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空气仿佛安静了一瞬。
时渡眼神很平静, 却仿佛潜藏着能冻结血液的冷意。
跟他不熟悉的人也许完全察觉不到,但顾温几乎能完全感觉到他此刻的情绪。
不甘。
还有愤怒。
顾温垂眸,轻声“还不知道。”
时渡深吸了口气。
顾温“你该走了。”
时渡倏地攥住她手腕, 手掌用力, 把她腕骨抓得都有点痛。
“真要跟他领证”
他声音带几分喑哑。
顾温轻轻挣扎了下“你先放开我。”
时渡没动, 目光死死地盯着她。
顾温看他“我手疼了。”
时渡这才缓缓放开她的手。
昏黄的灯光下, 她手背泛出轻微的粉红色。
时渡“抱歉。”
顾温咬唇,也不知为什么脑海里突然就想起那晚他在她身上的“胡作非为”, 忍不住嘀咕了句“装得跟个人似的,那晚也没见你道歉。”
时渡没听清“什么”
顾温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连忙道“说你不是人, 是禽兽。”
时渡垂眸看了她手背一眼他不就一下急了没收住力,至于这么骂他吗
把时渡送走,顾温独自坐电梯上楼,走到楼道时拿出那片银杏叶子出来看了眼,又重新装进外衫口袋里,忍不住弯唇。
刚进病房,就听见宋春华说“你傻笑什么呢”
顾温忙回神“喔, 没什么。”
宋春华打量她一番“你老实说, 你跟这个时渡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顾温“啊”一声,有些紧张, “什么怎么回事就是上司和下属啊。”
宋春华“呸”了声, “你是不是觉得你妈我已经老年痴呆了”
“”
顾温没说话。
宋春华激动又好奇, 忍不住说“你真当我看不出来吗小周来你也没像刚才那样。我看你对他比对小周还上心点, 他看着也挺喜欢你的,你到底在搞什么为什么要跟小周领证”
顾温“”
哑口无言。
在宋春华的逼迫下,顾温简单说了句“他以前没喜欢我, 是最近才”
她抿了抿唇,“我再想想吧,您别管了。”
时渡飞回云城后,几天的时间都心不在焉。
他跟顾温没什么联系,有时候甚至会害怕她突然跟那个姓周的领证,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
他只能问护工相关情况,比如顾温是不是照常去医院,一旦顾温离开要通知他之类。
不想今天早上刚进公司开完早会,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咖啡,就看到何猛上气不接下气地推开他办公室的门。
时渡喝了口咖啡“哟,你今儿怎么来公司了还”
何猛在销售口,享受很自由松动的工作时间,基本不太出勤。
他喘息片刻,看着时渡,语带嘲讽“您还有闲情逸致打趣我呢顾温今天领证你知不知道”
时渡顿了下,缓缓放下手里的咖啡杯,抬步往外走。
何猛跟着他“不是你打算什么做啊你要不先给顾温打个电话,你”
时渡面无表情,下楼钻进车里,“砰”一声把何猛关在车外。
他掏出手机,吩咐为他准备去吴市的飞机,又让司机去机场。
司机刚开出去不到1公里,他突然想到“先回趟家。”
司机“好的。”
楼上何猛阻拦失败,回茶水间泡了杯茶给自己。
李茜恰好过来,两人打完招呼寒暄一阵,李茜说“何猛哥,最近我们是要在吴市发展什么新业务吗时总这个月去了三趟了。”
“是吗。”何猛眼珠转了转,语气却难掩兴奋,“那得是个大客户吧。”
时渡从家里出来,手上拿了个牛皮纸袋,时间紧急,他连公文包都没找。
又给护工打电话,问顾温在哪儿。
护工说顾温还在照顾宋春华,不过下午好像有点事要出去一小会儿,让她自己看护老人。
挂掉手机,时渡不耐烦地吩咐司机“开快点儿。”
他解开牛皮纸袋子上的线,打开里头棕红色的本子扫了眼,确定没错就又放了回去。
咖啡厅里。
顾温用咖啡勺搅了搅手上的卡布奇诺,开口跟周言礼真诚道歉。
周言礼不甚在意地笑了下“为那个男人吧挺帅的。”
顾温轻声“主要是为我自己。”
因为她发现,计划制定得再周密,也比不上有感情基础的关系。
比如说这次宋春华住院,时渡比她还着急,开始那两天一直陪在她身边,甚至请来护工后他也一直都在,因为担心她。
他的存在,让她镇定很多。
但如果同样是周言礼,他不会那么担心她,甚至知道他妈妈做完手术后也只是打电话问候了下,隔了一周才过来看了眼。
当然这并不是他的错,因为他的确对她没什么感情,所以自然也就不会那么担心。
她当时就已经确认,可能婚姻不是她想象得那么简单、可以用冰冷的协议规定的东西。
周言礼点点头“挺好,虽然我们没能搭伙,但是我祝福你,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顾温轻声“谢谢,我也祝福你。”
两人友好握手告别,愉快结束。
出了咖啡店的门,顾温长舒了口气,整个人瞬间放松下来。
冬日薄薄的阳光下,一股氤氲的水汽弥漫在空气中。
咖啡店离医院不远,一条街的距离。
顾温穿着一双黑色的船鞋慢慢散步往回走,从手提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眼,想着要不要通知时渡,却忽然收到何猛的一条微信。
你领证了吗郁莱说你今天领证,我是不是应该说声恭喜啊
明显是来替别人打探消息的。
隔着屏幕,顾温仿佛察觉到背后时渡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顾温正要回,一抬头刚好旁边一对情侣经过,女生似乎还有点不敢相信的语气“这么简单就领证了”
男生宠溺地摸了摸女生的额头“是呀。”
他们两人手里还拿着红色的小本。
顾温这才发觉,眼前竟然是个民政局,就在医院转角不远处。
她拿出手机,拍了下民政局的牌子,想了想,发给何猛。
你说呢
发完这条消息,她手机闪了闪,自动黑屏,没电了。
时渡到了吴市就开始给顾温打电话,一直打不通。
没几分钟,就收到何猛发来的消息。
卧槽,顾温好像已经领证了。
底下一张截图,是顾温发的民政局牌子。
时渡本来还以为她要回原籍芜镇领证,没想到是在这儿,连忙吩咐司机照着地图往这里赶,一面又不停给顾温打电话。
打不通又只好打给护工,护工说顾温还没回来。
车速已经到了市区允许的最高速,好在今天没堵车。
二十分钟,车子停在吴市雨花石区民政局门口。
时渡冲下车,手里攥着牛皮纸袋,跑进民政局大厅。
空旷无人。
他这时接到护工电话,说顾温已经回到了医院。
时渡心一紧“她自己吗”
护工“是的。”
时渡几近绝望的心情又浮起几分希望,连忙往医院病房跑。
病房里,宋春华听到顾温的汇报后连连点头,宛如爱情大师一般指导。
“这就对了,不喜欢人家就跟人家清楚,不要浪费人家时间,男孩子的时间也很宝贵的,你要做一个负责任的人。”
“”
顾温“好的。”
宋春华“那你跟时渡”
“妈”顾温打断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砰”地一声。
门被撞开。
顾温也许一辈子都忘不掉这个场景。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时渡如此狼狈。
他不知跑了多久,额前的短发上沁满了汗,成了绺状。
西服外套敞开,白色衬衫胸口前被汗浸湿了一片,西服裤上全是土,脏兮兮的,甚至膝盖处还破了个洞。
他剧烈地喘息着,手上还拿着个牛皮纸袋,纸带上也裂开很小一条缝,上头沾着土。
他就那么旁若无人地盯着她看。
顾温愣了一瞬“你”
时渡手扶着门框,只喘息了几秒就大步走到她面前,捏住她手腕“你跟他领证没”
顾温看着他近乎发疯的模样,一时忘了答。
时渡声调高了几分,声音发紧“问你领证没”
顾温不知道为什么,眼眶一酸,眼泪差点就掉下来。
她说“没,时渡,我没跟他领证。”
时渡看着她笑了。
他弯腰,大口呼吸着,手里还紧紧捏着那个破牛皮纸袋,垂眸看她,神色已然温和下来“没有就好。”
他转头,宋春华正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他们两人。
时渡这才意识到宋春华也在病房里。
他嘴角动了动,终于喘过气,才很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阿姨,没吓着您吧”
宋春华赶紧摆手“没没没,阿姨见多识广,你快坐下。”
时渡的确累得够呛,也没推辞,直接坐下了。
顾温上下打量他好几眼,在脑海里闪过几个念头,最后不太确定地问“你是被人抢了吗”
时渡“”
他扫她一眼,完全没心思理会她这不合时宜的玩笑。
宋春华开口了“怎么说话呢看不出来他都摔成这样了快,给小渡倒杯水,再看看人伤着没,去药房买点棉棒碘伏什么的。”
顾温应了声,还小渡,怎么就做起广告了
时渡微笑起来“我没事儿阿姨,您别担心。”
顾温找了个纸杯,给他倒了杯一小杯温水,又弯腰看了看他的腿,问“受伤没”
时渡“当然没。”
顾温看他一眼,抬手往他膝盖那轻轻压了下。
时渡脸色都变了“嘶”
“”
他尴尬地喝了口水,又觉得水一股味道有点难喝,立刻放下,眉毛微拧,想了想,终于找到个借口“你手劲儿有点大。”
顾温懒得理他。
她起身“你陪我妈一会儿,我去买点东西。”
时渡看着她笑“好啊。”
他边笑边把西服外套脱下来,后背都湿透了,白色的衬衫贴在肌肤上,隐约都能看到脊椎线条。
顾温嘴唇发干,伸手接过来,替他挂好。
她下楼,去医院门口的小药房买了碘伏和棉棒,在小商店买了五六瓶矿泉水,又打电话让司机给他买套西服,然后才拎着东西上楼。
出了电梯不知为什么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好像把时渡跟她妈放在一个屋里不是什么太好的事。
果然预感很快应验。
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时渡兴奋的语气“照您这么说,顾温跟那位周先生已经彻底没关系了”
宋春华拍着胸脯保证“是啊,绝对没有了。”
顾温觉得脑壳有点疼。
就她妈这样还自诩爱情高手呢
这就被套话套得一干二净了
宋春华笑着说“说起来,我刚还跟她讲道理,不喜欢人不能耽误人家对不对,在这种事情上我们要负责。”
时渡认真点头“阿姨,您说得太对了。”
他叹了口气,“要是我能早点遇见您,也不至于”
宋春华来了兴致“怎么了,你说就是,让阿姨这个过来人给你讲讲经验。”
时渡纠结片刻,略显为难道“好吧,其实是这样。”
他又顿一下,“有次我喝酒喝醉了,顾温把我扶进酒店房间,然后”
他停顿片刻,一脸受伤地说,“但是她好像不太想对我负责。”
顾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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