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予脸色一变, 脑海里突然捕捉到了什么。
“阿宣，他”楚予凝重道。
“他什么都知道。”林宣面色不变地回复楚予，心却也沉了下来。
“楚首相, 不必如此。”乌虢看起来乐呵呵的，神态放松“你很出色，也年轻, 有你辅佐陛下乃是幸事。只是你们毕竟年纪上小了点，经的事不够多。”
林宣不动神色地打量乌虢, 没感觉到明显的敌意。
“乌将军, 乌子崖和乌子麟, 是有在私下联系, 是吗”问句其实是肯定句。
“是的。”乌虢坦然道“我这孙辈里, 就乌子崖和乌子麟关系最好。别人不知道，我从小看到大。他们兄弟俩相约从军, 我又是军人，从小一直关注他们的成长。”
“乌子麟叛变劫持流焰帝君, 难道是, 您的手笔”楚予凝重道。
“是。”乌虢大方承认“流焰亲王昏聩无知, 又不是皇位真正的继承人。他坐在那个位置上，莫邪帝国会跟着他陪葬。”
乌虢只称呼林彻为亲王，自始至终, 他都没认可过对方的帝君身份。
“乌将军, 我有一个问题, 希望能得到您的解答。”林宣道。
“陛下请讲。”乌虢笑容更盛。
“皇室的基因改造，究竟改在了哪里”林宣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问。
她和林彻同父同母，双亲血缘比对上本没有高下。区别只在于林宣是被基因改造过的孩子。如果基因改造只是赋予了一些智力体力上的增值, 也不至于让乌虢他们对林彻漠视如斯。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更为关键的东西。
“陛下抓住了重点。”乌虢眼含赞许“流焰亲王自以为能瞒住所有人，但只要他杀不死我们这几个老家伙，秘密就一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莫邪林氏在人类内战中脱颖而出，从区区弹丸小国成长为如今庞大的十诫国家之一，其中多为倚靠领导君主的雄才伟略。君主制之所以能在莫邪根深蒂固，在于每一个研读历史的人都清楚，没有君主一次次救举国于水火之中，难有如今之莫邪也。历代君主皆英明，是外界对我们的评价，也是我们虽为帝制却能轻易战胜其他自诩体制优越国度的根本。”
“为保障君主英明，从开国君主开始，莫邪帝君就一直在进行基因改造。”
“皇室科学家清楚这种改造技术很难不产生副作用，却无法知道究竟副作用是什么。直到改造三代以后，第四代君主身上才暴露出问题。”
“第四代君主，哀帝君”楚予皱眉出声。
“正是。哀帝君本名战宇帝君，性情嗜血残忍，酷爱虐俘，名声极差。当时的五大家族觉出古怪，冒死设计将帝君推上检测台。结果出乎意料。从战宇帝君的检测报告中，我们才发现，基因改造的副作用是决定性格的基因病变，携带这种病变基因的帝君随着年纪增长，人格野兽化趋向明显，将逐渐泯灭人性。而战宇帝君，正是这种基因副作用显现的结果。”说到这里，乌虢语气沉重起来。
“不。战宇帝君是莫邪史上第一个先帝君在世时退位而即位的帝君。史书记载他在任仅有一年，便死于敌军偷袭。之后战宇帝君的父君涅羽帝君再度复位，后诞新子，皇统延续。”楚予对莫邪的历史倒背如流，她觉出了不对劲“五大家族能发现，涅羽帝君身为哀帝君的父亲，肯定更早察觉异样。我从前还疑惑过涅羽帝君为何壮年退位，原来”
她恍然大悟。
乌虢点头表示正确“楚首相着实聪颖非凡。确实，我们都猜测，涅羽帝君该是最早觉出问题的人。他让战宇帝君以君主之姿出现在朝野大臣面前，甚至有意让五大家族察觉出他的问题，最后两者意见一致，便寻了个由头，将战宇帝君囚禁了。”
“囚禁”楚予皱眉“他没有死那他被藏在哪了”
“帝都星皇宫的地下监狱。”乌虢道“流焰帝君一定知道那个地方。他应该也发现了那个秘密，才对陛下如此警惕。我怀疑他就是从地下监狱知晓这一切的。毕竟，先帝君可不会在他面前说出真相。”
“所以，哀帝君后来成为了皇家实验室的试验品”林宣淡淡道。
“陛下”乌虢面露难色，怕冒犯到她“事关皇统传承和帝国兴衰但五大家族在这件事上确实逾矩了。”
“无妨，现在看来还是涅羽帝君主持了这一切。还得多亏五大家族先找出病因来。”林宣道。五大家族明显就是被帝君借刀杀人了“乌将军，你是觉得流焰帝君身上，有表现出携带病变基因的特征”
“是。”乌虢认真道“您出生那年，先帝君才透露给我们真相流焰并没有进行过基因改造，体内的遗传病变基因可能爆发。”
“这病变基因显现本就是一半一半的概率。您母后身体不好，与帝君感情甚笃，若是生产经过改造的孩子，很有可能熬不过去，所以先帝君才自作主张，生下了流焰。可是，随着流焰逐渐长大，陛下慢慢察觉出了不对劲。”
“流焰心狠手辣，漠视生命，凌虐仆人丝毫不手软。彼时他封号太子，太子宫里死过三个仆人，都秘而不宣，被帝君想办法遮掩。但问题也暴露了。”
“他发病了。”林宣道“所以，父君才和母后决定生下我，是吗”
“是。”乌虢低头道。
“也因我是改造人，所以母后才会生我之后撒手人寰。”
“陛下陛下切莫责怪自己。一切为了帝国，帝国不能交到有残缺的帝君手中，否则倾灭不过旦夕之间。陛下，请陛下责罚，是我乌虢擅作主张，明里暗里操纵了我家小辈劫持流焰，为的，就是您能重归皇座”乌虢虽然从椅子上起来朝林宣跪下，但他眼神里亮起熊熊火焰，仿佛青春复归。
对于他来说，守卫帝国、侍奉君主就是其一生之使命、荣誉之所系，为此，他宁愿承受所谓“叛国”重罪，也要向后世留个交代。
所以，他朝思暮想地就是将这个秘密亲口告诉林宣。不论对方什么反应，是要杀了他或降下重罪也好，他也必须让自己侍奉的真正君主知晓他乌虢这一生不辱使命。就算是去死，九泉之下，轮回之眼，也无愧于持毅帝君
的嘱托。
林宣沉默良久，楚予也不打扰她。这是独属于帝君才能做出的决断，她不会干涉。
乌虢这一步，走的是对的，但却挑战了皇家尊严，实际上就是犯下了叛国重罪。
可他对于林宣，却是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就算自己是林宣，也很难做出决定。
乌虢还跪着，目光炯炯，脊背笔直，看不出丝毫老态。这是他理想完成的时刻，前所未有的激情回荡在他的胸腔。
良久，林宣终于开口“乌将军，劫持帝君，叛逃敌国，是死罪。”
“是”乌虢长舒口气，微微一笑“属下甘愿受罚。”
“但是。”林宣话锋一转“林彻暴虐无道，有失帝君风度，也是事实。而他裹挟皇室密辛，罔顾帝国利益而祸乱军部，更于帝国有罪。”
”陛下”乌虢握紧拳头，不敢置信。
“所以，你算功过相抵，起来吧。”林宣淡淡道。“帝国还需要你，你该为帝国燃尽最后一滴鲜血。”
“”一阵咬牙沉默后，乌虢激动地站起来，向林宣敬效忠礼“陛下属下定不负陛下嘱托，誓为帝国燃尽最后一滴鲜血”
莫邪一号帝君空间
刚刚结束完一场热烈的“标记运动”，两人均是香汗淋漓，轻轻喘着气，面对面相拥。
“感觉怎么样今天在外面没什么问题吧”林宣细心问道。
“很好。”楚予报之以羞郝一笑“有你的信息素，它们现在都很听话。”
“明天起来会更好。我能感受到我们之间的联系更深了，应该标记也到了一个新的层次。”林宣很满意“等到我们彻底契合的时候，姐姐就永远不用担心反噬的问题了。”
楚予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含情脉脉的盯着林宣，信赖地点头“嗯。真好。”
一切痛苦的日子好像都已作别，属于她的黎明好似真正到来。
“对了，你怎么看乌虢那件事我擅自做了主张，不知道你是否满意。”林宣揽过楚予，放松地问道。
“我没有意见。”楚予道“这件事情，除了你，外人没有决断权。而且，乌虢留下来为你所用，是最高效有力的方式。”
林宣点点头“我也这样觉得。再找一个现成的拥有军部号召力的人物，费时费力。我们时间紧迫，容不得耽误。”
乌虢并非直接操纵底下两个孙辈，而是使了一套激将法。乌子麟最为傲气，他安排他接待第一次出巡十三星区的流焰帝君，是因为他知道流焰最爱有志之人。
果不其然。他成了帝君的玩物。流焰甚至有点玩上瘾了，动不动就驾临十三星区。旁人以为是镇压是巡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过是想看那个骄傲之人折翼后的落魄与绝望罢了。
乌虢亦清楚，乌子崖重情义，颇沉稳。乌子麟叛变，众子弟中，一定只有他愿意出手帮助。乌虢故意冷眼旁观，为的就是要乌子崖和乌子麟建立好联系，必要时用他来执行帝君的安排。
他们不能彻底失去和乌子麟的联系，不然烂摊子什么时候结束
乌虢只是在等，在等林宣坐稳了皇位，然后，再由她亲自裁决，如何通过乌子麟处理林彻。
不过到那时，就属于是帝王私事了。他一介臣子，不便逾矩。唯一能做的，就是帮陛下留个行刑工具。
林宣和楚予想通了这层关系，除了叹息乌虢忠君情结竟然远胜于其爱护家族孙辈的情谊外，很难再说什么。
毕竟，乌虢生活的时代，军事学院里充斥着洗脑与说教。忠君忠国思想像钉子一样被钉进他们的脑壳，拒绝它就相当于与全世界为敌。
其实，帝国军事学院到现在还是这样，只是没那么极端变态了而已。
“他们现在是你忠实的左膀右臂，以后却有可能变成我们的拦路虎。”楚予提醒她“五大家族老一辈，思维方式都比较传统。”
“我的打算是，先用传统的方式稳定住军部。军部难动，这是个百年大工程，猝然废除或更新，效果只减不增。我们的改革将是多方位联动，各部分专门考虑。军部要改，但要先稳。”林宣道。
“至少，下一次人盟大会，我们必须要保证不掉到十诫之末。”
一旦成为最末，就是最危险的存在。后有一堆国家虎视眈眈，为了挤掉它们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勾当；前有宿敌国家耀武扬威，一朝陨落，只会得到不可胜数的报复。
莫邪以军发家，树敌甚众。一掉，就难以爬起，还要小心明枪暗箭。
“可惜流焰还在路森手上。这一点会成为排名计算上对我们十分不利的一点。”楚予皱眉道。
“放心，很快，我们就能把我的哥哥弄回来。”林宣自信道。
作者有话要说 人物都有疯狂的一面。感谢在20211025 23:35:4220211030 15:28: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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