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还没放上片刻,陈思甜的思路就被屋内的喧闹打断。
侧面的玻璃窗被整个打开,寒风冲淡了琴室的暖气,几个练习完琴的女生在窗边围着聊天,其中瘦高的女生听到琴声暂停,看了陈思甜一眼。
眼里带了丝挑衅。
“是哪一户,是不是右边我好像看到人影了”
说话的女生看到窗户上映出的人影,眉开眼笑。
“至于嘛,不就是几个男生。”
“易彩,你是在一中,天天能见到他才那么说,我们三中可没有那么帅的男生。”
思路被打断,陈思甜也没继续的意思,拿了杯子去接水。
易彩看着陈思甜从钢琴边上走到饮水机旁,然后接了杯热水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她从头到尾都没看窗外,也没看她们一眼,要是她的模样是唯唯诺诺的也就算了。
但偏偏陈思甜白皙修长脖颈笔直,目光淡然,比起胆小内向,更像是看不起她们,不屑参与她们的话题。
“易彩,你说最帅的那个叫什么来着陆什么”
兴奋的女生伸长脖子看了片刻,看不清窗户里面人影的样子,才收回视线看向易彩。
“是叫陆言。”
“他是什么样的人啊感觉他好像是一个人住一样。”她们在路上偶尔能碰到陆言跟他的朋友在一起,每次都一堆的人,总不可能是父母在家任由他们玩。
“他啊,不是什么好学生。”
说完,易彩见几个女生都围着自己,期待她再多说一点,顿了下继续说,“家里有钱打架打得猛,在学校里平时没什么人敢招惹他听说他是跟父母关系不好,所以一个人住在这边。”
“他父母都不管”
“谁知道我还知道一件事,”易彩故作神秘,所有人看向她,她才不经心地说,“之前我们班花死皮赖脸的倒追他,惹他烦了被他打了一顿。”
“连女生都打”
最开始兴奋的女生皱着眉,有点接受不了好感的帅哥是个暴力狂。
“他们那伙人都挺暴力的,不是说这附近老是有学生抢劫,说不定就是他们。”
“不可能吧,他身上的一件衣服都几千了。”
“越是不缺钱,越是追求刺激”
女生兴奋讨论了半天,发现刘老师回来才匆匆关上窗户坐回原位。
暖气重新充裕了整间琴室,陈思甜重新舒展了身体。
刘老师分别让几个人重新弹了今天教得这段乐曲,纠正了几个手势,又变成了各自练习。
易彩几个人去了隔壁房间,练得差不多了才结伴回转。
“你们看,又开小灶。”
自由练习的时间,刘老师本来就是来回巡视,指导她们弹琴。
但是看到刘老师挨着陈思甜,谁都看得出她对陈思甜更有耐心。
“我听老师说她就是随便学学,高考不打算考音乐。”
“她就是想考能考吗对着面试官阿巴阿巴”
女生说完,几个女生都憋不住笑了起来。
琴室里面不止易彩讨厌陈思甜,其他几个人对她也没好感。
陈思甜到琴室的时候,着实让人惊艳了一把。
鹅蛋脸,皮肤白,眼睛大,纤细的脖颈就像是高贵的天鹅。
哪怕知道她是个哑巴,她们也乐意围在她的身边。
但是陈思甜却不给她们围在她身边的机会。
她眼睛雾蒙蒙的看着挺讨喜,但性格实在跟讨喜沾不上边,傲得以为自己是什么公主。
她们跟她说话,她都不搭理,要不是看到她会听刘老师说话,她们还以为她是聋子。
“弹得也就那样。”
易彩克制不住声音稍大了一些,正好琴声停止,陈思甜侧脸看向她。
透过隔断的透明玻璃,陈思甜眼神冷冷淡淡,易彩憋红了脸,觉得她的眼神就像是嘲讽。
顿了下心里过不去,易彩回教室找机会,白了陈思甜一眼,动了动嘴没发出声。
恶心。
看清了易彩的嘴型,陈思甜没什么反应地撇开了视线。
她感觉得到琴室的女生都不喜欢她,但不喜欢她又怎么样,本来她这个人就不讨人喜欢。
到了下课的时候,刘老师知道这几天陈思甜没有家人接,都是独自回家,特意交代了易彩她们几个一起走。
在琴室里面大家应得好,但走到楼梯间,几个女生就挽在一起,把陈思甜撇到了后面。
陈思甜走得不快,像是顺了她们的意,跟她们拉开距离。
只是走到楼下,人又聚到到了一起。
易彩她们堵在了大门口,嬉笑地看着马路对面。
“陆言个子最高耶,看着至少有一米八”
“那个戴黑色帽子的男生也挺好看的。”
“不,还是陆言最好看”
透过人的缝隙,陈思甜往她们注视方向看了一眼。
对面老小区的门口,几个男生围着一起抽烟,狭窄的单行线马路没有把两边的距离拉得太远。
正好能看清几人的长相。
陈思甜大约猜得出易彩她们讨论的是谁。
对街其中一个男生穿着连帽的灰色卫衣,侧着脸下颌的曲线流畅,窄脸,五官深邃。
像是察觉这边人的打量,男生转过头,五官与陈思甜想得差不多。
下颌的线条流畅,略长的头发懒洋洋的搭眼窝上缘,眉眼微微下凹,鼻梁格外笔挺立体。
薄唇,嘴角微上翘,加上他漫不经心的神态,柔化了他眉眼的凌厉。
一张画起来很容易找重点也很容易出彩的脸。
发现自己思考偏移,陈思甜轻轻拍了拍遮挡在她面前的人,终于没再被堵在过道。
“嗳,她又是走那条路。”
女生注意到陈思甜走的路线,压着声音说了句。
老城区的房子密集,到处都是拥挤的胡同,陈思甜走得那条路穿过去就是公交车乘车点,但她们一般都会绕一段路。
胡同虽然近但是偏,经常会听到有人会在里面遇到不好的事。
陈思甜估计是看着手机导航走路,所以才连着几天都是走那条路。
“管她呢,说不定人家乐意。”
易彩遮住嘴笑了笑,发现对街的男生注意到了她们,起哄偷看没事,但真跟这样的男生搭话扯上关系都觉得不好意思,一下人就走得干净。
“啧,最漂亮的那个走了。”
周奕博近视眼神不好,就觉得一堆女生里面有个白的像牛奶的,具体什么眉眼啥样也没看清,想着学音乐长得应该都差不到哪里去,本来跟兄弟们撺掇着去要微信,没想到他还没去,人全散没了。
连叹了几口气,周奕博手搭在陆言的身上,“陆爷,咱这是去哪里吃点”
说完周奕博缩了缩脖子,本来在屋里好好的,旁边这位陆爷突然说肚子饿,也不乐意叫外卖,他们一大伙人就那么出来了。
陆言抖开了他的手,走了几步在垃圾桶上按灭了烟头“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
陆言的嗓子跟他这个人一样,带着点懒洋洋的沙哑,说起话来带了股什么事都不过心的味道。
说完,大步就走,薄远几个习惯了他这脾气,抬了抬手就各自走了。
周奕博冷得缩成狗“窝草,爷你有事不早说,我以为就随便下来一趟,你至少开个门让我把羽绒服拿了。”
他话音还没落,陆言已经没了影,也不知道急着去办什么事。
陈思甜没开导航,进胡同就凭着感觉乱走了起来。
绕了几圈,没看到什么坏人,倒是看了几个疯玩的小孩。
听到易彩她们私下把这个旧胡同说得那么危险,她还以为她宿命就是被揍死在这里面,谁知道这地方只是脏旧而已。
前两天还能隐隐感觉到有人跟着自己,到了今天却连跟着的人都没有了。
陈思甜没力的靠墙蹲下,臭水沟的味道太熏人,才重新站起往出口走去。
快走出巷口时陈思甜的脚步顿了顿。
胡同里小孩的喧闹掩盖了搏斗打架的声音。
地上躺了一个人沙哑着哭声求饶,穿着灰色卫衣的男生站着,像是刚打完电话,见人过来按灭了手机,拧着眉不耐烦地踢了地上男人一脚。
看着男生手上拿着沾血的弹簧刀,陈思甜站着没动。
在地上的人身上没沾血,倒是拿刀的这个人,眉尾有一道流血的伤痕,手也被刀刃割破。
陈思甜走过来,男生就抬起了头,像是等着陈思甜绕过去,见她没动跟她对了几眼。
女生围着藏青色的围巾,遮住了口鼻,只有一双眼睛露了出来。
弯月薄褶下的眼珠子圆得过分,像是两颗湿漉漉的葡萄。
不像是吓傻了。
陆言扯了扯唇,还没开口说话,见地上的人有趁机开溜的意思,收回了视线,又狠狠向下踹了几脚。
男人没穿裤子,看着像是只罩了件大衣,陆言脚脚都往他的下身踢,男人不停的惨叫,陈思甜觉得好像隐隐看到了血溢出来。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求你求你”
地上的男人头发乱得像鸡窝,黑黄的皮肤,看着有三十多岁,在少年的脚下鼻涕邋遢,求饶一声比一声惨烈,没有半点自尊。
“闭嘴。”
他的求饶没什么用处,确定人疼得没有再逃的能力,陆言才收回脚。
侧眼面前的女生还没走,盯着地上打滚的男人,视线像是定在了他下脚的地方。
陆言收脚“我说”
陈思甜的目光集中在了他的脸上。
“去帮我买创可贴。”
指腹抹过额前流血的伤口,陆言盯着她湿漉漉的眼珠子,手机往前递了递“锁屏和支付密码都是零。”
对方莫名的信任感让陈思甜接过了手机,只是握着手机她没有离开,解开了锁屏,她打开了备忘录。
按动键盘,打了两个字。
不要。
看到这两个字,陆言眼睛眯了眯,丹凤眼上沾满了殷红的血,这个动作让他更显得乖张阴戾。
他这个样子,反而让陈思甜心情愉悦。
她指了指指了指他被割破流血的额头,又在备忘录上打下了几个字。
你好怂哦。
打完,陈思甜把手机塞回给了陆言。
静静的站着注视着他,见他没有反应,微微疑惑了一下,绕过了地上那人,走了几步她又回过了头。
天开始飘起了小雪,浅灰色的云层不停下压,拿着刀的男生还站在原来的位置,本来是低眸的,余光像是察觉了她的转头,眼皮子挑高回看她。
粘了血珠的嘴角翘起,神态懒洋洋的,看不出有没有生气。
不是说他脾气不好,会打女生吗
陈思甜想起了易彩她们的话,在原地停了片刻,见他实在不像是会上前打她的样子,才走出了胡同。
出了胡同,站台正好来了她要坐的车。
车上开了暖气,陈思甜坐了一会就忍不住摘了围巾,围巾放在腿上她才发现她指尖沾了血。
浅红色血迹干在手指尖,在指甲壳下染出一个弯月的痕迹。
应该是还手机的时候沾上的。
他是因为伤得厉害才没力气打她
已经到家了陈思甜还在想在胡同里遇到的那个男生。
蓬松的黑色头发,白净的皮肤上挂着血迹,眼眸很黑,踢人的时候戾气乖张,沾血的刀子被纤长的手指松松的捏着,像是能轻易的伤害任何人。
他怎么就不伤害她呢。
陈思甜微拧着眉,有些懊悔自己当时的反应,比起骂他她应该砸掉他的手机。
作者有话要说开文辽
不要害怕,这就是个小甜文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