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事实上,隔着手机屏幕和陆骁聊天,让姜钰总有种在和长辈谈话的既视感,偶尔发来的经典微笑表情时不时就能把姜钰吓一跳,甚至还会有种心底发毛的感觉。

    姜钰知道陆骁极少网上冲浪,也极少与人在除去学校之外保持联系,因而微信列表里的好友数量很少,也不怎么玩这类的社交软件。在外人眼里,陆骁总是极其完美的,但在姜钰看来,至少在网络文化面前,陆骁属实是个一问三不知的小白,各种网络用语和网络玩梗那更是一窍不通。

    不过好在,陆骁是个聪明的人,许是在起初聊天时就察觉到了自己的脱节,但没过几天,陆骁就能精准地读懂姜钰时而脱口而出的网络用词,也能接住姜钰抛出来的梗,但骨子里自带的老干部气息却是怎么都挥散不去。

    姜钰起初总觉得不习惯,后来断断续续聊了一个多星期倒也觉得新奇。

    但没想到的是,这次要去b市,陆骁就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说话不知何时变得有些婆婆妈妈,一件琐碎的小事也会叮嘱上两三遍,令姜钰时刻怀疑自己在他心里是不是什么三级智障,什么事都干不好的那种。

    直到后来,还是姜钰率先没忍住,再三强调自己不过是去看一场表演,这才堪堪收敛了些。

    要去b市的那天,姜钰坐在机场的候机大厅,正要登机时,手机传来一阵微信提示音,是来自陆骁的语音电话。

    姜钰按下了接通键,将手机放在耳边,还以为又会听到一通不厌其烦的叮嘱,却不料在电话接通之后,对方却是迟迟都没有开口,任由沉默将彼此包围。

    候机大厅极为吵杂,人来人往的脚步还有纷乱的谈话声,远处机场的广播还在播报着航班登机信息,可电话那头的少年却是一言不发,安静地让姜钰觉得有些不自在。

    “陆骁”姜钰率先开口,喊出了他的名字。

    片刻后,对方终于出声,“要登机了吗”

    许是因为隔着电话,陆骁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还透着几分令人琢磨不透的情绪。

    “快了,还有几分钟。”

    那头再次陷入沉寂,就在姜钰忍不住再次开口时,却又听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一路顺风,早点回来。”

    心跳猝不及防地漏了一拍,姜钰隐隐约约地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几秒后轻笑一声,回道“放心,我后天就回来。”

    一则通话不过短短几句,等姜钰挂断时,坐在身边的姜母则开口问道“是谁啊”

    “是陆骁。”

    姜母听到这名字,沉默几秒后微微叹了口气,“这孩子,也不知现在过得怎么样。”

    话音刚落,原先即将要飞去b市的兴奋消散了许多,一时间姜钰和姜母同时陷入了沉默,默契地没有再去谈论这件无能为力的事情。

    直至机场的广播声响起,两人才像是回过神来似的,起身离开。

    龚英作为中国舞舞蹈届的元老级人物,她的表演舞台,底下总是座无虚席,一票难求,更何况这还是她闭关休息这么多年以来的第一次公开亮相,不管是抱着怀疑亦或是敬仰的态度,想要亲眼见识一番的人总是不少,但门票就只有这么几张,说不上抢得头破血流,但也确实费了人不少功夫。

    姜钰倒是没问姜母是怎么拿到的票,满脑子都是即将能看到龚英现场表演的激动。

    表演的舞台很宽阔,底下的座位却并不算多,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座位与座位之间的空隙不密集,因而整个会馆内也不曾给人过半分吵杂混乱的感受。

    来往的看客形形色色,有上了年纪的老人,也有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也有些一眼就看出是知识分子的中年群体,像姜钰这种十几岁的青年是极少的。

    龚英的表演会门票如此难求,大多能到这儿的人多多少少都是喜欢甚至于热爱中国舞这圈子的,当然不排除有些为了所谓陶冶情操而来。姜钰起初在检票时就被几个长者给认出了脸,一开始姜钰还未反应过来,还是姜母率先认出,在那群长者中,有一位正是当初姜钰拿下全国中国舞金奖比赛时的评委。

    两人在场外相互嘘寒吹捧了一番,反倒落得站在一旁的姜钰有些颇为不自在。

    当初那场比赛,在场四个评委均给了姜钰满分的好成绩,剩下的一位虽是没打满分,但也给出了近满分的好成绩,事后对当时的那场表演依旧赞不绝口。

    那样的高分在当时的舞蹈圈里也轰动一番过,虽然至今也过去了两年,但总有些人还记得,更不用说当时直面感受最深的评委。

    姜钰没想过,自己不过是一介平民,结果看个龚英老师的表演还被认了出来,甚至还有人要上来合照的,整得姜钰极其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给钻进去。

    好在进场之后,大多数人都只会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待表演开始,姜钰也因此松了口气。

    表演下午两点正式开始,前半场是由龚英舞蹈团的团员进行表演,后半场才会有龚英出场。

    而不得不说的是,由龚英带领的舞团,但凡能进去的,都是极有天赋之人,能站在台上表演的更不用说,那便是台下数年苦练而来的机会。

    姜钰以前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在舞台上表演的那一个,倒是极少有这种机会,能安安静静地坐在台下,看顶尖舞者的表演。

    龚英明显对这场出山的舞台很用心,不管是灯光、音乐、服饰还有舞蹈主题等等,所有的结合对于台下的观众来说无不是一场视听盛宴。而在这种情况下,掌声似乎成了一种亵渎,唯有屏气凝神地沉浸在其中似乎才是最大的尊重。

    后半场,龚英一出现,场内的氛围便整个变了。

    不愧是有几十年舞蹈经验的人,龚英在舞台的把控堪称完美,肌肉控制精准到连姜钰都叹为观止的地步。作为从小舞蹈练到大的姜钰来说,她再清楚不过有些动作是需要靠什么部位发力,需要用多大的力等等,可偏偏舞台上的龚英总是能用最轻盈的状态来完成最高难度的动作,整个身体就像是融在了音乐之中,就连气息的吞吐似乎都是精心设计过的。

    姜钰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上的龚英,那双猫眼里倒映着来自舞台上的灯光,却又好似含着火。满腔沸腾的血液令姜钰有些蠢蠢欲动,勃发出一股对舞台的强烈渴望。

    她想,她是喜欢舞蹈的,也想要有朝一日像龚英那样,在这样的舞台上,吸引着众人的视线,牵动着所有人的呼吸,成为主宰。

    姜钰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没有野心的人,可到此时此刻才发现,她无一不和别人一样,渴望着站在金字塔的顶尖,渴望着成功。

    正激动兴奋中的少女似乎并未发现,在她身后也恰有一人,在像她观察龚英一样,观察着她

    持续整整两个小时的舞蹈表演,在龚英的o舞台后正式拉下帷幕。

    现场带来的视听感受实在太过强烈,是任何高清设备都无法记录的。所有人意犹未尽地散场,离开时嘴里还不停夸赞着这次的表演,也不得不承认,即使龚英这么多年来未曾在公众面前露面,但她的水平却从未有半分逊色,而这种经过岁月沉淀的韵味似乎才是最令人着迷和难能可贵的点。

    姜钰同人流一起离开,心跳还在以不寻常的速率飞快跳动着,久久都不能平静。

    而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稍显陌生,却又极其熟悉的声音

    “小钰。”

    姜钰的脚步猛然一顿,视线停滞片刻,一时半会儿竟是没能回头。

    片刻后,姜钰转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张埋在记忆深处的脸,那原先稍显模糊的轮廓因眼前的他而不断清晰,随之心跳如若骤然被腾升至半空,许久都没能落下。

    “小黎,你怎么在这儿”身边的姜母率先反应过来,语气惊喜地开口道。

    “我来这儿看表演,没想到遇见了伯母你们。”少年说着,抬步上前,走至姜钰身前,随之低头,嘴角勾起一抹如记忆里那温柔至极的弧度,轻笑着开口道“几年不见,小钰这是不认得我了。”

    话音刚落,姜钰才像是猛然反应过来似的,连忙收回视线,红着脸低下了头,略带局促地低声喊道“闻星哥哥”

    这是以前她经常喊他的称呼。

    那会儿姜钰还小,总是喜欢跟在少年的身后叫他一句闻星哥哥,而少年也总会不厌其烦地应着他,一句又一句的诶,恰是让那会儿正处于青春懵懂时的姜钰开了花。

    “这都多大了,还这么叫”姜母忍不住调侃,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家女儿的脸在她说完这话的瞬间便红了个彻底,两只耳朵热得滚烫,似是差点就能冒烟。

    “没关系,我一直都会是小钰的哥哥。”

    他对她还是和印象中一样的包容。

    姜钰暗暗思索着,却是没敢能抬头看他一眼。

    以前不是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们会有机会重逢,可这样的想法对于姜钰来说总觉得是不现实的,也更没有想过,他们的再次相遇会是这么突然,毫无征兆。

    “小钰,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耳边再次响起了少年爽朗干净的嗓音,而一时间,姜钰的脑子里竟是突然冒出了陆骁的身影。

    姜钰猛然抬头,对上黎闻星的眼睛,那双相似中又截然不同的眉眼令姜钰骤然清醒了过来,摇摇头说道“没有,我只是太久没有见到闻星哥哥了,所以有点紧张。”

    黎闻星听此,脸上的笑容越发柔和了些,再次开口时的语气带着开玩笑的腔调,故作伤心道“看来这么多年没见,小钰的确是和我有点生疏了。”

    姜钰疯狂摆手,两颊微红,与在学校里拒绝男生表白时的镇定自若截然相反,此时的女孩稍显局促,还带着些羞赧,若是被苏冉冉给瞧见了,定是要疯狂戏谑过一番的。

    黎闻星总是这样,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但有时又会逗弄你一下,恰到好处,不会让人心生反感,却常常会惹得姜钰羞红了脸。

    “小黎啊,当初你搬家之后,小钰可是失落好久了呢,把自己关房间里一晚上都没出来。”姜母似乎半点都没察觉到自家女儿的异样,又猝不及防地扔下一个大招,急得姜钰直接跳脚,生怕自家母亲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曾经暗恋他的糗事儿给捅了个干净。

    “妈你说什么呢我哪儿有”

    “你这小孩,现在还不肯承认了。”

    “什么承认不承认的,分明是你自己误会了”

    母女两人相互斗嘴着,而站在一旁的黎闻星却是半点也不恼,依旧擎着笑,极有耐心地等着,直至两人相互闹完之后,才不疾不徐地开口问道“小钰是喜欢龚英老师吗”

    姜钰一时半会儿没能反应过来,看着眼前的旧人,傻傻地嗯了两声。

    “那我带你去见见她”他说。

    姜钰蓦地瞪大了眼睛“啊”

    下一刻,只见他眼中的光芒更暖了些。

    “她是我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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