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顾温脸倏地红透了。

    也许是因为心虚, 她总觉得宋春华这句话别有深意，看向她的眼神似乎也带着一番审视。

    这时刮起一阵微风，将窗户吹得砰砰作响。

    顾温连忙借口去关窗户, 不敢再跟宋春华对视。

    站到窗边, 被冰凉的风一吹才缓解几分尴尬。

    时渡倒是几乎面无表情, 语调也如常, 眼中带笑“都是我不好阿姨，我挑挑拣拣半天, 不过我有选择困难症”

    宋春华笑眯眯看着他“没事，年轻人嘛, 多挑挑也不是什么坏事。”

    顾温悄悄看宋春华一眼, 她也挺平常的表情，好像没看出什么来。

    她松一口气，在另外一侧的小桌子上摊开从食堂买来的饭，跟时渡面对面坐着吃。

    时渡吃东西挑剔，不吃的东西多不说，食材还一定要新鲜。

    他稍微尝了口，排骨是冷冻后做的, 小米粥简直就是米汤, 比水还难喝一些。

    但毕竟场合特殊。

    他不想给宋春华留下“他很麻烦”这种印象，不动声色把饭吃完, 还平静地夸了句“还行”。

    要不是顾温这些年足够了解他, 可能还就真信了。

    转头时渡就发微信给李茜, 让她在吴市找个靠谱的餐厅, 每天按时送饭菜。

    吃完饭，顾温又订了个很小的慕斯蛋糕拿上来，给大家当饭后甜点。

    时渡对甜的东西十分敏感, 但奇怪的是，他一阵子不吃就很想吃，有时候自己能吃小半个10寸的蛋糕。

    现在这种情况订别的餐也不合适，也只能用这个勉强凑合一下了。

    顾温切了一小块蛋糕递到时渡手里的时候，时渡一笑，伸手轻抚过她手指尖。

    凉意透过相触的肌肤传到温热的血液，一路往上涌上心尖。

    一点清冽的凉意蔓延开来。

    顾温瞪他，又忍不住回头看宋春华一眼。

    像被做错事之后怕被发现的孩子。

    是时渡从未见过的一面。

    他觉得挺有趣，一边跟宋春华聊天，一边借机暗地占她便宜，或者跟她胳膊擦过，或者在视野盲区触碰一下她的腰，偏他做得分外隐蔽，顾温也不能声张，只能由着他乱来。

    宋春华没吃蛋糕，看着时渡说“阿顾原来特别不爱吃甜的，我做菜她都不许我放糖，现在出去几年，口味都慢慢变了。”

    “”

    顾温拿着小勺子的手顿了下。

    时渡吃了口蛋糕，眉眼舒展开来，笑着接话“可能是这些年被我带的”

    顾温默默吃蛋糕，听着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十分欢快，仿佛她才是那个外人。

    终于宋春华问到重点“小渡啊，你这次来是做什么的呀”

    时渡吃完蛋糕，顾温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空盘，递上张纸巾。

    他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说“我们公司在这边有个办事处，我过来考察一下，看要不要扩展成分公司，顺便看看您。”

    总不能说他是为了阻止顾温跟别人领证的吧。

    宋春华状似了然地点头“噢。”

    倒是没多说什么。

    宋春华九点多就开始犯困，时渡起身告辞。

    顾温送他出门时，宋春华指了指柜子抽屉“对了，别忘了小渡的户口本。”

    时渡“”

    顾温一愣“什么户口本”

    宋春华笑眯眯道“小渡中午来的时候落这儿的，阿姨不是故意看，是牛皮纸袋破了不小心看到的。过来怎么还带了户口本啊”

    顾温反应过来，走过来打开抽屉柜子。

    破损的黄色牛皮纸袋裂开一条细缝，上头的确能隐约看到一个棕红色的本子。

    她脑袋只转了一下就立刻反应过来，下意识看向时渡，有些不敢置信。

    他不会是，打算用“跟她领证”来阻止她今天的领证吧。

    时渡平静的神色终于出现了一丝波澜。

    但他只顿了一秒，便立刻想到说辞“喔，听说吴市这两年房价涨得挺好，我打算买房来着。”

    宋春华一笑，也没戳穿他，跟顾温说“我住院前家里冰箱腌了鸡蛋，这么久了别坏掉，我也好多了，正好你回家一趟，花两天时间把该收拾的东西收拾一下。”

    顾温一时脑袋没转过弯“啊但是今天这么晚了”

    时渡扯她手臂一下。

    她才恍然大悟，脸红道“好的。”

    等坐进车里，顾温的脸都还是滚烫的。

    宋春华的意思当然不是真要她回家，就是给她放两天假让她跟时渡好好相处而已。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她妈这么开明，总觉得她保守。

    倒是时渡心满意足地抱着她“早知道下午就不用那么着急了。”

    顾温“”

    她沉默片刻，想起什么似的举了举手里户口本，看他那眼神，像是在问老实说，你为什么会带户口本过来。

    时渡觉得这行为冲动中带着脑残，根本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但又的确发生了。

    除了“被爱情冲昏头脑”这种解释，他也想不到别的借口。

    尤其是，在她面前，他也不想瞒她。

    时渡闷闷“嗯”一声，“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瞎嘚瑟什么。”

    他满脸都是“我做了蠢事”之后的尴尬。

    顾温没忍住笑出声，歪进他怀里，手里甩着薄薄的户口本，忍不住开口“喂。”

    “嗯”

    “我要是真跟人领证，你真打算用这个拦我啊”

    夜色晦暗，道路两旁的霓虹灯不时从车窗映进来，照亮她一双灵动的眼。

    她嘴角噙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俏皮地看着他。

    时渡一颗心一下子柔和下来。

    那点儿莫名其妙的坚持瞬间消散。

    他摸了摸她的脸，很轻地“嗯”了一声，用带着点儿认真的语气说，“真的。你要愿意，我立刻就跟你领证。”

    顾温眨眼看他“你以前好像不这样。”

    时渡低眉，不解“什么”

    顾温假装不在意道“就是你跟唐思，不是因为这个分手的吗”

    看报道应该是唐思到了年纪有想结婚的意思，但时渡不想，两人后来就自然分开了。

    时渡笑一下“早说了你不一样，是你自己不肯信。”

    顾温几乎半个身体躺在他怀里，心里微微有些发甜。

    时渡趁机把别的事情一起说清楚“你不会真以为那晚我想都没想就跟你睡了吧”

    顾温咬唇，她就是这么想的。

    时渡“我是疯了吗就为一晚上，破坏你跟我十年的情分”

    他叭叭叭说了不少。

    大意是本来隔天起来想跟她好好谈谈这事儿，也是真打算跟她谈恋爱，结果她一脸冷漠，睡完不认人的样子，很是无情，他很受伤。

    末了，他还幽幽总结了句“你是真的渣。”

    “”

    那段记忆顾温其实是有意忘掉的。

    她觉得时渡不可能喜欢她，本能地想规避一切。

    所以除了那晚的事隐约还记得一些，后面很多细节，自己怎么想的、怎么跟时渡说的，也着实记得不太清楚。

    现在听到“自己这么渣”的评价，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又不能具体讲出来，也只好认了。

    她于是抬起手臂，亲了他一下，动作间带着点哄人的意思。

    时渡这才大方道“算了，懒得跟你计较。”

    他似是想起什么，突然又说，“而且，谁跟你说我跟唐思是因为结婚谈不拢分手的”

    “不是吗”顾温愕然，“报纸上这么说的呀，而且”

    也没听说他们俩有矛盾啊。

    只是有天起来接到电话，时渡通知她跟唐思分手，让她给唐思汇一笔钱，这段关系就结束了。

    顾温于是问，“那为什么”

    时渡回忆了下，说“不合适呗，还能为什么。而且，我跟她根本就没谈过结婚这个话题，没到那份儿上。”

    后面这句才是他要重点表达的。

    顾温笑起来，满意了“喔。”

    回到酒店，顾温把时渡的户口本整理进他行李箱里，忽然听到他问“你户口本在手边儿吗”

    顾温心头一跳“没，在芜镇。”

    时渡似乎颇为遗憾地应了声，脱掉西服外套自行挂好，又开始解衬衫扣子。

    他行为举止间透着一种矜贵，慢条斯理地一颗颗解掉扣子，想了想“要不真回你家一趟”

    顾温脑袋空了一秒，随即有点惊恐“干嘛”

    时渡走过来，敞着胸口，把她整个人从行李箱前拎起来抱着，低声说“我这么忙，好容易来一趟，干脆把证领了得了，省得夜长梦多。”

    “”

    顾温忍不住踩他一脚。

    “你不会说话就别闭嘴。”

    在她妈面前那么会说，怎么每次跟她说话都这样。

    顾温有点恼“没人求着您领证，您既然这么忙，赶紧回云城吧。”

    她说着推开他就要离开。

    时渡将她扯回怀里，轻咳一声“别走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他顿一下，豁出去似的，“是我求你领证，行不行”

    顾温浑身一震，有点呆在原地。

    时渡在感情方面是什么样子，她很清楚。

    连大学时那个女朋友，都是女生缠了他好久，坚持不懈，主动表白，他才勉强给了三个月试用期，试用期过了才正式在一起的。

    所以她耍小性子的时候也压根没想他能对她说出来这种话。

    而这种话一旦被说出来过一次，似乎也就没那么困难。

    时渡低头，气息落在她耳旁“嗯，行不行”

    她耳朵那块儿最是敏感。

    被温热潮湿的水分子掠过，像是将神经末梢放大了数十倍，全身都起了一层细微的电流。

    她怀疑他是刻意勾引。

    她稍稍推开他几分“你能不能别用美男计啊”

    明明就是一个挺荒谬的决定，她怎么好像也开始动摇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顾妈妈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感谢在20211021 20:20:0720211022 19:32: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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